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华,你记住,这个现在还不能说出去。”青鸢扳过她的肩,盯着她的泪眼叮嘱她。
“啊?嗯……”倾华茫然地点点头。
青鸢咬着手指尖,秀眉紧拧,不解地说:“不过,当年如果不是宸王把我打伤,我后来又出了什么事呢?为什么会受伤?”
“你我分开之前,你还是好端端的,并且你还拿着我的玉牌和金锁。”君漠宸眉头微拧,在桌边坐下来妲。
“奇怪,难道我遇上山贼了?”青鸢往桌上一趴,盯着盘中已经凉透的包子说:“可惜温嬷嬷死了,一定是很可怕的事,所以不敢告诉我。”
“你不会被……”倾华及时掩住唇,又怯怯地看向君漠宸。
“呸……才不会!”青鸢听出了她的意思,心肝一颤,她被别的什么发男人……那可太可怕了!
“嗯。”倾华轻轻点头,垂头坐了会儿,勉强挤了个笑出来,“阿九现在终于不用受苦了,宸王殿下请善待阿九。窀”
“你不要哭了。”青鸢给她擦掉眼泪,笑着说:“我教你做包子去,你这包子太难看了。包子尚未做成,公主尚需努力。”
“嗯。”倾华又点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多做点吧,刚来的时候,我看到城中有些小乞儿,很可怜。”
“好。”青鸢拉她起身,冲君漠宸挥挥手,蹦蹦跳跳地拉着倾华出去。
小珍珠站在枝头啾鸣,她笑着朝小珍珠招手,小珍珠飞到她肩头站着,翅膀掠下细碎的雪,在手掌心凉凉的化开。
“四哥江州了。”她用手指轻抚小珍珠的脑袋,听它说完,轻叹道:“四处漂泊,何处是家?”“它说的吗?”倾华好奇地问。
“嗯,四哥让雀儿带话过来,先找到小珍珠,再让它告诉我。”青鸢笑着,从腰上系的小布袋里倒了些碎米出来,喂给小珍珠吃。
倾华红红的眼睛惊讶地瞪大,似在慢慢消化她的话,看着小珍珠吃完了,才小声问:“可是它只是叽叽喳喳地叫,你怎么听得懂?”
“我有神技,天机不可泄露。”青鸢把小珍珠往天上一抛,故作神秘地眯了眯眼睛。
倾华露出一脸崇拜,抱住了她的手臂,“阿九,你好厉害啊。”
“嗯,以后听姐姐的话,姐姐罩着你。”青鸢拍拍她的手背,一本正经地说。
君漠宸倚在门框上,唇角噙笑,沉静地看着青鸢。他已放回了最后一根金针,易容回宸王的模样。
看他变来变去,其实挺糟心的,但青鸢转念一想,她还是占便宜了,这不是同时拥有了两个男人嘛,以后想抱哪个抱哪个,哪个敢欺负她,就不许他再变回来……
还有,在颠鸾倒凤的时候,她还能中场换人……
哎唷,好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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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厨房很大,君漠宸对吃很讲究,只要是在王府里,那每顿的膳食就得变着花样来,可以不贵重,但一定得精细,东海来的螺,西关来的野鹿,南淮来的桂花鱼,都活生生地运来,再好好地养在王府后院,吃的时候再新鲜宰杀。
青鸢见过爱吃的,没见过这样爱吃的,满后院的鹿乱窜,有些鹿角已经没了,据说被他给泡酒喝掉了——
“所以宸王身子强壮。”厨娘乐呵呵地抱来一盆面粉,倒进了铜盆里。
青鸢嘴角一抽,一个长年憋得半死的人,喝了鹿血,劲使到哪里去了?乌溜溜的眼珠骨碌一转,小声问:“王爷以前带回来的女子可为他下过厨?”
