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1 / 1)

两掌杵地,她边磕头边求饶:“求你放过孩子吧,他是无辜的。”

磕了许久,她再度低下的头并未碰到地面,被他用手掌托起。

她下意识的抬眸,撞进他深沉的眼眸里。

“你有多久没那样喊过我?”章呈粤的声音有些闷,看着眼前神色痛楚的女人,原来他的心并没空,只是为她死了。

可此刻,居然因她心痛。

她面色一僵,而后艰难的动动唇:“阿粤……”

她极其温柔的看着他,希望可以唤回他的人性。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盯着她看。

一道银亮的光划破天际,仿佛要把无限苍穹撕裂开来,伴随着一道又一道的惊雷,震耳欲聋。

院子里的树叶簌簌落了一地,一团接一团的浓云黑压压的一片盖住天空,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阵势。

月哥儿被雷声吓的再次大哭起来,同时章呈粤的眼眸里再次浮现出浓烈的杀意与厌恶。

雷声越来越响,轰隆隆的,那闪电竟忽的成了一条游龙在空中肆意张狂。

章呈粤皱着眉头起身欲迈开脚步,右脚却被祭扶晚一把抱住:“我求你了,别杀他好不好?”

她是真的慌了神没了主意。

她很清楚章呈粤原本隐下去的杀意,忽的又生了起来,是因为什么。

孩子哭的她心乱如麻。

章呈粤没有动,低头看着脚下狼狈不堪没有自尊的女人。

他很不理解,祭扶晚可以为了一个别的女人和自己丈夫生的孩子而下跪求他,却在三年前狠下心对被柳家扔到城外的他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给了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一个眼神。

很快,孩子没了哭声。

祭扶晚抬头的刹那,闪电在章呈粤身后劈下一片亮光,他逆光站在阴影里,高大,恐怖,压迫。

她看不清他的情绪,却清楚看到抱孩子的男人用手捂住月哥儿的口鼻。

暴雨如瀑布般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像一把神将的巨型薄刀砍的祭扶晚灵魂尽碎。

她痛苦的捂住耳朵,倏然睁大双眼,眸内泛起血丝,嘴里发出一阵凄惨尖锐的哀嚎。

章呈粤凄楚的看她一眼后,转身离去,男人冷酷的将孩子的尸体扔在她的脚边。

“章呈粤,你会不得好死。”她几乎用生命扯着嗓子,咬牙切齿地对着他行走地那处喊出这句话。

猛烈的暴雨里,树也被风吹的“呼呼”的响,章呈粤在昏暗的院子里顿住脚步,他的西装湿透,冰冷雨水顺着头发滑落到脸上,又一滴一滴的迅速滑过下巴,形成小股水流,滑进衣服里。

还有的从裤脚落下,融进地面上的水里。

鞋底踩出圈圈涟漪,溅起小小水花。

没人敢去看他的脸色。

只听见他冰冷彻骨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夹杂着雷电声更加让人脊背发僵发凉。

“你要是自杀的话,我会让柳铭宿和祭家所有人陪葬。”

那是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似乎连天都在悲悯。祭扶晚将柳府的尸体一个一个用车拉到郊外的树林里埋葬。

柳家上下三十几口人,她整整花了三天三夜才一一埋好。

没人帮她,所有人都躲着她,唾弃她是扫把星,祸害精,克全家。

发了疯的浣儿也趁她没注意自己跑了。

最后祭扶晚一把火烧了整座府邸。

柳家就此消失。

***

地牢。

一碗汤汤水水,发着馊味,上边儿漂着几根咸菜。

狱卒把祭扶晚的午饭往牢门的缝隙中一送,一丢,碗底在地上打了个趔趄,汤水洒出一半。

祭扶晚身着囚服,蓬头垢面坐在草席上,未曾看他一眼。

狱卒冷哼一声道:“我劝您呐还是吃点,何苦跟自个儿过不去,活受罪。都到了这地儿,就别摆你柳家少奶奶的谱了。”

狱卒啧啧两声,幸灾乐祸道:“这柳家啊早亡了。还是亡在你柳大少奶奶的手里。”

祭扶晚回敬冰冷的神色:“柳家被谁灭的门你们心里清楚。”

