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时候,陆五还沉浸在高手入侵中国移动系统的事情上,没有回过神。因为他这一路的旅行和国内很相似,除了汽车和道路比较落后之外(事实上国内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其他方面并无太大不同。所以虽然他来到了外国,而且进入了据说是“三不管”,地方势力无法无天的金三角地区,但是他自己的心理之上并未提高警惕。至少是第一声枪响之后,他没有采取任何对应的措施,而是如国内遇到此类情况的人一样,走到窗口,顺着声音看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二楼的窗口,落日晦涩的余光之中,能够看到成群的人正朝这边冲过来。
和大部分中国人一样,陆五近距离亲眼看过的军队只有一支,就是pla,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中国人的概念中,军队都应该是衣着统一,队形严整的。所以,在陆五察觉他们虽然穿戴不整,但是确确实实穿的是迷彩服,虽然队形不齐,但是手中明明白白拿着自动步枪的时候,他已经浪费了最初的两分钟。
之前零星的枪声迅速急骤起来。
分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在开枪,但是路上冲过来的军队已经迅速分开队形,并且直冲着这边而来。一发流弹就在陆五身边擦过,打在窗户之上,瞬间就在玻璃上开了一个大洞。
接着更多子弹扫射过来。
“搭档,趴下!”耳机里响起高手的喊声。
虽然陆五是个完全无辜的游客,但是子弹可分辨不出敌人和第三方之间的区别。陆五此时此刻也只能按照高手说的,趴在地上,躲避着无处不在的流弹。
所幸这里并不是敌人攻击的目标,所以陆五很幸运的,遇到的情况比较简单,那就是几发流弹射进窗户,打破了一些家具什么的。更多的子弹打在墙壁上,但是却没有击穿厚厚的墙壁。陆五之前觉得这里的建筑墙壁有点太厚,现在他知道原因了。
过了好几分钟——对陆五来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枪声平息下来了。
不管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陆五知道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住在二楼房间,平时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但是在这种时候可就是个糟糕透顶的位置了。
陆五爬起来,强行压抑住自己立刻朝着楼梯口跑去的冲动,先从朝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
窗外,大概就在马路对面,相隔不足五十米的位置,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或者是匪徒,亦或者是毒品贩子、职业杀手,总之,那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背靠着一颗大树,肩膀上扛着一个圆筒状的东西,面对着陆五。
那正是陆五在电视或者网络上看到过无数次,但是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亲身面对的,绝大部分人都耳熟能详的,单兵携带的最强武器——火箭筒。
黑洞洞的火箭筒对准的正是陆五的窗口。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脑中有个枷锁被打开,瞬间思维飞速流转,时间仿佛凝滞下来。陆五觉得自己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个士兵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包括他调整着方向,转动火箭筒的炮口,让它能够更准确的命中目标。接着,他看到士兵的手猛的收紧,扣下了沉重的扳机。
死……会死……
陆五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在这最后一瞬间,他能做的就是用手挡在脸前,徒劳的试图阻挡迎面而来的死神。
“啊……”
这一声叫简直把肺里最后一口空气给挤出来,在整个天空之中回荡,引起了远方群山的阵阵回声。
“啊……啊……”
陆五回过神来,然后发现世界已经消失了。丛林、道路、士兵、火箭筒,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消失,现在的他站在一片荒野之上。或者具体点说,站在一个小山坡之上。小山坡上光秃秃的,到处都是石头,石头缝里生长着顽强的杂草。陆五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左边能够看到绵延的群山,还有群山之上茂密的树林。阳光从天空洒落,但是一点也没有热带地区太阳的威势,相反暖洋洋的。
“这里是?”