“王爷没有带过女子回来呀,这王府里,只有厨房和洗衣服的是女人。”厨娘看了她一眼,爽快地大笑,“顾尚宫和这位小姐是有我们王府以来,来的最年轻的女人。”
青鸢歪了歪小脑袋,暗思,他就算另有佳人,也不敢带这里来,一定养在大元城,不知道有几个呢,还是得摸清楚为妙。
“这个是掺进去吗?”倾华高挽着袖子,用力揉着面团,一抬手,抹了满额的面粉。
“我来吧,你来拌肉馅,朝一个方向拌,再把葱放进去。”青鸢把搅拌好的肉馅盆推到倾华面前,把面粉盆拖到自己面前。
倾华有点笨手笨脚,但贵在认真。饱满的额头上覆满了汗水,再一抹,面粉和着汗水,小脸就花了。
青鸢喜欢这样的她,不怨天尤人,安安静地接受了突然波折的命运。女人就应当如此,自立更生,自立自强。
“可是你是怎么会的呢?”倾华好奇地问。
“我天生神技。”青鸢吐吐舌尖,冲她做了个鬼脸。
倾华却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小声说:“阿九,你好厉害,难怪他们都喜欢你。”
青鸢笑笑,垂下了头。
和荀泽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十八般武艺俱全,能洗衣能做饭能卖萌能撒娇,但该挖心的时候,男人一点也不会心软,说挖就挖。所以,男人喜不你,和女人能不能干,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男人喜欢女人,全在他想喜欢,他愿意喜欢,他就是喜欢……
她已经不想把所有的喜欢都放在男人身上了,失去自我的喜欢,给她的只会是毁灭。
她喜欢君漠宸,所以她会珍视这段感情,但不会再盲目到像追逐花蜜的小蜜蜂,不知疲倦地绕着他去转。她当是向阳的花,喜欢她的男人,自会一生追逐。
若某日君漠宸的心飞向另一朵含羞的花,她也不会改变前行的方向,面向太阳,永不负阳光。
“阿九,你在想什么?”倾华用手肘轻轻碰她,好奇地问。
“想我们以后。”青鸢笑笑,手背抹过了鼻尖,抹上了一条白白的面粉痕迹。
“我们会怎么样?”倾华停下来,双手撑在桌上,美眸慢慢张大。
“我们……会称霸包子界,开很多包子铺,挣很多银子,当老板娘,女掌柜……还会生儿育女,有一堆孩子跟在我们身后转……”青鸢想了想,唇角轻弯,双瞳抬起,璀璨如宝石。
倾华听完,安静了会儿,耸耸肩,笑了起来,“哈哈,你成了白鼻子了。”
“你是白额头。”青鸢看她的脑门,手指准准戳去,在她的眉心点了个圆圆的白点,再几划,成了一个王字,“现在是母老虎。”
“你才是母老虎,我很温柔的……”倾华不服气,也伸手来抹她的脸。
青鸢脑袋一偏,倾华满掌的面粉就抹到了她的脸颊上。
“你现在成了白姑娘了。”倾华一手叉着腰,虎着脸,冲青鸢瞪眼睛。
青鸢趁她不注意,飞快地一捧她的脸,给她印了满脸的白,“那你就是大白姑娘,以后叫你大白。”
倾华一声尖叫,扑过来就要拧青鸢。
两个人追出了厨房,绕着院子的白杨树嘻闹,青鸢跑得快,又灵活,不时会转过来,拉拉她的头发,或者在她额上轻弹一下。
倾华笨些,总也碰不到青鸢。眼看着青鸢已经冲出了小院,跳上高高的台阶,跨过了栏杆,跑向前院了,她才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台阶,拎着裙摆往前追。
“大白姑娘,你捉住我,我就给你一百个大钱。”青鸢扭头,冲她挥着手大喊。
倾华秀眉拧了拧,喘着气说:“非抓住你不可。”
“来呀。”青鸢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倾华追到长廊下,左右看看,亭台楼阁,白杨高立,哪有青鸢的身影?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安静到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在不停地响。
