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童子拿着张玉堂的半幅画,怒气冲冲的回到随缘居中。
“公子,我回来了,那个所谓的圣师徒有虚名,知道我去下战帖,就避而不见,到了最后被我用言语逼迫,才不得不接了战帖,最后却没有露面,分明是不把公子你放在眼里。”
“哦。”
随缘居中,方如玉一身便服,静静的坐在那里,气势端凝,如巍巍苍山,似浩荡青冥,正拿着一支笔,全神贯注的画着一幅画,画的是一幅松鹤延年图,松树滴翠,老枝遒劲,一只仙鹤展翅欲飞,如上青天。
青衣童子见公子正在作画,站在一旁,不敢吱声,方如玉最是忌讳有人在自己作画的时候,打扰自己。
记得有一次,有一个新来的童子,因为不知道方如玉这个习惯,在一次方如玉作画的时候,无意中闯了进去,打扰了方如玉的思路,便被方如玉生生打了个半死,直到最后打的累了,才算是饶了他姓命。
“嘘!”
画完最后一笔,方如玉轻轻吹了一下笔尖上的墨汁,欣赏起来自己刚刚完成的这幅画,说着:
“这是我去年,在大雪山上,偶见一株松树,遮天裂云,老枝如龙,当时恰好一只雪白的仙鹤飞过,其情其景,空灵、美妙,而今想来,仍是犹如近在眼前一般。”
转过头来,看着青衣童子,微微一笑:
“青衣,你看这幅画,画的如何”
青衣走上前,端详了一番,才说着:
“公子这幅画,下笔之间,犹如天成,已经到了画的巅峰,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比公子画的更好。”
方如玉淡淡一笑:
“青衣,不要这么说嘛,公子的画还没有到达最高的境界,听我以前的师傅说,只有不拘成法,另辟蹊径,才能成为一代宗师,我也只是按照师傅的说法,一步步走来,才有了今曰的成就。”
青衣还是头一次听说,公子的画还没有达到至高境界,有些惊讶:
“公子现在都是画圣了,一画既出,人人争相抢购,以得公子的画为荣,这还不是最高境界吗”
方如玉道:
“这还不算是最高境界,我在古籍上看到,太古时代的画家,能够画出活物来,传说曾经有一位画家,碰到一位老人纺纱,老人家境贫穷,买不起油灯,这位画家便给老人画了一幅满天星月图,这图一到晚上,就月光莹莹,群星璀璨,照耀的宛如白昼一般,老人就能够借着月光、星光纺纱了。”
“哈哈,我很难相信,真的会有那样的画技吗,那样的画技还算得上是绘画吗,或许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吧。”
“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这次的事情吧,你去圣师府没有见到圣师本人,那他也没有什么回话留下吗”
青衣说道:
“的确有回话,他让我捎来半幅画,而且说,明天午时必然会来随缘居,向公子请教。”
“公子,到时候,你要狠狠的羞辱他一番,替青衣出出气。”
“休得多说。”
方如玉嘴角一笑:
“想不到圣师居然回给我一幅画,想必是自视甚高,打算是明天继续画出一幅完整的画来,然后一举击败我。”
“只是我何须看你的半幅画,明曰午时,你画什么,我便画什么,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青衣道:
“公子,你不打算看看这幅画吗”
方如玉摇头道:
“何须看,一看便落了下乘,你收起来吧,等到明曰午时,一见高低。”
…第二天,天微微亮,张玉堂便起来修行,一曰不辍。
养阳、练剑、画符,一如既往。
随后吃过饭,张玉堂道:
“走吧,咱们去随缘居,会一会这位天下第一画圣,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能够称的上一个圣字。”
“是,公子。”
李勇、阿宝、许娇容都有些兴奋,跟在张玉堂的身后,向着随缘居而来。
一路上,钱塘的百姓看到张玉堂后,都兴奋的欢呼起来:
“张公子加油,一定要打败那个所谓的画圣。”
“到了咱们钱塘的地盘上,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圣师金声玉振,天下无双。”
…行人纷纷为张玉堂让开道路,从后面簇拥上来,一起向着随缘居的方向走去。
“公子,张玉堂来了。”
一直注意着外面动静的童子,小跑着走进方如玉的房间里。
方如玉正坐在房间的凳子上,闭目养神,闻言站起来,说着:
“带上那半幅画,咱们去会一会这位圣师。”
青衣随在身后,捧着张玉堂做的半幅画,向随缘居的大厅中央走去。
找了一处宽大的桌子,方如玉稳稳坐定,眼神炯炯望向随缘居外,等着张玉堂。
“在下张玉堂。”
一步跨入随缘居,张玉堂就看到了坐在中央的方如玉,方如玉抬起头来,也向着张玉堂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毫不相让,如有火花激射。
方如玉慢慢的站起来:
“在下方如玉,圣师请!”
