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节 高厂长3(1 / 1)

第二天的时候,手上的伤口疼痛似乎加剧了。

说起来,人类的神经似乎很容易麻木。所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但是显然痛觉神经是一个例外中的例外。因为任健的伤口已经存在接近两天,但是伤口丝毫也没有“痛久了,所以不痛”的感觉,而是正在变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躺在病床上慢慢修养。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躺着不动反而让人更加受不了。特别是,他失去的只是三根手指,虽然说必然会带来种种不便,但是这个不便的程度终究是有限的。

但是如果要去做什么的话……他这种状态似乎也做不了什么。特别是他不希望这件事情被家人知道而担心。

就在任健坐卧不安的时候,他的手机再次响起铃声。这个号码陌生,但是昨天他已经看过一次了,正是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高先生。

或者可以说,高厂长。虽然任健还没有任命他,但是显然这个任命已经是被定下来了。任健如果不同意的话,那自然会有方法让他同意。

任健也不是那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再说了,管理这个钢铁厂真心是一种费神费脑的事情。别看现在初步复工了,但是不管是那群工人还是那群干部,都是充满了无产阶级的革命精神——至少站在任健的角度来说就是这样——想尽一切办法给他添乱。

电话里,两个人先对钢铁厂现在的情况进行了一番交流。必须要说,虽然高厂长问的很细致,但是任健也很乐意回答。毕竟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很多,手上的伤口似乎就没那么疼痛了。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原本钢铁厂还能正常运行的时候,毕竟是国营企业,厂里的工人干部都是有编制的。但是厂子停工了,破产了,这些身份就不顶用了。钢铁厂被任健买下来之后——前面说过,他虽然对钢铁市场有点了解(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却从来不曾真的想要靠着这个钢厂赚钱。他在乎的是这块地,用来开发房地产的地,而不是什么制造钢铁的人员和设备。所以他压根没兴趣关心工人干部之类的破事。任健当时的思路只有一个:让这些人统统滚蛋。当然遣散费、买断工龄之类可能不可避免,不过这些钱都是花费,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抱着这种思路处理问题的话,任何人都能很自然的猜得到,投资方和工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非常差。作为新老板,他没有利用改朝换代的大好机会建立威望,相反恶评不断。虽然说相关处理工作,在各方面的合力之下,总算是勉强成功了,但是反过来说,任健可以说完全丧失掉了人心。

当然,这本来是无所谓的——反正任健的目标就是把地皮清理一下卖出去,至于厂子什么的,荒郊野外的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搬迁过去,意思意思,应付一下政府就行了。这个意思意思也最多持续那么一两年。到时候只需要找个“经营不善”的借口破产,合情合理合法,谁能奈何?

可惜的是,买家不如卖家精。政府这边拍卖似乎很简单,没什么限制,但是早就偷偷的出台了几个文件,禁止这种类型的土地交易了。虽然有市委市政府的大领导出面拍胸脯承诺,但是转眼之间人家就调走了。所以任健就直接傻眼——如果不能把地皮卖出去,不止是他要把本钱亏光,还得欠上银行几辈子的债啊。

幸好陆五那边给了他提供了额外的帮助,否则任健也就可以准备一根绳子上吊了。因为他直接亏光了所有的钱,哪怕陆五那边不要他负责,他自己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所以,很自然的,虽然钢厂初步复工,一条改装的生产线甚至还生产出质地优良的钢材(前面说过,虽然说整个市场依然不景气,然而真正的高端产品是从来不缺销路的,甚至不止是不缺销路,还属于很难买到的紧俏商品),但是内部的矛盾与其说是减少了,不如说是放大了。

之前任健组织起一群老工人,老干部重新开始生产——要说他不这么做,其实真心无所谓,我不开工你们这些工人对我没有任何用处,就算恨我也是无可奈何——但是这么做了,他就等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等到发现冶炼出来的钢材性能优良,以至于不愁销路之后,各种麻烦简直雨点一样的飞过来。各种牛鬼蛇神几乎都一起冒出来了。

最糟糕的是,由于任健之前声名狼藉,导致工人们都不支持他——哪怕他们中最好的,现在也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任健自己对技术又不是很熟悉,所以就变成瞎子聋子一样,被人牵着鼻子团团转了。采购总是采购到劣质高价的矿粉,运行总是出那么一些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问题,不得不花钱维修。当然,至于这些钱到底是真的拿去更换设备了,还是落到某些人口袋里了,任健也不知道。反正在任健心里,这件事情其实已经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稍微拖上一拖就行了。这个拖延的后果是不是会让人家胃口越吃越大什么的,他已经没这个精力去关心了。反正说到底,人家也不是指望靠钢铁厂来赚钱不是?只是借这么一张皮,让很多事情能够得到掩盖。

