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公主。”南彦的双臂收紧,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喃喃地说:“你还记得吗,那年你我在花园里遇上蛇……”
“呃……听娘说过。南彦哥哥你松手……好羞人……”
小十脸红透了,那时太小,哪里记得清蛇的事?双臂轻扭,想挣开他的怀抱。虽说和他一直亲密无间地相处,但那也只限于合乎规矩来往上,这样地拥抱,在她记事起就没有过了。
南彦有些尴尬,却不舍得松开手臂,把脸埋入她的秀发中,深深地嗅了一口,温柔地说:“小十,我们会成夫妻的,让我抱抱你吧,我……每天都想这样抱着你……耘”
“我们还不是呢!”小十想着黄文道的事,突然有些生气。他若真当自己是驸马,怎么能纵容南月将军手下的门人做出这样的事?
听她的语气又有些嗔怒了,南彦只好松开了手,给她捋顺头发,拉着她的小手,别扭地说:“别生气,我不抱就是了。”
“公主。”傅石沐端着一只托盘过来了,站在窗口,见二人正手拉着手,脚步微缓,随即恢复正常,垂下眼眸,进了大殿。
“公主,先吃饭吧。”他把托盘放到桌上,温和地说道踝。
“哈,是你亲手煮的吧?”小十眼睛突然一亮,甩开了南彦的手,快步跑到了桌边,揭开了紫砂罐的盖儿,小鼻头皱起,深深吸气,“傅石沐你不光武功好,你的厨艺也很好呢,以后你的媳妇可有福气了,你又能保护她,还能给她做美食。”
听着她的赞扬,傅石沐的长睫微微颤了一下,唇角分明流露出一抹喜悦的笑意。
“好了,傅统领就先下去吧。”南彦见傅石沐站着不动,小十也不让他坐下吃饭,还一个劲儿的夸傅石沐,面子上有些撑不住了,浑身不自在,傅石沐有这么好吗?不过就是炖一锅猪蹄而已!
“哼,傅石沐你别走,我们说说衙门的事,让南彦公子好好听听。”小十气哼哼地横他一眼,坐到了梳妆镜前,气呼呼地说:“今天我去了衙门,黄文道那狗
东西,打着你们南月家的幌子,横得不得了。有人击鼓鸣冤还不闻不问,真是岂有此理。”
“公主放心,我会彻查此事。”南彦被她当着傅石沐的面责备,心里百般不舒服,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小十抬起一双美眸,咬着筷子头,眉头微蹙,怔怔地看着窗外,小声说:“父亲把江山交到我的手里,我本可以交给那些堂兄,但我偏不要这样。这是父亲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父亲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能让别人取笑父亲无后。女儿怎么了,女子也能把大元治理好。”
南彦心疼她,别的女子,像这般年纪,若是家里有条件,识得一些字,作得几首诗,就会被盛传为才女。而小十从小就得像男孩子一样学习各种治国策,念书背诗都是小事,十二岁就开始学着批折子,学习处理国家大事。哪里有空去扑蝶捉蜂,踏青游园?
“多吃点。”他走近来,给她的碗里舀了好几块猪蹄,柔声说:“我会陪你,辅佐你。”
“南彦哥哥,你想做皇帝吗?”小十咬了口猪蹄,突然问。
南彦心一沉,匆匆抬眸,迎向她的目光。
她这是什么意思?怕他觊觎她的江山?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把江山给更有才能的人?”小十又问。
傅石沐眉头微皱,上前一步,低声说:“公主还是用膳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十没出声,固执地看着南彦。
南彦有些心灰,低声说:“公主就是我的天下,我的一切都是公主的,公主这样问我,让我无地自容。我先走了,公主用膳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小十嘟了嘟嘴,放下了筷子。
“公主为何这样问南彦公子?”傅石沐不解地问道。
小十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没什么,没别的意思。”
“公主与南月将军府之间,不应该有猜忌。南月将军为人豪爽洒脱,忠义无双,南彦公子对公主你情真意切,呵护倍至……”傅石沐严肃地说。
“停下!你又不是媒婆,怎么这么会说话了?他们怎么样,我心里自然明白。但我这话必须说,我不说,别人也会这样看南彦哥哥,他自己都没过得了自己这一关,以后怎么办?难道能堵上世人的口?选择当我的夫婿,就得早早习惯听这些话。”
小十放下筷子,胃口全无。其实南月将军府里面的事,她早就所风闻,但她一直不信,但今日遇上黄文道的事,她才明白,不得不正视这件事。南月将军和南彦,不能被这些人给拖累了,南月将军一世英明,却苦于为人太过洒脱不羁,一根肠子通到底,被人哄了也不知道。佳烟夫人又一向是小女人,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南彦的两个弟弟都小,他一个人得撑起整个将军府,也不知能不能行?
“但……”傅石沐突然间觉得不知如何是好,今天的小公主让他有了全新的认识,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完全
了解这小丫头!
