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年轻人怎么说?”
薛昭做出不紧不慢的表情,门下年少气盛的子弟却已炸毛,纷纷嚷道:“战帖是你下的,比赛也是你输的,如今还要赖账不成?”
见阿青等人按捺不住要开口,无情眼色制止,看向觉林等人,也是不慌不忙,“晚辈因事走开,是为失礼,确实不对。”
他说着朝几人和薛昭半身施礼,又道:“但前辈跟晚辈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以几位的修为,该看出余宗主武功确是厉害,但必定也看出真正胜负未分。”
他这一说,觉林几个人倒不好过反驳,高手目光自然要与众不同,且这捕门做了些好事,过于抑制也不好,其又颇为神秘,如今实力如何,也还不清楚,这既是当家人之战,自然还是趁机会看清楚为妙醢。
因为今日的朋友,未必不是将来的对手。
这就是江湖。
不是你愿,或是不愿,就能避开缇。
觉林为首先开了口:“也罢,薛宗主武功江湖素来有名,想也愿给年轻一辈一个机会?”
薛昭见无情眼中孤傲不减,脸色却异常苍白,知他毒发强撑,何不卖个人情,“也罢,那便和门主切磋几招吧。”
声音既落,两人在空中飞快交换了一掌,薛昭突然大叫一声,掉了下来,他落地时身形一个踉跄,连退多步,脸色古怪。
“师父!”
门下弟子纷纷大叫,薛昭脸色阴沉,朝后挥手止住。
“承让了门主。”无情唇角噙笑,“今日互有胜负,看来你我改日还要一战,到时还请几位大师见证,晚辈先告辞了。”
他说着朝四周诸人略一拱手,便率捕门众人离开。
这一战过后,捕门在江湖上又立新名,没有人知道,当日那一掌,神剑宗宗主其实中了暗器——那是他自己的金针。
无情在后院抓了弟子,带路到这老奸巨滑的练功房去,找到了解药和金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也是从这一战开始,让无情下决心改革这所谓正统武林,又三年后,捕门成为江湖第一帮派,以武林之力,管官府无法彻查之冤狱,只是捕门行事乖张,亦正亦邪,并不见于名门榜上,但却在江湖谱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
当晚,连欣随众人一起回到了捕门投宿的客栈。
众人没有在门面儿用饭,而另要了一个屋子,众人都知,无情受伤其实并不重,毕竟,他们是什么起家,干侦察的,早摸清了这薛昭的底儿,知其道貌岸然,江湖上人多不知其底蕴,实质上就是个伪君子。无情心水更是清的很,为防他使阴,早吃了些能解毒的东西,这自然没有薛昭独门解药好使,但却是大国手连捷的杰作,绝非等闲。因连欣之故,众人自然配合的装作不知。毕竟无情一直在找她和小周,须臾五年。
无情这几年在江湖上行走,模样好,功夫俊,性情冷,为之暗许芳心的江湖女子并不在少数。就连这入门两年的新伙伴梧桐也暗暗倾慕,方才比武之前,更嘱咐无情小心,阿青和铁手常叹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但无情却都疏冷有礼的保持着距离。
可对于小周和公主,众人也是吃不准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席上,众人谈论今日之事,无情部署的下个任务,本好不痛快,但连欣一直低头不语,无情她夹菜,布菜,她都把菜挑开来,放到一旁碟上,众人都是江湖儿女,豪气惯了,一时都不免有些尴尬。
那梧桐微微皱眉看着,突然便说道:“这早没了公主的身份,倒还有公主的脾气。”
连欣也未着恼,只道:“我吃好了,先回屋子,诸位请便。”
“在我心中,她就是公主。”无情伸手,把站起来的连欣挡住,朝梧桐开了口。
梧桐脸色一变,抿了抿唇,到底没有说什么。倒是无情,眸色更冷,忽将手中筷子往窗外一掷。
对面檐上树后沙沙几声同时入耳而来。
“这位朋友跟了一路也该累了,进来一同喝杯酒如何?”无情扬声说道。
众人也是微微变了脸色,瞬刻追了出去。
公主在此,但无情武功之高,少有人能敌,而且他们带了人来,这家客栈三分之二都被捕门弟兄承包了,战斗力足可比拟数百人的禁军,是以并不担心。只有冷血仍喝着酒,他也是更早一些便察觉动静了,但无情既不点破,他也就不理会。
但无情开口了:“冷血,你先回屋吧。”
冷血拿起酒坛子,朝公主挥挥手,爽快地走了。
连欣一下蹙住眉,她跨步要走,手却教无情迅速抓住。
“连欣,我们好好聊一聊。”
他一贯清冷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带着一丝轻哑。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我真不愿意在人前出现,你莫要逼我。你伤一好,我就走。”连欣咬牙说道。
“我找了你几年。”他自嘲的笑。
“我们能不能不再谈这个,我知道,但你更应该找的是小周,她是个好姑娘。以前六哥就给我说过,我那时活的恣意,任性,没听,更不会考虑别人。但如今,我真的想明白了,不是我喜欢怎样就该怎样,你也没必要补偿我,我当时为的是替母后赎罪,并非……为你。”她闭上眼睛,摇头说道。
他冷笑,“若如你说的,你并非为我,今日又何必等我伤好!你既在意,为何不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
他双手用力,她瞬时被他板过身子来。
“我是喜欢过小周,包括现如今我心里对她仍有深厚的情谊,但我希望,同你一起过,连欣。”他视线犀利,把她灼灼看着,如要烫出洞来一般。
“你知道我此行找神剑宗挑战是怎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眼神凌厉,如同一只从沉睡中醒来的豹子,咄咄逼人,她惊惶失措,心中又酸又疼,怕自己会动摇,她不能要他的同情施舍!若是如此,她还剩下什么?
