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季新的动作终于缓下来,她吁了口气,忙坐到他面前:“你不就是要钱嘛,要多少?我给。”
林季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虽然早预计到这样的试探不会有效果,严茜还是忍不住心头失望,脸上却摆出愣了下的模样,恍然说:“也是,凭你本事,弄钱不难。”
“他没事吧,”严茜看了看头破血流瘫在地上的男生,“我保证,只要他没大碍,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终于是拿出点诚意了,林季新松开手,坐直身体。
感觉到林季新无声中的满意,严茜趁热打铁:“这样,大家也别浪费时间,还有什么条件你直接开。”
林季新抬眼看向缩着身子站在朋友后面的洪修亭,对方马上又缩了缩身子。
他指了指洪修亭,平静地说:“你们这位朋友找人要打断我一条胳膊。”
听到他的话,这群人中好些都忍不住恼怒地看洪修亭,他们一点也不在乎欺负人这事,不满的是给他们带来了大麻烦。
林季新接着说:“我这人蛮讲道理的,我也只要他一条胳膊。”
躺倒在地迷迷糊糊的洪修亭隐约听清了这句,眼神立即变得绝望。
看过林季新心狠手辣的表现,所有人一点也不怀疑他下得了这个决心。
其实这不是他的本意,最开始他以为这些小孩子随便吓吓就行了,没想官二代富二代们嚣张惯了,逼得他下了狠手,事情如今,已经脱出最初的打算。
严茜还是表现出了她的胆色,皱眉说:“能不能换个条件。”
她尽量放缓口气:“你看,如果你真这么做,之前说的没人找你麻烦肯定就不能算数了。就算不怕,肯定也麻烦事。要不这样,我让他赔你二十万,也保证他再不会纠缠你。”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沉吟了几秒的林季新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开口,他将一个硬币扔到空中伸手抓住,“猜,字还是像,猜中就按你说的办!”
“字!”严茜咬牙吐出一个字。
“耶!”
当他摊开手掌,所有人都禁不住欢呼起来,几个兴奋点的甚至抱到一起。
轻哼一声,他把硬币泥土般捏成一团,起身就走。
“你叫什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黄贞突然站出来,倒让严茜吃了一惊,忙扯住她胳膊,她很清楚,林季新和以往被朋友玩弄于掌心的男生完全不一样,不是黄贞能够驾驭的。
黄贞纤细的手指攒得发白,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发什么疯,明明害怕得两条腿快要站不住,身体却有股热量冲撞激荡,让她冲动得无法抑制,她不依不饶地盯着林季新背影:“我叫黄贞,能告诉我吗,你叫什么?”
回应她的是林季新举到半空随意摆动的手指,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急救电话,快打急救电话。”他还没走出门口,已经有人叫了起来。
“他醒啦!”
“你没事?”
“还能坐起来。”
“这是几?二?”
“咦,好像真没事,蛮清醒的!”
“是啊,就破了点皮。”
“脑袋真硬!”……
屋子里,众人围着被撞得头破血流的朋友七嘴八舌,他们惊讶地发现,他已经生龙活虎地起身,而且,头上居然只有几次蹭破油皮的一点小伤,真不知道满头鲜血怎么流出来的。
走道中,林季新不慌不忙地往外走,要是监控中心的保安足够用心,他就会惊讶地发现,屏幕中林季新的脑袋一直在轻微地扭动,除了头发,居然没露出任何脸部于视频中。
为了照顾客人**,这里监控极少,他很快就走出屏幕。
因为入口那边人多眼杂,林季新不是从正大门进来,离开当然也是同样打算。
脑海里,这栋大厦的结构图清晰浮现,他决定走楼梯从侧面的紧急出口出去。
刚走到那条通道,尽头紧急入口的门正好推开,小半个脑袋探出来,一个年青人小心翼翼向外张望,两人视线碰撞,大眼瞪小眼,都愣住了。
这人应该是早就躲在门后的,林季新也是大意了,加上距离比较远,要不然,多少也会有所察觉。
那年青人反应不慢,大步走过来,脸上挤出一脸笑容:“这位先生,你怎么到这边了。”
这人还是有点急智的,故意说得好像是员工一样,不过,垂着的微微捏紧的拳头还是暴露出他的紧张。
感觉到门后还有个人,想到进酒吧前看到的一些东西,林季新有了丝好奇,于是不动声色地回答:“我在找洗手间,能告诉我在哪吗?”