“瞎聊什么呢你!还要不要自己的狗命了。”听到动静赶过来的牢头揪了狱卒一耳朵,跟祭扶晚赔了个不冷不热的古怪的笑脸,随即拉扯着人走了。

祭扶晚一把火烧了柳家后,就被警察厅以“灭夫家满门”为理由抓了起来。

祭扶晚知道这是章呈粤的授意,为了把她逼入绝境,再看她反抗挣扎。

章呈粤的性子她太了解了。

柳铭宿是他牵制她的一张王牌,所以柳铭宿没死,至少目前没死。

章呈粤在跟她耗,也是跟她赌。

赌她会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去求他。

祭扶晚把手臂咬出了牙印,即使这样她仍旧不想松口,牙齿深深嵌入皮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身上的痛重一点,肩上背的罪孽好像就轻一些。

这是祭扶晚唯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方式。

祭扶晚咬着咬着就晕了过去。

祭扶晚感觉自己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全身发烫,烫地人很难受。

她想喝水,但梦不是自己所能控制,哪来的水。

“水……”祭扶晚口干舌燥地穿梭在一片漆黑之中,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惶恐不安之际有人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出那片黑暗。

把她带进他们的过去。

青山,绿湖,吊桥。

有人捧起一捧水递到她眼皮底下,天真而纯粹的目光看着她宠溺道:“喝吧。”

那是少年时期的章呈粤,简单到一眼就能看清楚他整个人。

那也是祭扶晚喜欢了十二年的人。

祭扶晚恨的是现在的他,当年的章呈粤依旧令她心弦触动。

祭扶晚知道这是一个梦。

也许是实在太渴,祭扶晚把脸埋下去,准备喝掉他手掌心的那捧水,头顶上方传来一声狞笑,她仓皇抬起头,少年时期的章呈粤摇身一变为那天灭柳府满门的魔鬼。

祭扶晚吓地醒了过来。

“母亲?”她心有余悸,不自然地看着祭母。

祭母被她眼中的防备和警惕刺痛,抱住她放声痛哭:“我苦命的孩子,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祭扶晚原本想安抚母亲,却骤然如鲠在喉,身体一顿,悲愤的目光落在祭母身后的祭父身上。

***

祭扶晚在邯鹌城最豪华的洋楼外站了一天。

祭父昨日的话犹如耳边——

你要是继续这个样子,就等着看我跟你妈被人抛尸荒野吧。

这一天里章呈粤进进出出好几次,都是坐在车里,丝毫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大门守卫对她的请求帮忙通传的愿望,置之不理。

祭扶晚只好靠着毅力在门外等,就这么等到了天黑,等到章呈粤愿意出来见她时,她却不堪疲惫的倒了下去。

意识消失之前,他锋利的眉眼落在她视线里,既模糊又清晰。

祭扶晚在一间佣人屋里醒来,房间里除了自己躺着的一张床,还有摆在角落里的小桌子,一个热水瓶,一套茶具。

“姑娘你醒了。”有人推门而入。

走进来一个打扮朴素的年轻女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手里拿着托盘,里面放着一个青花雕刻式样的瓷碗。

“姑娘吃点东西吧。”女子将黑枣红糖粥递给祭扶晚。

祭扶晚接过,道了谢,又问“我在这躺了多久?”

女子答:“自昨天夜里到现在已有十几个小时了。”

祭扶晚轻声问“章先生在家吗?”

女子摇头,说:“章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

祭扶晚急着问:“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女子摇头。

女子见祭扶晚端着粥没有要吃的意思,便劝说道:“姑娘因为体力不支才晕倒了,现下还是先把粥吃了吧。”

想想自己是来追问柳铭宿的下落,几日滴水未进,现在还是给自己留条命吧。

她大口大口的喝着自己一向讨厌的红糖粥,边喝边问:“你照顾了我十几个小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女子笑着说:“你叫我冬兰吧。”

祭扶晚点了点头。

她只能期待着章呈粤早点回来。

祭扶晚去书房找章呈粤时已是傍晚,冯楚端着茶从书房里出来,经过她身边时,向她点头示意。

祭扶晚有些错愕的回以颔首。

章呈粤见她来,头更是抬都不抬一下。

祭扶晚站在书桌前,直接开门见山:“柳铭宿呢?”

