王爷你还能忍得住吗85(1 / 1)

山风送来枇杷花的香,细小的花瓣随风落下,沾在她的刘海上。

他的视线微微上抬,看着她微覆薄汗的额头,薄唇淡扬,“倾华公主果然机灵,可惜在这里,机灵救不了,装傻充楞也救不了你……”

“未必只有你能救我?”青鸢一咧嘴,摆了个夸张的表情。

他转开头,双手负在身后,下巴高扬,看着头顶蓝天,缓缓道:“倾华,若你不是年轻貌美,你觉得昨天那一笑之后,还能活吗?”

“不然呢?年轻貌美也是本事啊。”青鸢又笑,和他斗嘴真是一种乐趣,如何让他变脸,更是乐趣中的乐趣妲!

他一眼扫来,眼中波澜不惊,什么情绪都没有,他就是石头做的!

青鸢没辙了,看着他冷硬的眼神,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窀。

君漠宸很强大、很能忍,很有本事!他的眼睛里藏着事,他的心里全是秘密,这些东西比任何事都喝吸引人,更给他蒙上了一层半隐半透的纱,诱得青鸢恨不能马上把纱撕得稀巴烂,看清真实的君漠宸。

那个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呢?

为何从高陵卫手下救她?

为何要躺在她的榻上,又不碰她?

为何昨晚要对君鸿镇动手?

没有人的脖子比铁硬,君漠宸昨晚分明是冲|动,后来才强行压住了火气,任权瑛刺了他一刀,要不然,他的手肯定会拧断君鸿镇的脖子。

她眯了眯眼睛,蓦地把唇角一翘,踮起脚,身子一侧,把脑袋凑到他的脸前面,娇声说:“原来宸王认为小女年轻貌美,那……宸王你说,小女是不是很迷人?我听人说,男人对女人总是摆脸色,但暗地里又悄悄帮忙,一定是心中喜欢,但又拉下不面子,这才选了种最愚蠢的方法,来吸引女子的注意。宸王你是喜欢小女的吧?不然为什么宸王要飞奔前去救下小女,昨晚又悄悄爬上小女的榻呢?”

“自作聪明,前去救你,只是碰巧遇上,昨晚……你居然偷看本王沐浴……”

饶是君漠宸心理强大到利箭都射不透,还是被她这突然而来的问话弄得俊脸紧绷,唇角狠抽一下。

哈哈……连他自己都编不下去了!青鸢脆声笑,摇着长袖走了。

他喜欢不喜欢她,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若他真的喜欢她,她就多了条生路了。

轮回崖下,有君漠宸为伴,还不算太苦闷嘛。她进屋,拎笔在纸上写:巳时三刻,宸王教训小女一次。

但她没高兴多久,就连打了两个喷嚏。轮回崖下山风寒凉,她昨夜又淋了雨,现在额头已经开始微微发烫,有两道鼻涕不听使唤,从鼻子往下淌。

这多少有些不雅,于是她赶紧举高袖子,另一手用帕子去拧。鼻中奇痒,她没能忍住,一个喷嚏横空出世,打得地动山摇不说,鼻涕眼泪还糊了满掌。

她也顾不上继续维持公主仪容,用帕子在脸上使劲抹了,快步往吊脚楼下跑。

这里是天烬,世间再无温嬷嬷,卫长风也不在身边,她无人可依,必须照顾好自己。所以,她绝不可以生病,她得像猛虎一般强悍地跳跃,奔跑,没有工夫柔弱,更不能风吹就倒。

她是青鸢啊,终有一天,搏击风浪,展翅飞去的青鸢!