“洗手间啊,从这出去往左转,然后往前走……”男子说着话,眼珠不住乱转,显然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远方突然响起一阵喧嚣,似乎一些人在吵架,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男子表情顿时变了,右手放进衣兜,看里面鼓鼓的,多半是某种凶器。
脚步阵阵,紧急通道里的人终于跑出来,是个身材高挑的年青女人,紧身衣裤让玲珑身材尽显。
“快去洗手间吧。”女子大步走过来,轻轻按住男子的手。
她显然不知道她的好心帮到了谁。
林季新按对方说的方向,往左转了过去。
走了不远,身后女人压低嗓子冲男子轻喝:“他还是小孩!”
然后她又催促:“快。”
脚步阵阵,两人往另一边匆匆跑去。
来到一个十字通道口,男子小心翼翼往转角外探,在他面前,是一张年少熟悉的脸。
“啊——呜……”
男子吓得大叫,才开口便意识到不妥,拼命闭嘴,结果咬到舌头,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捂着嘴,呜呜地叫:“怎么又是你?”
林季新傻傻地抓头:“不是你说左转向前走吗?我一直走,就到这了。”
女子狠狠瞪了眼男子,又挤出个笑容,往右边一指:“他说错了,应该往这走。”
看林季新走了,两人对个眼色,男子再次小心地翼翼往转角左边探。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张无辜单纯的脸。
“你……你……”看看右边深深的走道,又看看面前的林季新,男子整个凌乱了。
他忍不住眼角抽搐着往林季新脚下瞄,他记得奶奶说过,某些东西是没有影子的。
倒是那女子沉得住急,若有所察地把男子扯到旁边,死盯着林季新,半晌后吸了口气,把手往前一指:“走这。”
这一次,两人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季新,直到他慢慢消失在走道尽头,女子又往左右两边看了看,没见到任何人,这才稍松了口气,转向男子:“地图呢?快看从哪走。”
男子从兜里扯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用力展开抹了两把。
是“银星酒吧”的简易示意图,粗制滥造地用水笔画出几条通道,还乱七八糟地做着让人看得眼花的标注。
两人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终于确定了他们位置所在,然后用力往地图上一点:“老大就关在这,下个路口左转。”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不对,拿反了。”
声音不大,但却近在耳边,对俩人来说无异于响了个霹雳,男子“啊哟”一声抽筋般跳得老高,手中地图也扔到半空。
一个半大不小的手伸出,两指并起夹住空中飞舞的纸片,将它调了个方向:“应该是这样,看,你们拿反了。”
“又是你!”男子嘴都歪了。还是那年少无知的脸,两人却再不敢小视。
不说别的,他俩对他们的警觉性还是蛮有自信的,刚才又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没想到居然被他不声不响摸到了身边。
他们一脸紧张,男子从兜里取出一个双截棍,女子更火爆,直接伸手从上衣的衣襟里摸出一把西瓜刀。
“你是谁?”举着武器,女子安定不少。
“我是谁不重要。”林季新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你们是‘图钉’的朋友吧?”
不用他俩回答,从表情上他得到了答案。
他笑了。
真是他们。
许多年后,他和他们,主要是他们老大“图钉”打过几次交道,那时的“图钉”,带着一帮多有残疾的兄弟,给人打下手,帮他做过最脏、最苦、最累、最没人愿意干的“垃圾活”,他远远看到过一眼“图钉”和他那帮需要他卖命养活的兄弟,应该就是那时对这两人留下了一点点印象。
在那个时候,命如草芥,再怎么自私也不一定能挣扎着活下去,“图钉”却拼命守护着一帮子拖累,做出与世道截然相反的选择,令他禁不住心生好感。
也因为这些微的好感他才会出手,不然,才懒得管什么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