“听不听在你,说不说在我。神剑宗有各种好药,金创药,续骨散,更有对伤疤疗效极好的药,我想拿过来,给小周疗伤。我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少欠她一些。”
他本到神剑宗求药,愿以近日走镖得到的一颗夜明珠交换。捕门为连玉网罗消息,平日以走镖和贸易为营生,酬劳颇丰。但那神剑宗宗主却说药是本门宝物,不可轻易给人,除非能将他打败。无情焉能不知这老狐狸心里在想什么,这药也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宝贝,活血美颜,对江湖人来说,并非什么至宝,而捕门是江湖后起之秀,出道以来,一直未尝遇过敌手,这薛昭若能将他打败,吸引新人入门,再立江湖威名,可全是好处。和一颗夜明珠相比,岂非更为诱人?
“我和小周,我们互相欣赏,也互相猜疑,互相刺探。对她来说,许多事都在我前头,若我与连玉为敌,她第一个会杀了我。而有个姑娘,却事事以我为先。这个姑娘,我从前恨她入骨,不惜利用她伤她,只因她母亲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而她是她母亲唯一的女儿,我无法像我妹妹一样,只将仇恨放在一个人身上。我亲眼目睹爹娘死,亲眼看着他们死后还要被侮辱。我对你动了情念……也确是从你做了让我震惊的事情开始。”
“你认为是怜悯补偿,但对我来说,更多是你的不顾一切让我渐渐陷了进去。而她,当日但凡思我如你一分,我定会以其他方式来偿你情谊,这不怪她,错在我,但如今我更希望这辈子能照顾的人,确然是你。”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他素来少话,这些话说得低沉而压抑,他一手握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掌心紧紧按在她背上,掌心的热力透过衣衫传来,他方才喝过酒,酒香微微喷打在她脸上,一双眼睛愈发幽黑危险,她仿佛也如同沾染了这酒气,酸涩之中,是颤抖,是喜欢,无尽的喜欢,可是……可是……
小周,小周……她痴痴想着,他已低下头来,慢慢贴近她的唇,二人近到……她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老大——”
骤然一声,她心头一震,猛地把他推开,啷当几声,他猝不及防,撞到桌上,把碗碟都震了起来。
“小的该死,老大恕罪!”
来人是个机灵鬼,也知自己撞破好事,一脸”我有罪我撞破好事”的表情。
“什么事这般冒冒失失的?”无情迅速挡到连欣面前,怕她不自在。
那是捕门一名探子,见无情脸色微沉,怕他置气怪罪,立刻禀道:“老大,薛昭派人来信,约老大一个月后仍在此间将比武完成。”
无情道:“你告诉他,晚辈定必如期赴约请教。”
*
那晚的追踪并无结果,众人思量是那神剑宗的人刺探情报,为防其又使手段,都加强防备。
而那晚过后,在无情的坚持下,连欣随众人也回了捕门。
连欣仍与无情保持着距离,似在暗暗观察着什么。
将连欣带回捕门后,无情领铁手阿青等人折返,让连欣等他回来,他自是不怕对方,但为免对方暗中找他麻烦,误伤连欣,遂将她留在门里,并让无名留下陪着连欣,那梧桐也自动留了下来,说是给公主赔罪。
连欣什么人,性情变了,看人的本事可没变,平日也不见那梧桐,省得自讨没趣。
无情离开一段时间,她心中之争也是激烈,留下还是离开,她到底该怎么做?
这天,她去了无情的屋子。
无情还没出门的时候曾让她过去坐坐,她没去,如今,他出门多天,她心里想念,反正他也不在,便过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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