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悦之听见大姨那句自言自语,就像心猛然被人揪住了一样,难道大姨早在十年前就有感觉了吗?
突然她又自嘲的一笑,女人是最敏感的,一个男人对你是否有情有心,哪里是体会不到的事情?
她暗自在心里将自己骂的狗血淋头,当时她倒底是怎么想的啊,说点什么不好,非要说周娟娟的事,结果让大姨夫了狂,让大姨现在就要承受担惊受怕的后果。
她真的好后悔!
李清玉一抬头就看见陈悦之用一种悲伤后悔痛苦同情相互交织的眼神看着她,眼圈红红的,竟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让她心里一酸,她心里可不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吗?
她连忙掩住心底的失落,假装振奋起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容易多愁善感啊,大姨没事,就是随便叨叨两句。别为我担心,啊,大姨没事。”
“大姨,对不起!”陈悦之极力忍住眼中的泪水,轻轻的说了句。
李清玉揉了揉陈悦之的头,苦笑起来:“你这傻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大姨父朋友多,一年总要去几趟上海的,只是这次走的急了,所以我才有点担心。”
陈悦之心里在苦涩涩的不知道该怎么讲,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说她不该提让大姨父帮他买烤箱的事儿,结果大姨夫为了她的事,竟然走的这样急。
“你这孩子,你别乱想了,你大姨夫呀是有别的事才去上海的,跟你没关系。你不要瞎自责。”李清玉安慰着陈悦之,渐渐她的眼眶也红了起来,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她几近仓皇的转过身,匆忙走向扫把,拿起簸箕来,盲无目的扫着,扫到墙角落的时候。眼泪就忍不住冲了出来,她立即用袖子去擦,并且赶紧说道:“哎呀,灰迷了眼睛。”
“大姨我去帮你打洗脸水吧。你一会洗洗眼睛。”陈悦之不想站在这儿,让李清玉尴尬,便找了个借口跑到灶屋去了。
只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悄悄探出头,只见李清玉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嘴,低低的哭了出来,她扔掉手里的东西,跑进了粮仓里,将门一关,顿时便有阵阵压抑的哭声传来。
十岁的周晓刚午睡才醒,揉了揉眼睛,走到陈悦之的旁边问道:“表姐,妈妈怎么又哭了?”
陈悦之抓住那个又字,蹲下来问他:“你妈妈什么时候也哭了吗?”
周晓刚老实的点头道:“只要爸爸一出远门。说去上海,妈妈就会一个人偷偷的哭。”
原来大姨早就知道周娟娟的存在了,恐怕只有周明一个人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吧。
陈悦之好恨,如果周娟娟现在就在眼前,她一定不会放过她。她自己选择了一条小三之路,为何还要牵绊上周明,让大姨一家都不得安宁。
此时此刻,她突然又不后悔了,或许长痛不如短痛。自己揭出周娟娟最丑陋的一面,周明应该是去上海求证去了。
希望他能看到事实,就算残酷,就算痛苦。但是至少他会明悟,希望他以后能好好善待大姨。
周明坐了一天的火车,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到的上海,喊了一辆三轮车,熟门熟路的就来到一道小巷子的前面。从这里走进去,数第八家,就是周娟娟父母住的地方。
三轮车正要进去,突然听见嘀嘀按喇叭的声音,三轮车立即停下来,让那轿车先走。
气派的小轿车从三轮车旁边驶过,将小巷子里那些坑中的水给压的溅了起来,溅了三轮车夫和周明一身。
车夫叹声倒霉,周明朝那车子看过去,正巧看见了坐在车里面,周娟娟那张明艳的侧脸。
他一怔,立即喊停车夫,给了他两倍的车钱,算是赔偿,然后快步跟上前面的小汽车。
小汽车停在了第八间屋子的前面,周明赶紧闪身避在了墙角落里,只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一个年纪大的妇人声音响起来:“周小姐,到了!”
这个妇人声音他记得,是侍候周娟娟的佣人,好像叫什么黄妈。
“啪!”响亮的耳光声传来,让周明十分惊讶,他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只见黄妈正捂着脸,有些愤怒又有些胆怯的看向周娟娟。
周娟娟穿着一身清新淡雅的翠绿色旗袍,肩膀上还披着毛皮大衣,头挑染成了红棕色,卷成大波浪,巴掌大的小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只是再精致的妆容,也难掩她眼眶底部的乌青,还有眼中的血丝及疲惫。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要称呼我为金夫人,记性都让狗吃了吗?”周娟娟声音尖利而刻薄的喝骂道。
黄妈立即弯腰道歉,并且连声称夫人饶命,周娟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打开那精致的小皮包,拿出两张百元大钞,轻飘飘的递过去:“只要你们好好侍候我,跟我一条心,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黄妈贪婪的将两百块钱接过去,连连道是,又亲自搀扶着周娟娟走到院墙门口的地方,这才退下。
周娟娟又吩咐道:“先生如果回来了,就要立即打电话过来。”
“是,夫人!”黄妈恭敬的应了。随即钻进了车子里面,司机又将车子往巷子口开。
周明急中生智,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一张旧报纸,挡在脸前面,做出在看报纸的样子。
小汽车从旁边经过,黄妈和司机交谈的声音,也清晰的印入了耳底。
“黄妈,你没事吧,周小姐近些年的脾气变的好多啊,我们这做下人的也真是不容易。”这是司机说的话。
黄妈一声冷笑:“以前金先生是一年来两趟,每次光零用钱就几千几千的给,听说她自己又在外面包了个小白脸陪她,她自然得意。现在金先生在宝岛那边的大老婆管得紧,他一年难得来一趟,每次来都匆忙的很,住一晚就走,而且给的钱也越来越少,听说那小白脸又不理她了。回乡下结婚去了,她不上火才怪。贱人,等金先生把她甩了那天,我看她还怎么横?”