一阵风似的从君漠宸身边擦过,几大步窜下了楼,往水潭边跑去。那只啄痛她指尖的小黄莺在喝水,小脑袋在水面上轻啄。

她唤来小黄莺,让它带自己去谷中采药。驱寒散湿降温的草药并不难找,大青叶、鬼针草,蒲公英,一起熬煮成汁,热腾腾地喝上一大碗,再烧一大盆子的水,泡个脚,那寒气就能散得差不多了。

这都是温嬷嬷教的,关在暗宫中,温嬷嬷可没有机会得到太医的延治,只能靠这些偏方,每回青鸢有机会出去,便悄悄为她找一些过来,后来二人就在暗宫的一角,用花盆种了一些,每天踩在高椅上,温嬷嬷踮着脚,托着她,她再费力地把几只小花盆举到拳头大小的窗口,让这些花草享受难得的阳光。

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青鸢居然能长成这样活泼泼的一个女子,能温婉,能泼辣,她是春天的海棠花,迎着风,便能开得漫山遍野。

但,女人成了全能选手、无敌铁金刚,从某些意义上来说,那是可怜没人疼,没人靠的结果,事事靠自己,才能争得一条路走。若有人能依靠,女人何苦把自己折腾得这样累呢?

小黄莺在前面走,她在枇杷树下钻,不一会儿就采了好多草药,用长长的僧袍兜着,哼着歌往回走。

轮回崖里风景一般,但幽静,激流奔腾,从山谷中间冲过,颇有一番意境。林中鸟儿多,她发现了一种极凶猛的鸟,伯劳。这种鸟儿比她的拳头还小,一身褐色的羽,黑色的嘴巴,尖尖的,微带弯勾。虽然小,但伯劳鸟性情很烈,一旦激怒它,就会成群结队地涌来报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青鸢冲它们吹口哨,向它们问好,小家伙们歪着脑袋看她,叽叽喳喳地回应,甚至还有鸟儿跳到了她的肩上,轻啄她的黑发,向她示好,一时间林子变得热闹非凡。

“行了,我们这段时间就当友好的邻居吧。”她笑着,把肩头的小鸟放回树枝上。

林子里有悉索索的声响,似是脚步声,她飞快地转头看,只见一角青色衣袂从大树后面绕过去。

“王爷?”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鸟鸣声依旧,她犹豫了一会儿,快步过去查看,却没发现君漠宸。奇怪,难道是君鸿镇派来监视她的?

环顾四周,只有她一人静立,顿时背脊骨上升起一阵凉意,她不敢久待,飞快地往回跑。远远地看,吊脚楼像孤单的鹤,站在水潭里,低头看着水里的倒影。君漠宸就站在那里,已经换下了青色僧袍,穿着惜夫人送来的王袍。

他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了,腿不酸吗?再说,都这时候了,还装模作样穿王袍,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上山去呢!

“王爷,厨房在哪里?”青鸢找了一圈,没找着厨房,仰头看着他问。

君漠宸低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没有厨房。”

该死的,这里是悔过的地方,本来就只会关一个人,她是被临时丢下来的陪衬,怎么会有厨房呢?

现在怎么办?她傻眼了,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几圈,视线落到挂在潭边用来妥水的竹筒上时,双眸一亮,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取下竹筒,洗干净草药放进去,用水浸泡着。再去挖了个坑,把竹筒和木枝放进去,用火折子点着了,慢慢地熬煮。

君漠宸一直站在窗边看她,她一个人忙忙碌碌,脸上不见半点愁容,还真是天生的乐天派。墨瞳里渐渐融进了些许温柔,神情也不再那么冷硬了。

青鸢等了会儿,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她朝真元宫山上看了一会儿,大声问:“王爷,送饭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都午时了呀。”

“在这里,只有酉时才会送一顿饭。”他掸了掸袖子,往吊脚楼下走。

此时的青鸢已经如同被雷劈中,好半天,才咬牙说:“我怎么感觉,不是我克你,是你克我呢?没饭吃怎么行?”

君漠宸不理她,径直走进了枇杷树林里,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青鸢饿得慌,抒着肚子往后倒。君漠宸是高贵的王爷,他尚且要挨饿,还会有谁来管她饿不饿呢?她抹了一把脸,小声说:“君鸿镇,你还是赶紧来强迫我去当妃子吧。”

天大地大,饿死事大。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粒米未进,还身染风寒,她这全是被君漠宸所连累的啊!若他在大漠上不弄丢了她,她不会被焱殇捉去。若她没去大元城,此时已经天涯任逍遥了。若他不去管千佛花,她也不会苦命到与他同坠轮回崖,受这些委屈。

思前想后,青鸢真觉得是君漠宸克她,这人的命比她还硬啊!

