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黑红双煞(1 / 1)

三十黑红双煞

一天放学路上,来望告诉我,大伯家有两只小狗仔,我一听高兴极了,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来望说,他也是昨天在院子里看见小狗仔玩耍才知道的,并且还补充说,两只小狗仔可爱极了,胖乎乎的。

我一路小跑地向大伯家奔去,来望在后面追地气喘吁吁,我一进前院,就撞上了正要外出的大妈。

“大妈,小狗呢?”我问,目光便在院子里搜寻。

“小狗,小狗在狗窝里。”大妈说。

我便快速地跑向狗窝,我知道大伯家的狗窝在什么地方。

“平子,小心大狗咬,”大妈说着便追了过来,“我给你抱出来。”

大妈从狗窝里抱出了两只小狗仔,我和来望便一人一只地抱在怀里,小狗胖乎乎的,毛量很多,脑袋很大,嘴巴很粗,大耳朵耷拉着,就是家乡典型的土狗样子,也就是纯种的中华田园犬,这种狗忠实聪明,看家护院都是一流。两只小狗一只黑色,一只毛色有些发黄,又有些发红,大妈说,这样的毛色,长大一些,就会是红色的。

我们两个抱着小狗不停地逗弄着,十分的喜欢。

“小狗昨天就出月了,你们两个喜欢,就一人一只抱回家吧。”大妈说。

“真的?”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大妈笑着答道,“你奶奶也说过,生小狗的时候就给她留一只,这窝就生了两只,一黑一红都不赖。”

“我要红色这只。”我说。

“我要黑色的。”来望说。

我和来望对两种颜色各有喜欢,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争执。本来只是打算抱着玩玩,没想到大妈居然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仿佛天上忽然掉下了一个大馅饼,大到我无法接住,于是我就躺倒在地上,把小狗抱在胸前咯咯地笑着,来望也模仿我的样子,把那只黑色的小狗放在胸前,忽然他高兴地对我说:

“平子,小狗的眼睛好大好圆,很漂亮,是不是?”

“是的,是的,”我连声说道,“就像星星一样。”

“我们给小狗取个名字吧。”来望提议。

“好吧!”

“我这只是黑色的,”他说,忽然回头问大妈,“大婶,我不知道这是公狗还是母狗。”

“都是公的,两只小公狗。”大妈慈爱地看着我们说。

“那就叫黑虎,对了,就叫黑虎。”来望强调着。

“我的是红色的,对了,大妈,你确定它长大就是红色的吗?”我也回头问大妈。

“是红色的,我养了好多年狗了,它会变成什么样,我都知道。”

“那我的小狗就叫——”我望向天空,干净明亮,秋后的骄阳依然耀眼夺目,“红太阳,”我脱口而出,继而又否定了。

我在四野搜寻,希望提供给我相应的启发,忽然,我看到了大妈家门前的一簇红柳树,这是生长在家乡的一种特殊的树种,都是成簇生长,远望去十分壮观,显示了极强的生命力,它树皮是通红的颜色,有着像松柏一样的针形树叶,只不过,叶子十分柔软,质地坚硬,生长缓慢,成才很难,在我的记忆里,到处都生长着红柳,但是我没有见过超过碗口粗的枝干,家乡人通常都是用它来做一些生产用具,比如编个红柳筐,做个平整土地的木耙等。此刻,红柳的枝叶在风中摇曳,仿佛是在召唤我。

“我的小狗就叫红柳!”我脱口而出,我高兴地跳起身,抱着小狗在地上打转。

“回去吃饭吧,小心别摔倒了。”大妈叮嘱我。

我们高兴地向大妈道别,然后抱着小狗回家了。奶奶看着我抱着小狗回来,有些惊讶地问道:

“又是捡的,在哪捡的?”

“你以为什么东西都能捡到,这么好的小狗上哪去捡?”我一边亲着小狗的脸蛋一边回问奶奶。

“怎么捡不到,花花是你捡的吧,连你都是我捡的。”奶奶又提起了这个不老的传说,只是这会我没兴趣盘根究底。

“是大伯家的狗仔,就两只,昨天刚出月,大妈就送给我和来望一人一只。”

“噢,我都忘了这事,你大妈说过的”奶奶一边盛饭一边才回忆起了,“你看我这糊涂的,都忘了这事。”

对小狗,我是十分地喜欢,我几乎一个下午都把它抱在怀里,奶奶一再叮嘱我,让我放下小狗,并拖长了声调呵斥我:

“你会把你的碎大揉死的!”

