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 / 1)

“那你有听到自己喜欢的句子吗?”程君相小声问。

此刻台上正唱起:“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卢笙绵沉的声音在哀怨的戏曲音中软软地飘近她的耳朵。

“都还不错,唱的好听,会不自觉让人投入进去。”

他顿了顿:“如果非要选出一句,我倒觉得刚刚唱到的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很合我心意。”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程君相默念一遍。

“你有喜欢的人了?”

脱口而出这句话,心里的感觉怪怪的,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反正就是浑身不舒服,大脑里的神经绷得死死的。

尤其还得不到卢笙的回应。

程君相有些焦躁之余,还有隐秘的期待。

“问你话呢?干嘛不回答,不好意思说?”

“嘘,用心听,别说话。”卢笙拍了拍她的手臂。

顷刻间的接触,他手心温热的触觉被她几经回味,红色攀延到了耳后根。

她轻轻嗯一声,实际上早已心猿意马。

那一下子温热的触觉,她手背上他曾覆下来的手指,温柔亲昵,还带一点点薄茧。

不知不觉中她的心思飞走了,心里特别烦乱,至于后面再唱的什么程君相全没听进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君相。”

“阿?”

听到卢笙叫她,她的魂儿总算是回来了。

“见你好几声你都不应,你是根本没听,还是太投入?”卢笙拽着程君相胳膊将我拉起一同往场外走,“都唱完了,你居然不知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不可置信,估计是因为要看的是她,没看的也是她吧。

“这戏听完了,我得想想接下来干什么?”

其实程君相什么心情也没有了,脑子里还在纠结着卢笙说的那句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到底是什么含义。

她居然莫名其妙的对他随口一句话耿耿于怀。

程君相被我的想法吓了一跳。

“现在几点?”程君相语无伦次的问。

“下午一点,怎么了?放心,还可以好好玩一会儿。”卢笙温和的说这句话时,让程君相情不自禁的想起她爸。

“我想我爸了。”每次想起她爸,程君相就觉得自己特别辛酸。

她在想自己活到现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卢笙搂着程君相的肩膀,程君相猜他可能想以这种方式安慰她。

“送我去我爸爸的墓地吧。”

程君相从三岁起失明,十二岁时她爸心肌梗塞去世,十五岁她妈陪她爸去了。

算了,还是希望在另一个世界我爸别碰上我妈。

她妈说她是讨债鬼,其实她妈才是害人精。

古人云,红颜祸水。她妈就是一株出了墙的红杏。

去墓地之前,卢笙特地去买了一束金鸡菊,那是程君相的爸喜欢的花,代表着勤奋,祥和。

卢笙将程君相送到她爸的墓地前,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离开前特意跟程君相说他就在不远处,她要准备离开时,喊一声就好。

突然站在墓地前,原本堆积了一股脑儿的话要说,却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就静静地站在她爸墓前待了很久。

待到她反应过来自己出神后,才喊了卢笙离开。

离开前程君相在心里对她爸说了一句让他不要担心,有人照顾她的话。

程君相突然意识到——她身边这位突然出现,然后陪伴了自己三年的人如此重要。

在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只剩下卢笙,虽然自己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君相,十八岁生日快乐。”晚上卢笙将他亲手做的生日蛋糕端到桌上。

他说是他自己做的,至于真假,程君相也不清楚,从墓地回来之后我的心情越发糟糕,回家倒头就睡,还是他叫醒的自己。

浓浓的奶油香味和草莓味在程君相鼻尖绕过来绕过去,企图勾起她的食欲。

“许个愿吧。”程君相听到卢笙打打火机的声音。

“卢笙,”许愿之前有些话程君相想告诉他,“没有你可能我的生命也终结在十五岁了。”

我不敢想象在我妈死后,我一个人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我要说一句土爆了的话,你不许嫌我土。这三年你对我的照顾我都知道,今生我无以为报。”

程君相强忍着将眼泪逼回眼眶,“下一世,让我为你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同样令她疑惑的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不求回报的照顾我三年?三年之前我并不认识你不是吗?”

“快许愿吧,不然蜡烛就要熄灭了。”卢笙越是避开这个问题,程君相就觉得诡异。

“你……”

程君相一直都有个大胆的猜想,“你不会是我们家的小三吧?”

虽然有点扯,但是她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个,尽管这个理由是最不可能成为理由的理由。

“为什么一定要找出理由,现在以及将来,你只要明白我会一直照顾你,这不是很好吗?”

卢笙的声音十分平静:“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那你必须得回答我一个问题。”程君相的体内莫名的生起一股无名火,“你是不是我妈的情人?”

“不是。”他回答的坚定干脆。

程君相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在意什么。

“许愿吧。”

“好。”程君相刚准备吹蜡烛,忽然又停住,“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空气突然凝结,好端端的一个生日被她搞得十分尴尬。

“算了,我还是吹蜡烛吧。”程君相自言自语地给了自己台阶下。然后听见他说了俩字,“没有。”

她的心情因为这俩字迅速拨云见日。

吹蜡烛之前,程君相在心里许下两个愿望。

第一,希望卢笙永远永远在她身边。

第二,希望第一个愿望不会实现。

程君相,生日快乐,属于你的十八岁。

(7)

来到苗族的一个村寨的当天晚上,程君相在当地居民家里,换上他们富有民族特色的服装之后,这家的女主人和蔼亲切的领我到了院子里。

凉爽的清风略过树梢拂面而来,夏风之中,响起阿笙带着溶溶笑意的温润嗓音。

“君相,你穿着花裙子真好看。”不知是否是她听错,阿笙说这句话时,程君相竟从中听出丝丝呆愣。

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灼热的目光,程君相的脸颊迅速变得滚烫。

她十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暗自翘起嘴角,掩不住内心的欢喜和雀跃。

“真的吗?”她小声的问道。

“嗯,”他的声音里夹了一丝深情,“特别美。”

随后他将一个又细又长的东西放在我手里,程君相摸清楚形状后好奇的问:“你给我一根树枝做什么?”