章呈粤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看手下人递上来的资料。

祭扶晚无法,只能继续问:“铭宿在哪?”

章呈粤的眉头皱了一下。

祭扶晚见他完全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脑子里又浮现出柳府灭门时凄惨的样子,怒火中烧一气之下将他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

“我问你柳铭宿在哪?”她大吼。

他抬头,视线里存着轻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邋里邋遢就算了,行为还像个泼妇,你嫁进柳府后就学到了这些么?”

祭扶晚随他怎么说:“你已经杀了柳家三十几楼人,就不能放过他么?”

章呈粤两手交叠抵在下巴处,怡然自得的盯着她:“你觉得你有跟我提要求的资格么?”

祭扶晚用力的闭上眼再睁开,她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也可以称之为试探:“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章呈粤饶有兴趣的问。

“如果筹码是我,你要么?”从她站在章府门口,就已经决定豁出去。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要一个破鞋?”章呈粤挑眉看她。

祭扶晚轻笑起来,说:“对一个背叛他人的女人,最高明的手段就是把那个人放在身边慢慢折磨,让其生不如死。”

祭宓挽现在才知道伤疤自己揭开最痛,明明痛到无以复加,可她还是得逼自己维持言笑晏晏的样子,装作漫不经心。

章呈粤眼里尽是轻蔑,祭扶晚走过去,坐在他大…腿上搂着他脖子说:“章呈粤,你这么对我吧。”

章呈粤笑了笑,说:“为了他,你就愿意这么作践自己。”

祭扶晚的手他后颈出轻轻摩挲,十足的挑逗意味:“为了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厌恶一闪而过,章呈粤将她从腿上放下来,拍了拍裤子,似随口一说“明天你跟我出去一趟自然可以见到他,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兑现我的话。”

祭扶晚狐疑:“什么话?”

走到这一步,祭宓挽只能咬牙坚持下去,面前的男人早已不复当年的书生模样,是她亲手毁掉他给的避风港,也是她转身选择了另一人。

他们之间隔了一条大河,穿过去只会淹死在名为仇恨的洪流里。

三楼的主卧里,冯楚坐在镜前,脸上的失落一览无遗。

瞥见花瓶里的枯萎了的勿忘我,冯楚瞬间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他终究没能放下那个人,他的心也一并落在那里。

***

园内仆人搭好戏台,章呈粤坐在台下,冯楚坐在他旁边,身后熙熙攘攘坐了一大片人,都是邯鹌城的老百姓,被他差人拿着枪去请来的,大气儿也不敢出。

唯恐不小心掉了脑袋。

副官上前低头附耳说了几句,章呈粤拿茶杯轻轻拨开茶沫,嗅了一嗅,挑眉道:“可以开始了。”

那杯茶被他放回手边的木桌上,冯楚余光扫了一眼,他一口没动。

台上咿咿呀呀开唱,唱的是《牡丹亭》里的杜丽娘与柳梦梅牡丹亭下幽会的桥段。

祭扶晚着一身戏服上台,舞着婀娜身段,一开嗓仿佛是杜丽娘上身。

祭扶晚从小喜欢唱戏,时常偷偷跑出府拖着章呈粤去戏园子里看戏,看得多了便偷偷拜了戏班子的班老大为师傅,加上她有天资,嗓子好,竟把唱戏学成了看家本领。

表面上祭扶晚与另外一个男怜人唱的是牡丹亭,实际上唱的是啥,大家都心知肚明,老百姓们面上不动声色,眼睛里的情绪已经是千变万化,心有戚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实都在暗中观察着章呈粤。

见章呈粤神态悠然,也能跟着唱几句,这些人摸不透这位爷的性子,加上当年欺负打压过章呈粤的人,这里面有不少,很大一部分人如坐针毡。

台上看着是在唱《牡丹亭》,实际上就是唱祭扶晚和章呈粤的过去。

当年闹得满城风雨,不少人津津乐道,可此时此刻,他们只想卷铺盖夹尾巴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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