她有些害怕,捏了捏裙摆,慢慢地往前找去。
“阿九……”她轻唤着,小心地往四周张望。
从长廊尽头走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墨绿色披风随着他的步子掀动,一双剑眉斜斜入鬓,狭眸微带桃花光。高挺的鼻梁下,略厚的唇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正盯着她看。
倾华赶紧闪身躲开,深埋着头,等着他过去。
“你是谁?顾阿九?”他在她面前停下,上下打量她。
倾华紧张地摇了摇头。
“不是?怪哉,他这里还有第二个美人?”他一指勾来,轻抬倾华的下颌。
倾华的心跳愈发地急,慌慌地推开他的手,连连后退。
后面就是台阶,那人一伸手,就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前面拉来。
被他这样捉着手腕,倾华更急了,眼泪又急得往外冒,双唇颤着骂他,“休得无礼,快放手。”
“呵……”他眼睛一亮,笑道:“这软软的声音,可真好听。”
倾华的羞愧交加,想着青鸢教她的招式,抬脚就踩向他的脚尖,虽然力气不大,也足能让他分手,她趁机抽回了手,下意识地又往后连退数步。
这一回他没能拉住她,眼看她从一丈多高的高台往下跌去。
倾华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双手乱抓着,人落进了一双臂弯中。惶惶抬眼看,只见君漠宸正微微拧眉,抬眼看着站在高台上的人。
“毅承,你吓到她了,她是阿九的妹妹,倾华。”
“哦?就是那个真正的公主?”许承毅从高台跳下来,盯着倾华的脸看。
倾华直觉得这人的眼睛像狼,能把她生吞活剥了,赶紧往君漠宸的怀中躲。
“你怎么会来?”君漠宸把倾华放下来,有些不悦地问许毅承。
“呵,反正大势已定,我来看看幽州变化大不大。”许毅承笑笑,环顾了一圈四周景致,“你这里还是这么寒酸,不过无妨,待尘埃落定,我把这里重新修修,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你的临时行宫,我负责给你修好,一定富丽堂皇,不输当年大元。”
君漠宸双瞳微敛,挥手让倾华退开几步,盯着许毅承,沉声道:“毅承,你最近有些放肆了,别忘了,我曾说过,一定要找到大元旧都,回到大元城,若你安于现状,只想占个半壁一角,我也不强行要求你随我回去,你大可以在这里当你的承毅王。”
许毅承脸色微变,唇角的笑意微僵,拱了拱拳,低声说:“王误会了,我只是一说,行宫嘛,只是暂时住住,我们当然要回去,大元旧都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那你为何还不回去?跑来幽州到底干什么?若还是那天说的事,你就不要再提了。”君漠宸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我是赶来通知你的,老爷子得知你大婚,几夜未睡,咳得惊天动地的。还有小樱,她好歹是你的妹妹,你不要太冷心,若她跑来了,你不要像上回一样,冷言冷语打发她回去。”许毅承慢步跟在他身后,表情莫名的复杂。
“我会让人去找她,送她回去。老爷子年纪大了,脾气也大,你有空多陪陪他。”君漠宸平淡地说。
“我陪他有何用,他只宝贝你这个外孙。”许毅承笑嘻嘻地,话虽酸,但从脸上一点儿情绪都看不出来,活脱脱就是个笑面虎。
君漠宸扫他一眼,不可置否地一笑。
许毅承觉得无趣,于是又说:
“我还要去一趟云罗驿馆那里,那驿使早年被我买通,给我传递云罗的消息,最近要补充一批兵器,还差些银子,所以我想找他用大漠里的药材去换。”
“去吧,注意点。”君漠宸点点头。
“不过……她听去了,都没关系吗?”许毅承指着垂头站在一边的倾华,狐疑地说。
