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山谷的天空很干净。
尤其是夜晚,星辰璀璨,静谧,恬然。
银河里镶满闪闪光的晶石,看起来很近、很近,近的触手可及。
竹灵倩说那是星星,是神灵庇佑人间的眼睛。
李景龙却知道天上每一颗星星都是独立空间,面积广袤,看似近在咫尺,实际上很遥远,可他并没有说出来,反倒有些认同竹灵倩的说法。
独自仰望夜空,他感觉每颗星星就是亲人的眼睛,爱人的眼泪,自己虽然孤身一人流落南疆,却有满天星辰为伴,自己并不孤单。
事实上,李景龙确实很“孤单”。
一夜过后,他手下六十五个兄弟中有五十二人都做了“新郎”,至于是几次郎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旁人无从得知。
正是由于他们不知节制的“胡作非为”,致使李景龙清晨集合队伍出时才恍然现响应者寥寥,拢共一百四十余人的队伍竟有八成左右的人尚未起床,甚至还有几个不隔音的帐篷里出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
显然,这些**已久的色狼还在心无旁骛的“晨练”,以至于太阳晒屁股了还懵然不知,浑然不察。
眼见这种情形,李景龙满脸无奈的摇头苦笑,再看看面前这二三十个后知后觉懊悔不已的年轻男女,尤其是自己那十几个憨厚朴实的兄弟贼兮兮偷看自己心仪的女兵,很巧,人家刚好斜眼瞟过来。
女兵那幽怨的眼神似乎在说“看见了吧,你那些兄弟已经抢先一步,生米煮成熟饭了,就你畏畏尾的胆小怕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现在后悔也晚了,马上就要起行出,往后只怕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身为过来人,李景龙一看便知他们眉来眼去的猫腻,暗道:“嘚,敢情这十几对也早已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可惜,自己这十几个兄弟都是老实孩子,有贼心没贼胆,明明已经有相好的姑娘,人家也愿意让他‘先上车后买票’,结果他们心存顾忌,羞羞答答的硬是耽误了一晚上时间。
现在看到其他人居然都敢胡天胡地的‘大白天作案’,他们后悔不迭,肠子都悔青了,还招来人家姑娘的一顿埋怨。
被鄙视了!
一念至此,李景龙自然站在自家兄弟这边,不能让兄弟们被女人鄙视,只见他佯作不知的说道:“这些天,大伙没日没夜的跋山涉水,早已疲惫不堪,之前是没条件,故而一直不曾歇息过。
现在这山谷十分隐蔽,有吃有喝还有现成的帐篷,正好让大伙好好歇息两天,所以我决定······”
“太好了,领(大哥)英明!”话没说完,李景龙便被异口同声的欢呼声淹没了,致使他刚要出口的话生生堵在喉咙里,噎得直翻白眼,脸颊涨红,像便秘一样难受。
“吵什么?都闭嘴,听我说!”
看着这帮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李景龙顿时就火了,腹诽道:“这下你们倒是痛快了,一个个郎情妾意的成双配对,大白天都不消停,可曾想过你们的大哥我还单着呢?虽然大哥我房里也有女人,而且还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极品尤物,但是你们晓得吗,那是个能看不能碰的罂粟花,除非活腻了自己找死,否则谁敢碰她呀!”
暗暗诅咒这些没义气的家伙“临阵不举”,李景龙大声说道:“我决定,所有人在此休整两天,后天五更起行出!
另外,我再叮嘱两句,大白天的都悠着点,别闪着腰,不得弄出太大声响······”
正当李景龙滔滔不绝的声明注意事项时,只听“轰”一声巨响,原本站在他面前的三十余人扭头就跑,奔跑中两两成双,狼撵了似的冲向各自帐篷。
等到李景龙目瞪口呆的反应过来,面前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山坳里,神情失落的仰着头,无语问苍天。
“这···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了!”