“不过这也不能怪金先生吧。当初说好的,十年内,一定要生儿子的,结果她这怀了几次,医院 检查都是女孩子。金先生还能给钱给她,已经很不错啦。我听小道消息说呀,金先生在上海又另外包了个更年轻的女孩子,打算用来给他生儿子的呢。”
车子渐渐远去,那些声音也模糊不清了,但是墙角的周明,却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窖。
陈悦之的话再度在耳旁响起来,并且不停的回放着:你以为她是多么冰清玉洁的人?其实不过是个婊*子,你以为她是被迫嫁给父母还债的?其实是她自己吃不得苦,贪恋虚荣要给别人当小三的……
不。不,他不相信,这两个佣人,一定是见娟娟对他们不好,所以才要这样在背后诋毁主人家。
周明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不是笨蛋,就单从黄妈无意喊出一声周小姐,他就明白过来,周娟娟的身份呼之欲出了。
哪有正式的夫妻,结婚十多年。出门去佣人还会喊客气的喊她周小姐的?
周明返回周娟娟父母家的院子,这次他多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上前敲门,而是绕到旁边的窗户根底下。在这里,一踮脚便能看见里面的情形,说话的声音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周娟娟是背对着窗户坐的,周妈妈和她平行,而周老爹则是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烟。
周娟娟满脸不耐烦,似是嫌弃周妈妈一般。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拿出一块丝绸的手帕掩了鼻子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在电话里不能说,非要我来,我这来了,你们又不说话,我时间很珍贵的,你们也知道金先生片刻都离不开我。”
“阿娟呀,我跟你爸商量了下,想要回乡下,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呀?”周母小心翼翼的问道。
周娟娟被画的很黑的眉头立即一拢,眼里放射出疑惑的光芒来,声音越尖利:“回去?当时走的时候,可是将田地房产都卖掉了,现在回去住哪儿?难道要借住在亲戚家让人嘲笑吗?再说了,你们住在这儿,房租我付着,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啧,我看出来了,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嘛,想要钱就直说好了,找这许多理由做什么?”周娟娟直接打开皮包,拿出一叠钞票,大约有一两千的样子,整齐的往桌上一砸,“这些够不够?”
周母连忙将钱往外推:“阿娟,你听妈说,妈不是问你要钱的意思,妈最主要是想要问问你,你有没有为以后打算过啊,我跟你爸,跟老家那边人都说,你是嫁了个好人家,现在在上海当少奶奶,但事实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心里都清楚,金先生毕竟是有家有口的人,而且他原本说的是十年,现在都过去十几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你呀?”
周娟娟脸上越的不耐烦,声音也越尖利刻薄:“你们这话倒说的轻松,呵,现在见金先生来的少,我送来的钱少,所以就说这样为我好的话,以前五千一万往你们这儿丢的时候,怎么不说劝我早打主意的了?”
周老爹大概见女儿话说的难听了,也有些忍不住,放下烟袋,开了口道:“阿娟,你说这话就不凭良心了,当初可是你自己非要找上金先生的,我和你爸虽然没钱,但是也不愿意做那卖女儿的事,是你自己劝说我们,说只要为他生个儿子,以后一辈子就有好日子过了。”
周母也满脸忧伤的叹了起来:“周明多好一个孩子呀,虽然说家里穷了点,但是我看他是个有志气的,只要你们俩在一起,好好的把日子过好,迟早会富起来的……”
“住口!”周娟娟尖利的打断了二老的话,冷笑道:“你们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家里三四个兄弟,都挤在一个小破房子里,几亩薄田,一年产的稻子,还不够吃喝,连转身的地儿都没有,我嫁给他能得到什么,难道让我跟着他喝西北风吗?”
接着周娟娟又抚上自己的脸,把头仰的更高一些,背也挺了起来,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似的:“我周娟娟,生下来就是为了过好日子的,不是为了当那种在土里刨食的臭农民的。你们就别瞎操心了,好好在这儿过日子,去什么乡下,我很快就要变成正式的金夫人了,没有儿子又怎么样?哼,我有的是手段,让金先生离不开我,你们瞧,这十年之约早就过了,他不是照样花钱供着我吗?要相信你们自己女儿的能力,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二老,正式的接到别墅里去住的。”
周娟娟说完话,便站了起来,再没看周家父母一眼,就直接转身出去了,她原本是打算在这儿住一晚上的,所以才让司机把车子开走了。
那座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每到晚上的时候,她都会害怕,安静的就像坟墓,她是想来这儿找些温情的,结果父母只会伸手问她要钱,她觉得快要窒息了,还是离开这里得了。
谁料她才走到门口,就看见周明用幽冷而冷冽的眼神盯着她,她心里一激灵,难道刚才在屋里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她一时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是有些怔愣的问道:“明,明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明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沉重,但是距离只有那么近,终于还是走到了,他仔细的看了这张艳丽的脸,以前每每在梦里,魂牵梦绕,将她看成女神一般存在。
却原来,自己是最傻的那个人!这么多年来,他以为周娟娟苦,所以每多包容她,体谅她。
没想到,她一直将自己当成小丑,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好傻好傻。
周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慢慢抬起手来,然后狠狠的甩了周娟娟一耳光,将她整个人都打的往旁边一趴,嘴角也泌出血丝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