“没事,在事成之前,她会和阿九在一起,接触不到外人。”君漠宸看向倾华,淡淡地说。
“呵……”许毅承笑了几声,盯着倾华看了一会儿,大步跟上了君漠宸。
倾华长长地舒气,往前看,只见青鸢拎着几枝梅花一溜小跑过来了。
“咦,你怎么还在府里?”青鸢停下脚步,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手用梅花枝指向许毅承,“咦,我怎么好像见过你……”
许毅承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与王大婚那晚,我去道贺,你和王正从马上下来……”
“哦,院子里和他说话的那个人?你是他表哥?”青鸢想了想,小声问他。
许毅承又点头,“正是,贺礼都交给冷阳了。”
“哦,我看到了,是一对翡翠镯子,很好看,谢谢你。”青鸢点点头,仰头看君漠宸,“你如果中午留客人府上用膳,我就多做点菜。”
“王妃亲自动手?”许毅承笑着看君漠宸。
“那就留下来用膳吧。”君漠宸没看他,只平淡地邀请了一句,长指拿着帕子,在青鸢的脸上轻轻擦拭,“你这满脸的面粉,涂得像只小花猫了。”
“喵……”青鸢叫完,顿觉自己弱智得不行,于是扒开他的手,跑过去拉着倾华就跑,“我们做包子去,包梅花瓣在里面,吃到的人会有福。”
倾华跟着她跑了一段,扭头看还站在院中的君漠宸和许毅承,秀眉微微拧了一下,轻声说:“那个人不像好人,你得让宸王防备一些。”
“哦,他眼睛毒得很,也不喜欢女人对他的事指手划脚,我们走吧。”青鸢也扭头看,许毅承满面笑容,朝她挥了挥手指。
“真不像好人哪。”倾华眉头拧得更紧。
青鸢捧着她的脸看,笑着说:“我们倾华也会看相、读人心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这么笨都能看得出来,你们也能看得出来。”倾华拉下她的手,笑了笑,埋头往前走。
她很敏感,青鸢不好再乱开玩笑,跟她回了厨房,把未做完的包子做好,再煮了一大锅骨头昆菜汤。包子足足做了一百多个,又大又圆,青鸢还别出心裁地做了几只小猪,小狮子,热汽腾腾地端出来,引得厨房里的几名厨娘都来围|观,七嘴八舌地赞她好手艺。
青鸢留了几个给他们,让人打了满满一盆汤,拎着包子往前院走。
“拿五十个去给街上的小乞儿,这些给他们去吃。”
二人一面小声商量,一面迈出了小院的拱门。
冷啸他们正在院中晒太阳,冷柔和冷阳正在看手中的新兵器,冷青和冷衫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前俯后仰。冷暮和冷邪不在,出去办差了。
“吃包子。”青鸢把一只食盒给了冷啸,大步往屋里走。
“王妃稍等。”冷啸赶紧叫住她。
“嗯?”青鸢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他出去了?”
“有客人。”冷啸笑笑,打开食盒,招呼他们过来吃。
“唷,王妃做的?”冷阳大步过来,捏了一只包子抛了抛,惊讶地问。
“是啊,我可是京城食神。”青鸢随口吹牛。
倾华只抿唇笑着,给几人分包子,她用白净的小盘子装好,才捧到每个人手里去。
“多谢倾华姑娘。”几人赶紧接过去,向她道谢
“不谢,都是食神王妃做的。”倾华朝青鸢呶嘴。
众人笑着看二人,目光从二人之间来回穿棱,冷啸感叹道:“王妃和倾华姑娘长得真像,说话的神态也像,难怪王会分不清。”
“亲姐妹,当然像了。”青鸢点头,正在微笑时,那房间的门开了,几名男子从屋里来,各人神色都有些难看,最后一个出来的是君漠宸。
“怎么了?”青鸢迎上前去,小声问他。
“我要出城,你好好在府里,冷阳留下。”君漠宸接过冷柔递来的披风,捧了捧她的小脸,低声说:“记着,顶多在城里走走,不许把冷阳甩开,不然我回来会罚你。”