一饿,一累,一静,青鸢的眼睛就开始放肆了了,她小心地滴进了两滴豹奶,闭上了眼睛。耳里传进药水沸腾的欢快声响,她低头看,氤氲的热气往上蒸腾。

她想了想,这药水的蒸汽对眼睛会有用吗?犹豫了一下,她把小脑袋伸了过去,睁着眼睛,让热汽来蒸。

还挺舒服的,热热的,脸上的毛孔都张开了,贪婪地呼吸着热汽。

哟,这是spa啊!

她正开心,突然有一声狗吠响起,慌慌睁眼,只见一条浑身漆黑的恶犬,正瞪着一双暴戾的眼睛,凶巴巴地看着她。

青鸢的热血全往头顶涌,抬眼看,只见通往真元宫的路边大树后,有身影躲躲闪闪,不用说,这是有人故意放狗来咬她的!

该死的,落井下石,也不怕遭报应。

她双指往嘴里一放,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那恶犬也在同一时间,凶猛地朝她扑了过来。青鸢就地一滚,从竹筒上滚过,跌进了水潭,掉进去时,脚踢倒了竹筒,滚烫的药汁烫到了她的脚。

恶犬又往水里扑来,好几回都差点咬到她的手和脚。

青鸢奋力往水潭深处游,接连又吹了几声口哨。林子里扑嗖嗖地响起一阵乱响,伯劳鸟成群结队的扑过来,疾冲向了跳进水里的恶犬。

狗在水里刨,本就处于劣势,伯劳不停地狠啄它的眼睛和露出水面的任何部分,恶犬终于扛不住了,勉强刨上了岸,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不能放过那个人。”青鸢指正拎着袍摆,飞快往山上跑的男子,从背影上看,那是一名小太监。

伯劳飞过去,对着那人也是一阵乱啄,只见那人不停地挥舞手脚,驱赶伯劳。青鸢的脚开始抽筋,心里暗暗叫苦,勉强往水边游了几下,人控制不住地往水里沉。她憋了会儿气,肺胀得快要裂开了,忍不住张开嘴,冰凉的潭水疯狂地往她嘴里涌。

呵,被水撑死,真是奇妙的感觉啊,君漠宸快来救我。

扑嗵……

有人跳下了水。

青鸢听着划水声渐近,本|能地伸手抱住了对方,把身子用力往对方的身上靠去。

“你松开一点。”

君漠宸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铁青着脸低吼。青鸢这双纤细的胳膊,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青鸢浮出了水面,一张嘴,水大口地往君漠宸的脸上喷。

喷水龙,遇上喷火龙,是水淹灭了火,还是火烧沸了水呢?

君漠宸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把她拖上岸,恶狠狠地往地上丢。

青鸢跪趴起来,一手在心口上拼命地揉,这一路上,她尝试了太多种死法了,每一回都刺激到心脏快要爆炸掉。

他跪坐下来,手臂从她的身前环过,让她靠在他结实的臂弯里,另一手在她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拍。

又有几口水从她的喉中涌出来,全流在她好容易熬好的药汤里。

有人告诉她,千佛花能治眼睛,千佛花死光了。她受凉了,辛苦煮一点草药,被恶犬给毁了。她就这样靠在君漠宸的手臂上,呆呆地看着满地墨绿的药渣,心中大悲。

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他也不动,任她这样靠着的,把全身的力量都依附于他的臂弯里,另一手也从她的背上到了她的臀下,她稍稍往后,便坐到他的手掌上……

她没反应过来,坐了片刻,缓缓转头看他。

青色僧袍紧紧包住她的雪色玲珑身段,纤细的脖颈微微摇动,乌黑的发丝粘在她牛奶般光滑的脸上,这张小脸呵,呆呆的,但瞬间就涨得通红,跟熟透的海棠一样,能滴出娇艳的汁来。眸子娇媚,一眨眼,就是一汪潋滟的光,还带着羞答答的怯意。

“你为什么要把手放在我的屁|股下面……”她终于紧拧眉,悲愤地质问他。她已悲剧如此,他居然还占|她便宜!到底是个黑心肠的臭男人啊!

