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开维的通信员工作很是顺利,领导还在公社大院给他分了一间宿舍。这是一间大约四,五平米的小房间,在公社大院的后头,这对于郭开维来说是相当的奢侈了。他从小到大一直过的就是“集体生活”。家里弟弟又多,到了厂里住的也只是四人的房间。现在好了,有了自已的一亩三分地,想怎么闹腾都可以了。
他特地把自已的房间粉刷了一下,好在地方不是很大,一袋大白粉加两袋子白灰就够用了。床是现成的木制大床,看上头的斑斑痕迹,也不知住过多少人了。好在被褥是全新的,郭母是个“面上人”,儿子在外头自已住,当然要“里外三新”了,省得让别人笑话。
打那以后,郭开维就只有在周六晚上回趟家,周一清早和父亲一起来公社上班了。
郭家二儿子郭开明,上学的学习成绩很好,他小学基本上都是“跳级”度过的,他虽然比大哥小三岁,但初中毕业只比大哥差了一年。当郭开维当上通信员不久后,他也已经高中毕业参加工作了。凭借班里学习委员的职务,他如愿招工到区建筑公司,成为了一名核算员。经过长时间的学习和摸索,郭开明练就成了一个超乎常人的本领,就是不管有多少建筑材料堆在那里,他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判断出有多少吨位,多少立方。这让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再加上当时高中毕业生又很少见,上班半年之后,就调到了公司的会计科,当上了一名会计,拿的工资比郭开维的还要多。
随着儿女们的逐渐长大,郭父和郭母也轻松了许多,大女儿郭开竹也让公社办的纸箱厂招走了,据别人传说,她还在a城找了个对象,是个“大集体”工人,这让两位老人很是欣慰。
最让老人头疼的就是三儿子郭开山了,这个初中才毕业的半大小子,整天无所事是,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还时不时地去和村里一个叫关悦的女子瞎胡搞。要是长此下去,这孩子就完了。
郭父也想叫郭开山招工了去,然而招工办的人一见郭开山身瘦个小,还不满十六岁,看上一眼就给拒绝了。
郭父把郭开山叫到身边,“我说三啊,你看看你,生产队的活也不爱干,成天象个二溜子似的,你就不能让老子省省心啊。”
“爹,我这不才初中毕业嘛,天生我才必有用,我就不信没有我干的活,您老就放心吧,说不定以后最有出息的就是我了。”
郭开山天生嘴馋,由于身上没钱,他总是找大哥大姐去要,他们都是上班的人,自然手头宽裕得狠。大姐每回都是有求必应,可是郭开维是铁公鸡一个,一毛不拔,他认为把钱给郭开山买零嘴吃,就是害他,要是让他吃惯了,啥时候是头儿啊,等到没有钱了,他有可能会去偷去抢了。
不过郭开山对大哥还是很尊重的,他既然不给钱,自然也有弄钱的地方。那就是关悦了,关悦家里还算富裕,和他的关系又很好。每每没钱之时,他都会找到关悦,想从她那里“借”上一些。可是郭开山“借”到手的钱,从来也没有还过关悦。大体量来村里的几年之间,从关悦手里拿的钱,没有二百也有一百多了。
关悦一个小姑娘,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零用钱啊,为了满足郭开山的需求,她选择了偷父亲上衣兜里的钱。关父是个粗心之人,但也发现老伴给的零花钱一直不够花,算来算去还算不出花在什么地方了。终于有一天,发现女儿关悦的小手,伸向了自已的上衣兜,让他抓了个正着。
不过但凡关父怎么打骂,关悦依旧死咬着是自已花了,还说不出都干什么花了。整得关父下不来台,好在关母及时赶到,才缓解了这个僵局。
打那以后,郭开山只要向关悦开口借钱,关悦还是去偷父亲的,这就是当时的大体情况,事隔多年,每每提起郭开山从关悦借钱之事,关悦都会说,“你郭开山就是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完,当时的钱多珍贵呀,要是利滚利的话,把你卖了也还不起”。
郭开维自从住进宿舍后,花销也少了许多。以前天天回家,都会给弟弟们带些好的吃食。现在不用了,一天三顿饭,都在公社食堂吃,有时革委会主任还会请他去家里吃饭,主任的家就在公社的大院里,他很喜欢郭开维,总想把自已的女儿介绍给他。可是主任的女儿很是清高,根本就看不上郭开维这个穷小子,她要找的是真正的英雄。
郭开维的“公业户”身份给他带来了好多的好处,利用他领钱领物的革委会委员们,也会时不时地给上他一块,五毛的,久而久之,郭开维也积攒了不少的钱。在他过十九岁生曰的时候,他为自已新买了一块手表,这块手表是a城手表厂出产的,唤为“百花牌”,虽说不是最贵的,但郭开维很是爱惜。洗脸时会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睡觉时还怕压到手表,还三个月一次打开手表的后盖,给表校油,这是郭开维最值钱的东西了。
郭开维的自行车是邮局淘汰下来的,有了公家配的车子,他原来的那辆给了三弟郭开山,这让郭开山高兴了好一阵。
“不是大哥不想着你,你就嘴馋,给你钱你就会买吃的,真不象个老爷们,这车子你看行吗,车条都是我帮你新换的。”
“谢谢大哥,我就知道你有好事一定会想着我,等我挣钱了,一定好好报答你。”郭开山一向会说好话,不管是谁,听了他的好话之后,心里都会很舒坦。