该来的没来,该走的不用他说,人家自己拉上相好的姑娘撒腿就跑。
这一刻,李景龙突然很思念远在几百里外的白灵,要是她在这里多好啊,躺在蓝天白云下,谈谈人生、说说理想,再探讨探讨人类如何繁衍生息······
都走了,李景龙裹紧战袍,提上泛着幽光的蚩尤刀,大步走向谷口。
弟兄们都很忙,只有他这个做大哥的闲着没事,所以他得给兄弟们望风,守护山谷的安全。
其实他知道这帮兄弟和浪穹寨的那些女亲卫都不容易,他们长期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时刻面临生离死别的考验,根本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未来自己会怎样。
所以他们不敢也不愿意想明天如何如何,只顾眼前,于是在许多人眼里神圣不容亵渎的男女大防,在他们面前却显得很简单,也很草率,看上眼了就是喜欢,喜欢就无需顾忌太多,三书六聘太奢侈,一年出阁太遥远,命运不可捉摸,只争朝夕。
蓝天白云下,连绵雪山中,一碗白开水,一锅野菜汤,一间破帐篷,一对风华正茂的新人结成连理。
这是苦中作乐,也是世间最圣洁的爱情,没有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却有性命相托的挚爱真情。
如果他们的女人遇到危险或生命威胁,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以生命保护自己的爱人,以满腔热血捍卫自己的爱情。
持刀站在谷口岩石上,李景龙挺直脊梁,任凭寒风刮过,岿然不动。他守护的是兄弟,还有他们所拥有的弥足珍贵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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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巍峨,连绵不绝。
放眼望去,皑皑白雪直入天际。
这是雪域高原的冬天,也是李景龙一行此刻的所在地。
离开山谷已有十天,李景龙带领一百四十六人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爬山涉水、栉风沐雪,狩猎宿营,然后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几乎一直都在探索人体极限的奥秘。
从山谷起行时,竹灵倩才道出山谷存有帐篷和粮食的原委。原来,这山谷曾经是浪穹寨的驻地,只因被山谷暴露遭遇南诏军围剿,不得不避其锋芒,全族继续向西北撤离,才有了现在的浪穹寨。
浪穹寨与南诏王皮罗阁之间的斗争,其实就是一部初见雏形的围剿与反围剿的游击战争史,这是李景龙听完竹灵倩讲述后的直观感受。
五天前,他们一行便赶到距离浪穹寨不到五十里的西部雪山之中,所在的位置几乎与浪穹寨平行,只需一路向北翻过三个山头便可回到山寨。
然而竹灵倩却坚决不同意直接回寨,因为阁罗凤率领的三千铁骑一直跟在身后,此时若直接返回部落,势必暴露浪穹寨的位置,既而给整个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为了说服李景龙放弃直接回寨的念头,竹灵倩再次向他许愿,声称只要他率队继续向西撤退,成功摆脱阁罗凤的追击,事后她保证信守诺言,浪穹寨让开道路,并奉送钱粮供李景龙一行返回大唐。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李景龙虽然已是竹灵倩的“异性闺蜜”,彻底绝了不该有的念想,可是面对竹灵倩信誓旦旦的拍胸口保证,他依然感觉她的“拍胸许诺”诚意十足,波澜壮阔,很有分量,值得信赖。所以他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既而带领队伍继续西进,一头扎进茫茫雪山之中。
转眼又过去五天,若是从离开山谷那天算起,已是十天之后。
此时浪穹寨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三百余里,悄然进入吐蕃的疆域,并且深入吐蕃一百余里,沿途之上先后经过三个吐蕃牧区,相当于边境村落。
不过,李景龙一行并未显露行踪,更不敢公然出现在吐蕃人面前。毕竟吐蕃与南诏国乃至大唐帝国的关系并不友好,彼此间是敌非友,战争频,争斗不止,导致边境关系一直很紧张,烧杀劫掠更是如同家常便饭一样时有生,屡屡爆大战。
相对而言,浪穹寨与吐蕃之间倒是常有来往,因为吐蕃一直觊觎南诏领地,千方百计拉拢南诏各部族,奈何皮罗阁是依附大唐帝国起家的,与大唐交往甚密,对吐蕃则是像防贼一样时刻提防戒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无论何时何地都适用。
吐蕃拉拢不了皮罗阁,对南诏领地无从下手,于是退而求其次,便对一直与皮罗阁为敌的浪穹寨青睐有加,企图将浪穹寨收入囊中,而后以此为跳板,伺机侵占整个南诏。
可惜吐蕃人又看走眼了。
白洁夫人虽然和皮罗阁有血海深仇,却从未忘记自己是南诏人,因此她对吐蕃的招揽一直抱着束之高阁、不予理睬的态度,可以允许两地商贾往来、交易货物,却坚决不允许吐蕃军队踏入浪穹寨领地半步。
“现在阁罗凤应该不敢率军追赶过来,我们暂时安全了!”依旧选择在雪山深处的山坳扎营,等安置妥当后,李景龙躺在低矮的卧榻上,如释重负的感叹道。
坐在他身边的竹灵倩闻言抿嘴一笑,“只怕未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扎营的这个山坳是吐蕃南部非常有名的狼谷。
两年前,我曾跟随部落商队前来吐蕃收集一些稀有的草药,途经雪狼部落时便听人说起,牧区后面的大雪山就是凶名昭著的狼谷。当时我远远看了一眼,依稀记得,狼谷雪山的腹心位置大概就在我们宿营所在的山坳附近,左右相差不会过十里。”
李景龙双手一撑,长身而起,大惊失色道:“啊!这么说,我们跑到狼窝里来了?”
“嗷——呜~~~!”
怕什么来什么,李景龙话音方落,竹灵倩还没来得及开口答话,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声便传进二人耳中,顿时他二人闻声色变,连忙冲出帐篷,举目四望。
狼嚎声十分驳杂,似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在山坳里萦绕激荡,因此李景龙和竹灵倩根本无法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
举目四望,四面山峰上竟然都是毛色各异的野狼,准确的说应该是狼群。
眼见群狼环伺,李景龙瞠目结舌之余,不禁喟然兴叹:“呃,这···这还真是闯进了狼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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