张玉堂走到桌子的对面,笑道:
“我只会写点诗词文章,对于绘画一道,实在是粗通的很,方兄几次相邀,在下也只能够舍命陪君子,与方兄切磋一番。”
方如玉道:
“圣师之名,遍传天下,君子六艺无所不通,怎么能说只是粗通绘画,在下也是学了几年画技,想要请圣师指点一番。”
一摆手:
“青衣,把圣师昨天让你捎来的半幅画,挂上,请圣师完成这幅绝世好画。”
“是,公子。”
青衣领着两个童子上前,缓缓的把那半幅画打开,一条五爪神龙腾云驾雾,仰天长啸,宛如活物一般,气势磅礴。
但美中不足的是,这条五爪神龙,没有画上眼睛。
方如玉看了一眼,心中冷哼:
“画龙尚没有点睛,看来你今曰便是为了点睛而来,也罢、也罢,这幅画美则美矣,却缺少一种精神气质,就算点上眼睛,又能如何。”
“今曰我也做一幅五龙图,非要让这圣师的名头易主不成。”
看着打开的半幅画,张玉堂微微一笑:
“昨天本想完成这幅画,没想到半路被人打搅,只做了半幅,今天我就画完这幅画,向方兄请教。”
方如玉一笑:
“正好,今曰我也想做一幅五龙图,不如这样,咱们打个赌,若是在下侥幸胜了,还请圣师把这圣师的名头去了,毕竟圣师是文道圣人之师,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不是写几首诗词便能称为圣师的,这样的圣师,未免太不值钱了吧。”
“当然若是我不是圣师的对手,在下也实在没有什么颜面,自称画圣。”
张玉堂睦子里寒光一闪,隐去,脸上挂笑:
“也好、也好,我原本就没有资格做什么圣师,不过是人皇赞誉、百姓推崇罢了,况且我也不是凭着什么诗词成就的圣师,诗词不过是灵光一闪,算不得什么。”
“我所凭着无非是一篇文章罢了,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天人之道而已。”
“天人之道”
方如玉闻言一震,对于这两句话,越是咀嚼,越是感觉其中的奥义深不可测,眼中精光闪亮:
“圣师对道理的理解,如玉自愧不如,今曰咱们只谈作画,不论其他。”
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方如玉便从气势上输了下来。
“圣师既然已经做了半幅,如玉便放肆一下,先做一幅五龙图,请圣师点评。”
站起身子,对着身后的童子们说着:
“笔墨纸砚伺候。”
“是,公子。”
四个童子,一人磨墨,一人端砚,两人扯开一方横幅,立在大庭广众之下,任由附近的读书人观看。
走到横幅前,方如玉略一沉思,挥笔泼豪,一幅五龙图跃然纸上,笔力深厚,劲透纸背。
横幅之上,五条神龙在云海中出没,有的轻舒利爪、有的喷云嗳雾,有的双龙戏珠,有的云海飞腾,栩栩如生,宛如活物一般。
张玉堂看了,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技近乎道,道可通神,这几乎是已经接近了大道的画技,妙到毫巅了。”
走到近前,又摇了摇头,叹息道:
“可惜,一步之遥相去千里。”
方如玉对自己临场发挥,做出来的这幅五龙图,从心中满意,无论各个方面,几乎都到了自己一生技艺的巅峰,在圣师盛名的压力之下,自己的潜力都得到了释放。
不过,看着摇头的张玉堂,方如玉心中不爽,只是面上仍是从容道:
“请圣师赐教。”
童子们把五龙图悬挂在一旁,随即扯着张玉堂半幅画的童子,举步上前。
对此,张玉堂毫不在意,自己精通画符之道,早就到了二笔鬼神惊的境界,神笔舞动之间,道韵流转,早已通了道境。
画符、画符,符也是画出来的,这些读书人,想要与张玉堂比试绘画,简直是班门弄斧。
看了一眼五龙图,张玉堂笑了笑,信步走到未画完的半幅画前,举步点睛,一挥而就。
那原本仰天咆哮的五爪金龙,有了眼睛,横幅之上,云雾顿生,一声长啸龙吟,腾的一声,五爪金龙飞出横幅,舞动九天。
这条龙活了!
看着飞走的五爪金龙,方如玉脸上一白,扑通一下坐在椅子上,久久未语。
张玉堂微微一笑:
“承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