碎大在陕北话里,本意是小叔的意思,但当把一些动物比作碎大那就是长辈对晚辈的责骂了,而且这种责骂稀松平常,人人都懂,显得不轻不重,往往没有什么威慑。

“揉不死,我会小心的。”我一边说着,一边蹦蹦跳跳,几次都差点跌落了红柳。

睡觉的时候,奶奶在一个箩筐里铺了些细草,然后把红柳放了进去,可我又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把红柳抱到被窝里。第二天早上,奶奶发现了,同时也发现了红柳尿在了被窝里,虽然不大一片,但是味道很骚。

奶奶责骂了我,并且明确告诉我以后不能把狗抱在炕上,否则它天天要上炕。

奶奶的话的确应验了,红柳很聪明,第二天晚上,就从箩筐里爬了出来,在地上不停的叫唤,想让我把它抱到被窝里,直到后来发现没人理他,就自己又爬进箩筐睡去。

自从有了红柳,我的生活变得更有趣了,每天放学后都是急着回家和它玩耍,虽然我还有花花,但花花天性傲娇,它不愿让我时常抱着它,甚至对我的呼唤,也要看它愿不愿意,至于铁锤和灰子,虽然常常围绕在我的脚边,但是它们并不像红柳那样活泼,善解人意,这几个小家伙也会争风吃醋。经常是花花蹲在那里,红柳就要绕道走,如果一时没看见,那准要吃花花一顿猫拳,最厉害的还是铁锤了,往往一口啄下去,红柳准是一阵惨叫,然后跑到我的脚边寻求庇护,既是这样,铁锤仍然不罢休,围在我的脚边追打,我只有抱起红柳才算了事,如果我不在,聪明的红柳只有远远地躲开它们。

红柳很可爱,也很粘人,每天放学的时候,就坐在门前等我,一看到我就小尾巴摇个不停,随着它渐渐长大,它磨人的性格让人无奈,有天早晨上学的时候,发现一只鞋没有了,我知道是红柳叼走了,急得我一个劲地问它:

“鞋呢,红柳,我的鞋呢?”红柳只是把尾巴摇的更起劲了,“我的鞋呢,小王八蛋,我要迟到了。”

来望也等不急了,他先走了,走时告诉我,以后把鞋放高一些,黑虎也爱叼他的鞋,有天早上他也是找不到鞋了,后来是在狗窝里找到的,这倒提醒了我,我赶忙去箩筐里看,果然我的那只挖雀儿的鞋就躺在那里,像一条咸鱼,我急忙提起我的咸鱼去追来望。

小狗长得十分快,几乎一天一个样,没几天,我就把它带出去放驴了,由于我和来望在麻子地里玩捉迷藏的游戏,红柳可能累了跑到一旁休息,毕竟还小,可能睡着了,回家的时候,我们都忘了它,直到回家后,发现家里没有红柳,我才想起红柳还在后山,可是,黑夜落幕,月亮爬上了山头,我执意要去后山找红柳。我知道爷爷腿痛,不可能陪我去,奶奶身体弱,更不可能陪我去,妈妈刚从地里回来,还要给弟弟喂奶,此外还有很多家务,我没有祈求他们,虽然我很害怕,那黑魆魆的山路是我晚上从没有走过的。

趁着他们不注意,我悄悄地溜出家门,向后山跑去,月光洒在路上,像一条银色的缎带,围绕在布满凸凹肌理的黑色棉袍的山间,我则像一个快速移动的黑点,在这条缎带上前进,我只觉得耳边生风,害怕使我的头发根根竖立,而我的脚下更快了,我只想快点到那块麻子地,我知道红柳就在那里。

好在麻子地并不远,翻过一座小沟就到了,来到麻子地边,我气喘吁吁的呼唤:

“红柳。”

当我喊第三声的时候,我听到了麻子地里一阵窸窣,我十分害怕,忽然一个小东西跑到了我的脚边,毛茸茸的,是红柳,小尾巴摇个不停。

“红柳。”我高兴地叫道,喜极而泣,一把抱起了红柳,红柳也高兴地舔我的脸,当我抱着它往回跑的时候,我已没有来时的那种不安、害怕,相比之下,我的心里踏实了许多,而且这个小家伙一路上不停地舔我的脸,仿佛在感谢我的寻找。

我一路的小跑,用时很短,当我抱着红柳回到家时,他们居然没有觉察我去了后山,可想而知,我的速度是多么快。

相比我的失而复得,来望那才叫一个心煎,一天早晨,当我们一块去上学的时候,我发现来望无精打采,眼睛肿肿的,正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他开口了:

“黑虎不见了。”

“什么时候?兴许它玩去啦。”

“没有,昨天早上就不见了,我和爸爸都找过了,今早我们又找过了,还是没有回来。”来望说着,嘴巴一撇都快要哭了。

“再等等,或许今天放学回来,就能看到它。”看着他伤心的样子,我只好安慰。

放学回来的时候,我们的确在前院门前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它一如既往地在等待它的小主人,一看到来望,它就摇着尾巴来迎接。来望也几乎同时向它扑去。

“你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不到你?”来望抱着黑虎,一边抚摸着它,一边哽咽着问,高兴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后来我了解到,是找水爷临时家里有事,一大早就赶着毛驴回家去了,走了半道,才发现黑虎也跟着,因为不想折返,索性就带着黑虎回了乔家村,今天又带了回来,这让来望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

黑虎和红柳,这双胞胎兄弟经常在一块玩耍,有了这黑红双煞,我童年的生活又丰富了许多,红柳、花花、灰子和铁锤,至此,我集齐了我的家宠队伍,成就了我童年那些百宝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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