说起来,一个投机商因为投机失败而被迫经营实业,能有什么好下场?所谓炒房炒成房东,泡妞泡成老公,就是指这种悲剧。再好的产品,再先进的技术,如果没有管理,那么金山银山也会被家里老鼠搬空的。

没错,现代的企业制度能够极大程度的防范这类情况,但是正如一句话所说的,“所有的规矩都是靠人执行的”,所以事情就可以用另外一句俗话来解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下午时分,钢厂的办公房里聚集了一群人。

说起来,自从钢厂维持不下去要破产之后,原本办公楼这里已经变得空空荡荡,每天来办公的人都寥寥无几——对于一个发不出工资奖金的单位来说,这种情况本来是很正常的。不过钢铁厂还是有点优势的。第一就是毕竟是(曾经是)公家单位,哪怕是发不出工资,至少也不会有人过来打砸抢,拿走各种家具和设备去抵债,第二就是W市好歹都算得上一个沿海发达地区。只要肯干活,还不至于找不到工作而挨饿。

当然了,事情不能全向好的方向去考虑——W市并非冶金大市,整个经济朝着发展外贸和信息技术,以及房地产、旅游等等方向发展的。所以如果是真正的专业工人,想要离开钢厂再找一份工作也很难。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冶金专业方面的知识和技术就成了一种屠龙之技。真的脱离钢铁厂,去干其他的只能是卖力气打工了(理所当然,这种卖力气的活不会有很高的收入和很好的前途)。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任健很容易就重新组织起一队工人,好歹把那条生产线给开了。

在初步恢复生产之后,办公楼这里好歹恢复了一点人气。财务、销售等等都重新开始起来。但是如此刻这样聚集这么多人还是很少见的,甚至是钢厂转让之后的第一次。每个人都知道,钢铁厂的新老板,也就是任健,今天会有大事情宣布。

非常急的通知,上午才联系这边,却要求下午开会。而且措辞非常严厉,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大家都知道,所有权改变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虽然任健目前没有改变什么人的职位,工人还是工人,中层还是中层。但是实际上现在的人事权是他说了算。他要谁当组长、班长,乃至于部长、经理,谁就是部长经理。他要谁负责什么工作,谁就能负责什么工作,要撤谁的职,谁就得被撤职,甚至进一步说,他让谁滚蛋,谁就要滚蛋。

背后玩点花招那是一回事,吃回扣啦、骗报销啦之类确实没问题,但是正面对抗老板,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正如每个人都猜得到的,既然钢铁厂初步复工,而任健自己又没有过来承担管理,那么肯定会要任命一个具体业务的负责人——也就是厂长的。

这个厂长虽然不是当年国企厂长那么一个铁饭碗,却也是人人羡慕的好位置啊。至少,在这个位置上捞点东西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虽然开工时间不是很长,但是呢,所有有脑子的人都已经看出来,在具体的生产方面,任健显然是一个很容易蒙骗的门外汉。

“任总在楼上会议室等你们。”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任健手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吊在自己的脖子上。很显然,他是受伤了,只不过看不出到底是骨折还是皮肉伤。但是看着他脸色的架势,所有人都能猜得出来,他伤的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却绝对不轻。

“大家入座,打开视频会议。”任健看到人到期了,招呼边上的人开启视频会议。这套视频会议系统是差不多十年前装起来的——在当时而言,是很先进的设备。当然了,当年的钢厂,虽然说经营不善,但是却还是能维持的。至于为什么一个经营不善的钢铁厂要设置这么一个当年要投入几十上百万的视频会议会场呢……这个问题估计要前前前任厂长书记过来回答了,而且估计根本没办法回答。

一群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事实上,自从厂子的效益逐年下滑之后,这个视频会议系统用得越来越少(虽然从一开始就用得很少)。真的有事情都是需要厂子书记跑到省市领导那里求人家的,谁用这种系统远程和领导说话啊!他们中大部分都记得,至少最近四五年,这玩意根本就没用过了。

“向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新任厂长。”

屏幕亮起来,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屏幕中间显露出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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