“知道了,把包子带着。”青鸢飞快地摊开锦帕,把那几个狮子头放进去,小心地包好,递到他的手中,“好好吃,不许浪费。”
“走了。”君漠宸接过包子,笑了笑,带着众人大步走开。
满桌子的包子冒着热汽,四周突然间就静得让她有些不自在。
“算了,我们街上给小乞儿分包子。”青鸢甩了甩酸痛的双臂,乐呵呵地把包子往食盒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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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从王府出来,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不少人驾着马车,背着包袱,往城门的方向跑。
“怎么了?”青鸢停下脚步,好奇地问。
“听说大元人要攻打幽州,百姓们想出城去。”冷阳小声说。
“这样不就乱套了吗?大军不是还没到?”青鸢轻声问。
“消息传进城,百姓就乱了,这事没办法。”冷阳摇头。
“那他是希望这些人走,还是不希望这些人走?”青鸢好奇地问。
冷阳嘿嘿地笑,摇了摇头。
“嗯,好好保密……他真是耍了天下人啊。”青鸢瞪他一眼,拉紧披风,和倾华手挽手往前走。
“但他也很有本事。”倾华犹豫了一下,小声说。
“嗯。”青鸢笑笑。
“那个……宏王,真的在他手里吗?”倾华看了看冷阳,轻声问。
冷阳立刻抬眼看来,低声道:“王妃,倾华姑娘,不要过问这些事。”
“哦。”倾华赶紧点头,偎紧了青鸢。
“你怎么对他感兴趣?”青鸢好奇地问。
“感觉他人挺好的。”倾华抿抿唇,轻声说:“在秦兰那里,他还帮过我和娘,不让那个叫莲佩的打我们。”
“哎,好心的人就不能存在于那种地方。”
青鸢忍不住想起了君鸿镇临死前的叮嘱,若君耀然听劝,带着汉仪去封地……也没办法,君漠宸的目的是整个天烬国为大元国赎罪,不可能放过某一个人,某一个地方。
不过,若君漠宸事成之后,让君耀然和汉仪郡主有个安身立命之地,那样也行。
正想着,前面一群乞儿匆匆跑过,冲进了一个巷子,后面有人大声叫骂,挥着木棒追打他们。
“喂,不许打人。”青鸢拦住了几人,厉声呵斥。
那几名男子放下手中棍棒,上下打量青鸢,见她穿金戴银,又美貌,便放软了态度,陪着笑脸说:“小姐,这几个臭叫花子偷我们酒楼的饭菜。”
“多少钱啊?我给了。”青鸢豪爽地一挥手。
那几人怔了一下,互相看看,站在前面的一人便向青鸢伸出了手。
青鸢哪有银子?仅有的几两银子也在东奔西跑中丢了,她一扭头,冲着冷阳呶嘴。
冷阳反应过来,这才上前来,拿了几钱碎银付掉。
青鸢跟进了小巷子,那群小乞儿正蹲在一角,分吃刚偷来的剩饭剩菜。
“来,请你们吃包子。”青鸢把食盒放下,招呼这群小孩来吃。
小乞儿们不敢过来,怯生生地盯着她看。
“快来吧,以后我当你们老大,你们替我跑腿办事,天天有包子吃。”青鸢冲其中一个大孩子招手。
那孩子机灵,立刻给她跪下磕头,“拜见老大。”
“给你。”青鸢递了两只包子给他。
他接过去,也不管还很烫,一口咬去大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其余的小孩子看了,赶紧围过来,拼命给青鸢磕头,青鸢嘻嘻笑着,手一挥,让他们自己过来拿包子。
“阿九,你为什么让他们给你磕头?乐善好施,不是应当不求回报吗?”倾华有些不解地问。
青鸢笑笑,没回答她。她一向认为给人回报的机会,就等于把人放在平等的位置,别人心里会好过一些。
“老大,需要我们做什么?”那大孩子跑过来,恭敬地垂着双手,等她下令。
“嗯,把城里你们这么大的孩子给我召集过来,我要你们告诉我这城里的每一条路,每一个小巷子,还有哪里发生了有趣的事,可怕的事……”
“为什么要知道这些?”那孩子奇怪地问。
“我闲。”青鸢笑着,又给了他一只包子,“你叫什么?”