“跳舞呀。”阿笙答道。

“跳……跳舞?”她有些错愕也有些窘迫,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说错了字。

“君相。”阿笙抬起手覆在她拿着树枝的手上,让她轻握紧那树枝,“待会儿我有惊喜给你。”

惊喜?

她内心狂跳,小鹿乱撞。

随后,这家的老人小孩,前辈后辈纷纷说笑着搬了椅子桌子出来,程君相不知道院子的面积大多,她闻到了浓浓的饭菜香味弥漫在整座院子里。

一人拉着她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亲切且热情的说:“来自远方的客人,欢迎你们。”

他们的民风古朴,款待也很热情,除了那一桌美味可口的饭菜,程君相更喜爱那非常甜润的米酒。

一饮而尽,口齿生香。

相比安静品尝美食,你问我答,不问她就尽量无话的自己,阿笙显然十分健谈。

他热络的跟他们交流的同时,也不忘给她夹菜。

有时程君相甚至出现错觉——能感觉到他说着说着就会看自己几眼。

程君相却是尴尬的不敢转过脸面对他。

吃饱喝足之后,重头戏才正式开始。

悠扬古朴的乐器声忽然响起,惊醒了坐在木椅上吹着风的程君相,接着她被人从椅子上拉起邀请跳舞。

程君相轻声婉拒。

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不绝于耳的是委婉动听的音乐声;多变的曲调,有时变得深沉、有时变得清越,节奏比较明快,那是一种使灵魂碰撞在一起,产生别样心绪的古老而神秘的音乐。

听的人会情不自禁的投入进去。

苗族这个集自然与历史文化于一身的悠久名族,富有着剑客文人的豪气和文雅,朴实无华的本土气息让人易于喜爱。

接着又有人拉住她的手,沉浸在这种古老乐器,所带来直达内心深处的感动,有着可以和小提琴相提并论的音乐里。

程君相笑着想要摆脱那只手,却在乐声如虹时,听见阿笙低头附在她耳边温柔着嗓音说:“我想要吹芦笙给你听,你能听我吹一曲吗?尽管会吹的不好听。”

脑子里忽然飘出第一次见面,阿笙自我介绍时说的话——我叫卢笙,有一种传统乐器的名字和我的差不多,就是我的卢字没有草字头,以后有机会我吹给你听。

原来他记得。

原来那并不是一句客套话。

她重重的点头,大声的回答他:“期待你的演奏。”

阿笙在轻柔的微风里,伴随着有节奏而起的蝉鸣,再度吹起与他名字相当的乐器。

这次,其他的芦笙似乎慢慢的都停止了吹奏。

在这个清风不止的夜晚,热闹的院子里,那个吹着芦笙的英俊男人离她很近。

程君相听见那一曲长长的,温柔的笙声落进她心里。

她听见来自心脏的强有力的跳动声,嗅到夏季里一丝悸动的味道,就像奶茶店的一杯烧仙草。

一曲终了,当苗族的朋友悄悄告诉她,阿笙吹的是(讨花带)。

是一首表白的曲子。

大致意思是:“好姑娘,好姑娘,送根好花带,送来捆这里。捆这里,捆这里,捆在我的芦笙上。我们吹芦笙,代表一颗心,代表一片情。”

苗族朋友还告诉她,她要是同意他,就可以把自己的花带送给他。

朋友说,在他们苗族丝带代表着定情信物。

她伸出手等待着他过来拉住她的手。

“你带着我一起跳舞吧。”手上传来被包裹着的温暖,她放软了语气还带着些微微撒娇,柔声细语的对他说。

“好。”他答应之后,卢笙重新被奏响,恰如之前的明快清亮,不同的是,这次有好几根奏响的芦笙共同奏出天籁之音。

阿笙两手握住她双手,慢慢的让她跟着他的节奏,拍子,一步一步沦陷在绝美的音乐中。

即使天气炎热,程君相依旧愿意沦陷不醒。

(8)

程君相倚靠在房屋门口,灌进耳朵里的除了拖拉机,挖土机,冲击钻等一系列建筑工具的声音,甚至还有爆破声,嘈杂不堪,不绝于耳。

“现在气温那么高,你一直这么站在门口会中暑的。”

阿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背后袭来一阵大风。

程君相扬了扬嘴角,还好即使一切都正在改变,或者即将面临着改变,唯一不变的是自己,还有他。

“看看你,都出了一脸汗。”阿笙拿着湿毛巾,为她擦去脸上黏腻的汗珠,一股冰凉透过毛巾传到脸上特别舒服。

“真的要明天搬走吗?”虽然只是老房子,但是这里有太多她的回忆,尽管大部分都是不快乐的往事。

这里承载了程君相所有厚重的感情,和不能倾诉的心事。

某一天,当她被告知需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地方,还是会惊慌失措。

程君相不是没有做好准备面对,接受事实。

而是当这一天就是过了今晚之后时,不是猝不及防而是措手不及。

这个老房子对她而言不是家,也不是避风港,却是她的习惯。

一个熟悉了,适应了,最后变得习惯的黑暗。

而所谓的搬家,也就意味着她要从头再来从头习惯。

就她个人本身而言,相当于间接性将二十四岁以前的程君相,随着这所房屋拆迁一起埋葬在地底。

从前的种种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新房子还不错,是按照你的喜好挑的。”阿笙说,“你会喜欢的。”

她无力的对他摇头:“我不会喜欢的,因为比喜欢更重要的是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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