“搭档,是我。”耳机里,响起了高手幽幽的声音。“我又一次激活了徽章。”
对了,徽章!陆五想起那个琥珀制作的,能够打开异界之门的徽章(当然,要安全通过还必须要有高手的帮助)。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那最后一瞬间,高手激活了徽章,将他再一次送到了瓦歌世界。
“哈……哈哈……哈……”陆五用力的呼吸着,这一刻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活着的美好。这种感觉无法形容,但是比一切美酒美食都更能让人心醉神迷。或许正是对这种感觉的追求,才让人类去进行那些从本质而言毫无意义的冒险。
“搭档,很抱歉打搅你,但是,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高手说道。“我们可能……暂时回不去了。”
……
在一块棋盘大的白色的石头上,陆五把随身所有的东西都摆出来。
一个钥匙串,几把钥匙,外带一个指甲刀。一把纸钞,有泰铢也有人民币,外加几枚硬币。储蓄卡、护照还有其他一些必须贴身藏放的证件,那个传送用的徽章也被夹在证件里面。一个从死者身上捡来,不知道什么用的铜牌。当然,还有高手栖身的手机,手机连着一个挂穗,挂穗中间藏着他从邪魅身上捡来的奇怪红石头。这个石头肯定很有价值,但是它目前的唯一用处就是给手机充当电源。
除此之外,还有身上的贴身衣物。包括一件短袖衬衫,一条牛仔裤,以及袜子和旅游鞋。
以上,就是陆五此刻身边所有的东西了。要说情况还不错了,至少意外爆发的时候,陆五还算是和衣而卧,一没有在洗澡二不是脱了衣服躺床上睡觉。
一阵清风吹过,凉飕飕的。
这里的温度和泰国是完全两回事,以季节来说的话,泰国正值初夏,而这里俨然就是深秋了。其实白天还好,因为太阳照在身上相当暖和,哪怕是短袖衬衫也不怕,但是夜晚的话,估计这么一件短袖衬衫顶不住。
“要……在这里过一个月吗?”陆五问。
“至少一个月。这一次,徽章的能量可是不足的,是我强行启动了它。”高手回答。“可以说是竭泽而渔吧。由此带来的后果呢,就是它要恢复到能把我们带回地球的程度,至少也要一个月的说。也许更长时间也说不定。”
陆五再次看看石头上排列好的一堆东西,凭着这些东西能够在这个地方过一个月吗?不,应该说三天都捱不过吧。
如果仅仅是十来个小时,那么根本不必为生活的事情发愁,。甚至没必要去找水喝。但是如果一个月的话……科学常识早就说明了,人如果不吃不喝,也就能活个三五天罢了。
“能行吗?”高手直接用手机喇叭问。
“不行。”陆五很果断的回答道。
无法一个人活下去的话,那选择就只剩下一个了。
“高手,这附近能找到人吗?”
“搭档,相信我,其实说起来这地方有点眼熟呢,我应该来过这地方……对了,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来过。”
“这是什么地方?”陆五一边走一边问。
“我不知道名字,但是我记得前面,就是那边,两座山交界的位置,应该就是一个战场。其实这片草原对人类而言,是一个肥美富饶的地方——至少在战争爆发前还不错。我曾经在那里看着人类鏖战了整整三天。可别问哪边赢了,不管怎么说,死掉的人可不会在乎这种小事了。战场上遍布着成百上千的尸体,奄奄一息的伤员混杂在尸体之中,要么肠穿肚烂,要么缺胳膊少腿。人类的愚蠢和尸体的臭味混杂在一起,浸润周围一切,直冲云霄。没错,人类的愚蠢,和臭气一样四处弥漫。”高手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之中。
“如果那里是战场的话……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哈,我还以为你懂这个呢,因为战场通常就意味着交通要道啊!”高手说道。“想要找到其他人类的话,在交通要道找才是正确选择,对吧?”
“你说前面那边就是战场?”陆五停下了脚步。
“是啊,很多年前了……对我而言是相当久,具体多久我不记得了。搭档,你要明白,哪怕睿智如我的存在,被困在邪魅那种恶心的怪物手上的时候,也会失去时间感的。我只能说很久以前。”
“上一次在瓦歌十多个小时,地球只过了不足半个小时,双方的时间差别应该在二三十倍左右吧?两个世界的时间……为什么会不一样?”
“搭档,你这就弄错了,事实上,不同世界的时间的不稳定的,极不稳定的那种。上次是瓦歌世界时间流速快于地球,这次很可能是地球时间流速快于瓦歌世界……等等,搭档,为什么不走了?”
“我们不用去那边找战场了。”陆五回答。“因为我们已经在战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