“我叫丁大个。”那孩子捧着包子,双眼放光。
“丁大个,你以后就负责把他们召集起来,我有事交待的时候,你就帮我去办。”青鸢找冷阳要过了刀,把食盒里的木板砍下来,交给丁大个,“这就是你的令牌。”
丁大个接过令牌,用脏兮兮地袖子擦了又擦,小心地放入怀中,然后给青鸢行礼,“是,请老大放心。”
那群小破孩也跟着他学,一起给青鸢行礼。
倾华站在一边看着,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妇人正瞪着一只乌亮的眼睛看她,凌乱的发遮去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只眼睛。
她赶紧拿了两只包子给妇人,小声说:“快吃吧。”
那妇人越发激动,双手颤抖着,看了看冷阳和青鸢,捧着包子走开。
倾华突然觉得这妇人有些熟悉,便跟着走到了妇人蹲着的角落,弯下腰看她。
妇人的头勾得更低了,把包子使劲往嘴里塞。
“慢点吃,还有呢。”倾华小声说。
妇人呜咽着,连连点头。
“我再给你几个吧,你晚上可以吃。”
倾华跑回去,用帕子包了几只包子出来,但那妇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地上只有半只啃过的包子。
“人呢?”她惊讶地四处看着,只见那妇人正一瘸一拐地往对街走去,慌张得就像身后有猛兽追她。
“谁啊?”青鸢走出来,顺着她的视线看,那妇人已经没入人群,看不真切了。
“一个老乞丐。”倾华摇摇头,轻声叹息,“天烬国这么强大,为什么这么多人吃不饱饭呢?”
“不管哪个强大的国家,都会有贫有富。”青鸢拉拉她的手,小声说:“你呀,悲秋伤春的,身子怎么不弱?”
“嗯……”倾华轻轻点头,把帕子打开,拿了只包子轻轻地咬。
见她情绪低落,青鸢就让她一个人呆着,自己回那群孩子里边去。倾华一向多愁善感,心事都掩在心里,问了她也不会说,等她自己想通就好了。
倾华突然眼睛一亮,从地上捡起了一枚平安扣,紧紧地扣在手心,大步往大街对面跑去。
“喂,你去哪里?”青鸢一见,赶紧追去。
倾华把那平安扣藏进腰带里,急急地喘着,左右看看,小声说:“我突然很害怕。”
“胆小如鼠,在我在,怕什么。”青鸢用袖子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声笑话她。
“我想回我自己那里歇着。”倾华犹豫了一下,看向追过来的冷阳。
“不行,姑娘最近只能住在王府。”冷阳干脆地拒绝,“这几日,除了我和王妃,姑娘不能和任何陌生的人说话,像刚刚这样跑开的事,希望姑娘再也不要做了。”
这是不信任她呢!倾华脸色微微一白,轻轻点头。
“冷护卫这么严肃?”许毅承的声音传中耳中。
青鸢扭头看,他一手拿着折扇,在手上轻轻拍打,满脸笑容的慢步过来。
“公子。”冷阳笑笑,在外面,他是不会揭开许毅承身份的,只以公子相称。
“刚见了云罗的人,晚上立契约,换银子。”许毅承看了看两位女子,指着前方说:“走吧,我作东,听戏去。”
“王妃想听戏吗?”冷阳扭头看青鸢。
青鸢看着许毅承,还是感觉在哪里见过,那晚在小院时,她只远远看他一眼,根本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这时候这熟悉感再度袭来,让她陷入沉思,没听清冷阳的话。
“要不要看戏?”倾华推了推她。
她回过神来,略一沉吟,点了点头,“看。”
她还没好好看过一场戏呢!以前宫中搭台演戏,都是倾华自己去看。只有一回,倾华招婿,她替倾华去看戏,正高兴得跟哈巴狗似地连摇尾巴,等着好戏开场一饱眼福,那位可怜的驸马爷居然自己说笑话笑死了……
这事给她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导致后来对戏提不起半分兴致。
所以这时她的兴致在许毅承,不在戏!