“算了,我吃不下。来人,把这些收下去吧,我看会儿书。”小十推开碗筷,从书架上顺手抽了本书,趴到贵妃榻上去看。
傅石沐在门外站着,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他也只能这样安静地守在一边看看她,其余的,都不敢做奢望,哪怕他真的很想像南彦一样,去拥抱她,告诉她,他喜欢她……
但是,这身份已定,他无法逾矩。小十若想要江山,就得坚定地和南月将军府站在一起,让南月将军府替她把持天下兵马,让卫长风替她掌控朝堂全局。而他,没这样的家世和能力,他无法替她守好这万里江山。
他很失落,往后轻轻一靠,取下系在腰带上的竹笛,眸子微垂,一曲“江山主”悠扬吹响。
小十抬眸往外看了一眼,视线又回到了书上。
这是一本记载着神鬼的杂文,平常心情不爽快时,她就会看这本书,哪怕里面的故事早就烂记于心,她还是有兴致再看一遍。当神做鬼,没什么不好的。虽然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一个长着可怖的嘴脸,但毕竟都是敢做敢当的人物。反而是人,总有这样那样的顾忌。她记得娘曾说过,世间人心最可贵,但也是人心最可怕。她现在还不能体会,不过她觉得那一定是对的。
笛声婉传温柔,她听着听着,渐渐睡着了。
傅石沐总能在她烦躁的时候,像一捧清澈的溪水,安抚她难以平静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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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彦一路疾行出宫,马鞭子甩得凌厉作响。
他在小十身边这么久,头一回觉得如此伤心。小时候他和她之间,从来就没有过罅隙,什么时候起,她会顾忌他了呢?他用功学着一切,不过是为了能像焱殇一样,成为她最坚实的靠山,这也是他对焱殇和顾青鸢的承诺,在订亲的那天,他就以鲜血和生命盟誓,一定会用尽自己的所有,护她一生平安。
“小十,你怎么这样疑我?”他心中胀着一股热气,堵得难以平静。
马蹄匆匆踏过了青石砖路,直扑南月将军府。
夕阳如血,洒落满街。府门口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门人正在打哈欠,懒洋洋地看路上的行人。
南彦跳下马,马鞭挥起来,贴着门人的手臂挥过,怒斥道:“打起精神来。”
几个门人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请安。
“公子回来了。”
“爹在哪里?来人,去衙门把黄文道给逮来。”他怒气冲冲地往里走,黄文道那蠢的,到底是怎么在公主面前胡说八道的?
“回公子的话,将军出城了,去校场,说是明天再回来。”门人赶紧跟过来,紧张地说道。
“那去把柳先生,宫统领他们统统叫来。”
“他们去前市喝酒了,说是要答谢周大人他们帮忙捉到了府里的贼。”门人哭丧着脸说道。
“什么?还惊动了宗人府的周大人?放肆的东西们,府里丢了点东西而已,居然劳动两个衙门的人来找!难道我们这些作主子的人都不知道?”南彦勃然大怒,猛地转身,怒视着几人。
几个人大气不敢出,互相递着眼色,想着怎么回答。
“彦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佳烟正带着丫环们在园子里挂新灯笼,见他怒气冲冲地在那里训人,赶紧过来问他。
“娘,府中到底丢了什么,要劳动两个衙门的人去找?为何我全不知情?”南彦压着怒火,小声问佳烟。
佳烟抿唇笑,小声说:“我当是什么事,你爹的东西丢了,你说重要不重要?若不找回来,那才叫完了。”
“什么东西?”南彦心一紧,压低声音问。
佳烟左右看看,向他招了招手,“你低头过来。”
南彦赶紧依言凑拢。
佳烟手拢在南彦耳边,小声说:“儿子,你的婚书丢了。”
“什么?这东西怎么会丢?”南彦一惊。
“嘘。”佳烟赶紧打了他一下,嗔怪道:“小声点!我把婚书放在了一方新雕成的蓝田双鱼玉印里,准备到时候作为你二人的新婚贺礼。哪想这东西偏被人给偷了,我心里一急,所以让人请了黄文道过来查。哪知周大人正和黄文道在一起,所以才惊动了两个衙门。”
“那东西呢?”南彦咬牙问。
“找回来了,被后园的花匠看到了,觉得值钱,所以偷了去。”佳烟小声说。
“让我看看那东西。”南彦催着她赶紧去拿。
佳烟伸手戳他的眉心,笑道:“看你着急的,今日怎么没陪公主用了晚膳再回来?”
南彦嘴角轻抿,不自在地说:“没什么,赶紧给我看那印。”
佳烟见他着急,只有带他去看。
一双巴掌大小的玉鱼放在锦盒里,首尾相衔,活灵活
现,打开机关,便成了两方玉印,一方刻着妁字,一方刻着彦字。
南彦放下心,轻轻合上了锦盒,苦笑道:“若能现在成亲就好了。”
“怎么了?公主反悔了?”佳烟见他神情落暮,焦急地问。
南彦摇头,低声说:“公主她……”
正说话时,外面传来一声娇脆的响声,“南彦哥哥。”
“娟渝?”南彦惊讶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女子。
这是南月麾下一名猛将的小女儿,那位大将军早年战死,将军夫人病逝之后,由南月将军府出钱,把娟渝一直寄养在亲戚家中。娟渝每年都会来住段日子。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你娟渝妹妹会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佳烟乐呵呵地指着女子说道,她生的全是儿子,
“哦。”南彦点点头,温和地说:“让你二哥和三弟好好陪你在京中走走。”
“南彦哥哥没空么?”娟渝大步进来,歪着脑袋笑。
“哦,最近忙。”南彦笑着上下打量她,低声说:“又长高了不少。”
“南彦哥哥没长。”娟渝掩唇笑道。
“再长就顶着门框了。”佳烟笑嘻嘻地拍南彦的胳膊。
“是啊,哥哥就是生得威武。”娟渝大眼睛亮闪闪的,瓷白的脸上飞过两抹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