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使臣进贺…”
“高昌使臣进贺,吐蕃使臣进贺……”
各国使臣高举贺礼大步进殿来,行中土之礼拜在殿中,礼数周到全然看不出他们是异域番邦之人。
圣人龙颜大悦,让人赐下榻席,请诸位使臣也入座,一同为卫国公得胜归来庆贺。
李丽晗虽然曾听人说过这些西域人模样大异于中土,常有金发碧眼肌肤如雪的,也有个头矮小瘦削如猴的,只是她几乎不曾见过,是故一眼瞧见那跟在波斯使臣身后的高大黝黑的昆仑奴时,还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姚女史轻笑着:“那是昆仑奴,最是高大勇武,温良忠诚,好些公侯府里也是有的。”
李丽晗点了点头,她在安国公府的时候也听说有几家府上养着这个,只是女眷们大都不会带在身边,也就不曾亲见过。
她不由地多看了几眼那肌肤黝黑如炭的昆仑奴,在不经意之间瞧见那位波斯使臣正与于阗使臣低声交谈着,已经是须发发白的波斯使臣欠身向前,神色很是恭敬,在听于阗使臣说话时神情专注,听完更是连连欠身应和。
李丽晗蹙了蹙眉,说起来波斯与于阗并不交壤,两国国力也相当,可为何波斯使臣对这位于阗使臣如此尊敬?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位于阗使臣,只见他身材高大欣长,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深邃湛蓝的眼,鼻梁高挺,神色淡漠中带点倨傲,实在不像是个寻常的使臣。
她正想问问姚女史这位使臣的事,却听殿外鼓声连连,宦者高声道:“卫国公、征西大将军程钧率诸将觐见。”
一身甲胄的卫国公程钧大步进殿来,向着琼玉台拜下。
圣人看着他,还有身后捧着兵符的将领,满意地笑了:“子游又立下一大功,当令史官记上这一趣÷阁,平定突厥,擒拿突厥汗王,荡平西北,算得上是千古之功呀。”
程钧抱拳再拜:“臣不敢居功,实乃圣人英明,众将勇武,才能有今日之功。”
圣人大笑,让刘伏安接下兵符,请他们入席坐下,吩咐道:“开宴,为诸位将士同贺大胜还朝。”
鼓乐响起,乐师手中的龟兹琵琶欢快而急促,一身胡服的舞姬们跳起了胡旋舞,大红的裙摆舞成了团团盛开的花,好不欢快。
宴席上也开始了交杯换盏,圣人今日兴致很高,与程钧连饮三杯,又让宁国公、郑国公几位陪着程钧痛饮,他笑着道:“子游一去西北已经有两年光景,今日得胜归来,是可贺之事,你们断不能让他觉得长安不如西北,这剑南烧春可是烈酒,配得上他这征西大将军。”
又转头与魏国公张保良举杯:“义房,你当年与子游为我左右游击将军,今日他立下大功,你可不能认输,总该与他痛饮几大盏才好。”
张保良那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痛快地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犹不尽兴:“子游,这酒盏小小吃着不痛快,咱们还是拿碗来!”
程钧连连摇头,直道不胜酒力,耐不住宁国公、魏国公一干人苦劝,又多饮了几盏。
圣人想起来,又与魏国公道:“听闻你长子也随子游在西北,这次可是一同回来了?”
程钧微微有了些酒意,听圣人问起,笑道:“张家大郎也随臣一道回来了,此次西征他也是立下不小的功劳,当日就是他为先锋将军,先行探得突厥汗王王帐所在,才有了阴山大捷。”
圣人一时有了兴致,挑眉道:“既如此,为何不见他入殿来?”
程钧笑了:“入殿的几位将军都是西北军中举足轻重的,他虽然有功,但年岁不长,故而留在殿外听候吩咐。”
圣人笑着摇头:“有志不在年高,此次西北大捷这些少年郎也是立下大功的,不单只义房之子,还有安国公世子,宁国公府二郎个个都是才学出众,足智多谋。”
安国公骆君继听闻,连忙欠身道不敢。
圣人摆摆手,笑望着郎君席上的上官衍与骆瀚如:“你们不必谦虚,这二子我甚是喜欢,安国公世子能谋善断,领着中书舍人的职,能为户部筹划思虑,将西北军粮如期筹措押送,才能保这场战事顺利进行。”
“上官二郎在户部,更是亲自支调粮草,几次押送军粮,都是功不可没,这句称赞他们当得。”
圣人这几句话声音不算大,但殿中众人也都听得明白,这样的褒奖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何况圣人明言看重,那之后不必说,自然是前途无量。
宁国公与安国公忙都起身谢恩,上官衍与骆瀚如也是离席拜下,谢圣人夸赞。
席上夸赞议论之声更盛,这样出众的人才,又是得圣人看重,长安贵府中还有谁能比得过,就是那位容貌俊美无双的薛陌,此刻也遮不住这两位的光芒了。
李丽瑶坐在榻席上,目光在上官衍身上停顿了片刻,又落在了骆瀚如身上,咬了咬唇,唤了身后的宫婢:“让桂女史帮我去打听一下安国公府的事。”
若真论起来,宁国公府自然是最好的,是长安勋贵中数一数二的,宁国公更是紫云阁名臣首位,也是皇后嫡亲兄长,旁的贵府无法可比,可也因为是这个,李丽瑶心里明白,就算是上官衍真要尚主,那也不会是自己,不但皇后不会答应,上官家也不会愿意。
所以与其费工夫做无用之事,还不如现在就开始盘算着能做到的。
安国公世子也十分出色,何况听圣人方才的话,只怕更看重安国公世子。
李丽瑶思量着,不自禁地朝着安国公世子骆瀚如看过去,只见那位俊秀如玉的郎君端着酒盏,却并不就饮下,纤长的手指干净有力,看着舞池中的胡旋舞,却并不专注,目光缓缓扫过这边的榻席,掠过了李丽瑶向琼玉台望去。
只那一刹,李丽瑶像是能感觉到自己从他眼中闪过,心跳一点点急促起来,说不出的紧张,明知道他不过是不经意地一瞥,却忍不住想要留下些什么,毕竟是那样出众不凡的郎君,就算她是公主,也未必能够让他多看一眼呢。
只是她不曾发觉,骆瀚如的目光掠过许多榻席,最终却落在了琼玉台上,那上面坐着圣人与皇后,还有皇后身后的李丽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