进了戏园子,戏还未开场,许毅承包了二楼的包间,店小二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茶点,沏了一大壶香茗过来。
青鸢捧着茶碗,毫不避讳地看许毅承,有一种人,你越看他,他就会越心虚,正好能捉到他的马脚。但这许毅承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摇着折扇,看看青鸢,又看看倾华,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你笑什么?”倾华越来越不自在,忍不住问他。
“哦,你二人可真像。”许毅承放下扇子,端起茶壶给二人倒茶,“光看背影,真认不出来。”
“你眼睛有问题,我胖些,她瘦些,怎么分不出来?”青鸢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呵,是在下说错了,是你二人若一个再胖些,一个再瘦些……”许毅承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勉强应付了几句,转头看向大堂的戏台子,“开始了……”
青鸢眉头抖抖,想太多了,脑袋有些隐隐作疼,只好作罢,看向戏台上的才子佳人。
“这出戏我看过,叫桃花扇。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倾华看了会儿,语气里不无感叹。
当年高坐宫中正座,偎在母亲身边,看天下最好的戏子为她唱一出缠绵浪漫,如今却只能坐于桌子一角,看半边戏台。
青鸢握了握她的手,朝舞台上看。
许毅承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会儿,又看倾华,再回到她身上,来来去去好几遍,才笑了笑,看向下方。
冷阳一直盯着几人的动静,嘴里咬着瓜子,扑、扑,扑地往墙上吐,每一颗瓜子都深深没入了木板之中,每天如此苦练,这绝技已有大成了。
突然,墙那边传来了一声哀嚎,“谁用瓜子丢我?”
冷阳一乐,赶紧跳起来,凑到墙边去看,瓜子居然力透木板,打中了隔壁房间的人。但这一看,他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谁?”许承毅也凑过来,那边房间里透来亮光,被打的人正好奇地四处看,而桌边端坐一名姿容艳丽的女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许承毅脸色也一沉,小声问。
“是谁?”青鸢好奇地问。
“你们回府吧,是雪樱的母亲来了。”许承毅赶紧用背挡住木板上的亮光,催着她们离开。
“那是谁?”青鸢还是不解。
“是王的亲姨母,雪樱的母亲。”冷阳也有些着急,催着青鸢和倾华出去。
“亲戚也躲?”青鸢大约听出他们怕的是什么,女婿另娶了她人,指望亲上加亲的亲姨母杀上门来了。
“别说这么多,我这姨母不是省油的灯,老爷子也不想招惹她。”许承毅拧眉,小声说:“我也得去躲起来,冷护卫切莫说看到过我。”
他说完,脚底抹油,从窗子处跳下去,跑了。
“我们也走窗子。”冷阳无奈,拉过青鸢和倾华,就往窗子外推。他们的人已经走了门,过来敲门了。
“我害怕。”倾华一看楼下,吓得连忙后缩。
“得了,我跳。你抱着她。”青鸢爬上窗子,一跃而下。二层的小楼,虽说不太高,但这样跳下去,还是需要些勇气的。她又不会轻功,若站不稳,说不定会摔个粉碎性骨折。
楼下有人,伸臂接住她,是许毅承。
“先走一步。”他一抱拳,溜之大吉。
冷阳抱着倾华,也一跃而下,青鸢抬眼看,只见那美艳的女人正站在窗口,冷冷地盯着她。
“夫人。”冷阳硬着头皮作了个揖,推着青鸢就走,“在下还有差事在身,先告退。”
“站住。”许贞怡娇喝一声,纵身从窗子处跳下来。
一身墨色的长裙散开,如朵怒放的黑色大丽花。
她会轻功!
青鸢眨了眨眼睛,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近五十岁的妇人,保养如同三十出头,皮肤光洁,乌髻高堆,一身黑色裙子包裹着她成||熟饱满的身体。
“你就是顾阿九。”许贞怡走近了,冷冷地盯着青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