他脸上表情僵硬,缓缓转开了头,双瞳里渐有奇异亮光闪烁。

也只有她,才能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让人听了之后,不但生不了气,某些部位还蠢蠢欲动。

“我……我……我和你拼了……”她转过身来,往他肩上用力一推。

他纹丝不动,她双手从他肩上滑过去,整个身子都紧贴进他的怀中。

伯劳鸟散去了,鸟鸣声不止。

青鸢趴在他的身上,感觉到山崩地裂的痛苦,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命硬就算了,还遇上一个命更硬的,处处克她啊!

谁能给她一把刀,她要自裁!算了,还是给她一大坨孜然烤猪肉,撑死她吧。

少年时读书,书中写:不为五斗米折腰,富贵不能yin,贫贱不能移。但当青鸢肚子饿要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就是那种没骨气的人,这时候趴在他身上,想的不是别的事,而是,吃饭!

“我好饿啊。”她从他怀里爬起来,悲愤地看着他说:“王爷啊,自打我遇上你,我就没顺畅过啊。”

“好像你顺畅过一样。”他陡然大怒,掀开她就走。

“我怎么不顺畅了。”她爬起来,跟在他身后追问,心里悄悄想,难道他知道她是谁?

“你克死六人,不,八人,你到底有多顺畅。”他猛地扭头,俊脸微微扭曲,咬牙切齿地问她。

天啦,他发怒的时候,还真是可怕啊!

青鸢拍拍心口,停下了脚步,弱弱地说:“那也比王爷强,我都命硬成那样了,在王爷面前也成了微不足道的小蝼蚁,要被王爷给折磨死了。”

“你……”君漠宸指指她,忿忿然掉头就走。

青鸢看着他到了那名被伯劳啄得凄惨不堪,摔下崖来的小太监身边,检查了半晌,扭头看向青鸢说:“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青鸢嗤笑一声,慢步往他面前走。

见过这样的女子么,一瞬间悲伤得似乎天要塌了,一瞬间又高扬起了她高傲的头颅,能把世间万人万事都看低到尘埃里去。

君漠宸其实是不喜欢这样的她的,他喜欢的是……他盯着她看了会儿,收回了视线。

但他又如何知道,青鸢努力摆出这样子来,是不想让他给拿捏住了,看扁了,看轻了。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青鸢心里有了奇怪的念头,都如此命硬,若在一起生活,会是什么结局呢?

其实君漠宸除了脾气古怪,性子冷硬,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好男人,起码,他是君下惠啊!但是,别是某些部位不能用了吧?

她往他腰下扫了一眼,脸上又涨红了,僵硬地转开脖子,等着他说检查小太监后的结果。

这时从真元宫的方向匆匆跑下来了一队侍卫,看样子是听到下面的动静,赶来查看的。

“王爷。”

侍卫们向他抱拳行礼,毕恭毕敬,并不因他被关在这崖底而有轻视怠慢之意。

“谷中闯进了恶犬,去查查这小太监是谁的人。”君漠宸镇定自如地下令。

侍卫们又行礼,抬着小太监往上面走。

青鸢仰头看,高高的山道不时没入林中,隔上好一段儿,又出现在视线里。在高高的山上,真元宫巍峨song立,大红宫墙鲜艳夺目。

“他们应该回宫了吧?”她小声问。

君漠宸转头看她,绣鞋早就掉了,一双小脚在草丛里踩着,沾了些细碎花瓣,僧袍的领子垂得有些低,大片的白嫩春景就在他眼前亮着。

哦,刚才的侍卫们也见着了吗?

他眉头一皱,一掌就拧紧了她的衣领。

青鸢被他这一下拧得差点断气,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

君漠宸今天很暴躁啊!

他甩开了手,大步往吊脚楼边走去。青鸢准备走,一眼瞄到草丛里有枚青色的东西,这是只玉蝉,她一眼就认出是曼海皇宫里的东西。是思莹的吗?还是思莹带在身边的那位妇人的东西?

一直有人想置她于死地,思莹对她的恨,不应该如此深,尤其是在这种时刻,极易引火烧身。她也算聪明之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上官薇虽然人狠,但依着她现在的处境,也没有这样能耐。

青鸢把玉蝉收好,走回吊脚楼下。

又浸了一次冷水,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地来,她又饿,没力气再去找一次草药,躲在柜子后面换衣裳,这回是他换下来的那身青色僧袍,上面还有他身上的味道,穿在身上,感觉特别别扭。

突然,鼻子里闻到了一阵香味儿,好像是……烤鸡!

小脑袋往柜子外面探,居然看到他正在用小刀切分一只热汽腾腾的肥美烤鸡。

“你哪里弄来的?”她一乐,一面系腰带,一面往柜子外面跑。

他眼皮子也不抬,淡淡一句,“吃吧。”

青鸢不客气,坐下就吃。这人不愧为鸡霸,这时候还能引来野鸡为他献|身,那他方才消失那么长时间,是去找东西吃了吗?

他只沉静地坐着,看着她吃。

“不会有毒吧?你下|药了?”她突然打了个冷战,抬眸看他。

他面不改色,用小刀切了一小片鸡肉放进了嘴里。

看他吃东西吃得这么优雅,青鸢轻哦了一声,忍不住地想到了焱殇。若不是亲眼看到焱殇葬身大火,有时候她真觉得这两个人有些方面有些重叠。但焱殇那人很霸道张扬,君漠宸却内敛隐忍多了。最重要的,君漠宸是天烬人,他装不了大元人。

她犹豫了一会儿,把玉蝉的事憋回去,准备晚上召唤黑大帅或者小珍珠试试,她想卫长风了。

有些心事,只有卫长风才能和她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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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真元宫送来了饭菜,果然是青菜萝卜的斋饭。

青鸢吃了烤鸡,瞧不上这些,早早地搬了两条长凳,缩在上面睡大觉。

君漠宸吃饭的声音很轻,慢吞吞,一顿饭,好像用了百年的时光。

她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又看到了那所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迷雾之中,有名白衣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温柔地往她的手腕上缚上了绳索,带着她往前走。

她看着繁华世界离她远去,而她堕入的是另一个雾更浓的天地。

“没有心,活不了,你想要一颗新的心吗?”一把醇朗的男声在她耳边响。

她焦急地点头,喉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给你一颗心,但,这颗心只能用二十年,你不能爱,不能恨,不能哭,不能怨,你不能动七情六yu,这样,你也愿意吗?”那个人又问她。

这和当石头,当木头,当尼姑有什么区别呢?但她居然点头了,并且有满腔的悲痛,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哭。

她呜呜地张嘴,挺起了漏风的胸膛,那只手突然间就探了进去,给她的胸腔里放入了一枚鲜活的心脏。

小小的心脏。

撕裂的痛在她体内肆|虐,她痛呼着,用力一个翻身,跌进了滚烫的怀抱。满头大汗,一身冰凉。半晌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快速抬眼看,正撞上君漠宸那双墨瞳。

“你怎么又在我榻上。”她有气无力地问。

“是你爬上了本王的榻。”他双臂拥着她,却说得云淡风清。

“呵……”她冷笑,死鸭子嘴硬,她可从来不梦游。

但她没动,没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她甚至怀疑,那就是真实的事。她来这里,她换了心,她经历过了无法想像的事——

所以,她现在频频心痛,眼睛也不让她舒坦。

人的心,人的眼睛,怎么能受伤呢?这是人最重要的地方啊。心能让她活着,眼睛能让她看清美仇,善恶。

“倾华躺在陌生男人的怀||里还能如此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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