十月,冬季征兵开始了,郭开维为了三弟郭开山,厚着脸皮找到公社的武装专干,想求他给一个招兵指标给郭开山。那专干知道郭开维和革委会主任的关系,也没有废话,拿了一张报名表递给郭开维。
打那起,上至郭父,不停地请村支书喝酒,中至郭开维,不停地在革委会主任和武装专干面前说好话,下至五弟郭开庆,不停地给村支书的儿子“洗脑”,为的就是把郭开山送上当兵的道路。大家都一致认为,郭开山只有走上这一步,要不然长时间待在村里,这小伙子就成了“氓流”,再也不好收拾了。
也不知是哪个地方发挥了作用,郭开山在当年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他傲气十足,两个哥哥也曾经想参军,都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实现,这下好了,他成了他们这代人第一个参军的,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去往靖北的军列。
送走了郭开山,老郭家一家也轻松了好多,四弟五弟六弟还在上学,家里的口粮还充足得狠,住的地方也宽敞了,郭家过上了有“奔头”的曰子。
a城的冬天白天很短,早上六点半钟天还没有亮,晚上四点多钟基本上就全黑了。某曰正逢周六,郭开维下班打算回家,一个人骑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一条小道,旁边是火车道,这时天已很晚,好远也没有一个人影,可是郭开维不怕,如今他早已锻炼成一个结实的大小伙子了,虽然身体还是很瘦弱,但是个子有176,在当时的社会上,这已是个高个儿了。
郭开维一边骑车,一边用手电筒照亮,突然间他发现前面有根细细的东西,在手电的照耀下反着亮光。郭开维马上下了车,待走到近前一看,原来路上有一根细细的铁丝拦在那里,晚上漆黑一片,要是不注意骑车过去,一定会出现事故,要是个矮的人,一定会被“割喉”不可。
“这是谁弄的呀,这么缺德。”郭开维说着,走向路两边的树旁,用手拧下了那根细细的铁丝。
正当他解到另一头时,从路边串出了两条大汉,两人都用当时最流行的毛线帽,抹下来蒙住了脸。
“你小子多管闲事是不?谁叫你解的。”
郭开维看了看两人,知道这就是小人书写的“截道”的,不过这才几点呀,还没到下午五点钟,虽说是天黑,但两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你们这么整是要出人命的,你们不怕枪子崩你们啊。”
“不怕,我们就怕没钱,小子,个儿挺大啊,说吧,兜里有多钱?”
郭开维也不想整出大事,况且好汉不吃眼前亏,对面又是两个人,手头上都拿着家伙,一人拿着铁锹,另一人看上去好象是叉粪的叉子。
“我这有二十,你们要就拿去,我还要回家呢。”郭开维出门从来都带钱,这二十块钱相当于他大半个月的工资。说完把上衣兜里的二十块钱递给了其中一人。
“仗义,讲究,你走吧。”接钱的人拿了钱后,就想放了郭开维。
“别介,你军帽不错,送给我怎么样?”另一人倒不想这样放过郭开维,他看上了他的军帽。
郭开维摘下帽子飞了过去,“给你了。”
那人接到手后,戴到了自已的头上,还冲着那一人说,“怎么样,正好合适。”
“你把里面的摘了呀,哪有帽子套帽子的。”两人还相互地打趣着。
“没事我走了啊,东西和钱都给你们了。”郭开维推着车子,就想走。
“等等,你左手的手表也留下吧,把表放下,我们就放你走。”
郭开维心想,这大冬天的,他们怎么知道我手上戴着手表,难道他们认识我。不过这手表是郭开维的心爱之物,哪里肯送他人。
“我这里是有块表,可这表不是我的,我以后还要还给别人的,这就算了吧。”
“不行,把表留下再走,要不然俺们削你罗。”拿叉的人边说边晃了晃手中的“大粪叉。”
“那我不走了,我回去行了吧。”郭开维转身就想原路返回。
那两人怎肯放过郭开维,拿锹的人首先上了手,一锹拍了过去。
好在郭开维还算机灵,用自已的自行车一挡,挡住了拍来的铁锹。
“小样儿,还敢反夹儿,兄弟咱们一块上。”
就这样,一人用锹,一人拿叉,一起向郭开维进攻了。
郭开维不怕铁锹,反倒怕那个拿叉的人,那叉子看上去很是锋利,要是串上自已,立马就完了,见两人一同进攻,郭开维拿起了自行车,砸向了拿叉子的人,自已跑到了火车道的铁轨旁,捡起了压道的石块,扔了起来。
那两人根本没想到郭开维还有这一手,当拿叉的人冲向郭开维时,被郭开维扔来的石块打中了,也不知打在哪里了,只听“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没等拿锹的反应过味来,郭开维上去一脚,正踢到那人的小肚子上,这脚踢得很厉害,要不是冬天穿的衣服多,那人一定会出大事。
郭开维上去又是一顿铁拳,打在那人的身上和头上,那人反倒招架不了了,节节败退,最终被打翻在地。
正巧,头几天村里的领居,托郭开维在公社的街上买几条麻绳,此时正派上了用场,那拿锹者倒地之后,让郭开维绑了个结结实实。
把那人绑了后,郭开维又来到了昏了过去的人身旁,又把他也捆了起来。等捆完后,那人也苏醒了,见自已和同伙都被捆了,也只好告饶起来。
“郭哥,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郭开维一听此人认识自已,立马掀起了他蒙面的部分,一见是革委会主任妻子的外甥,气就不打一处来。待掀开另一人的帽子后,发现那人是另一人的弟弟,这两人郭开维都认识,一个十六,一个十四,大的和郭开山是一个班的,小的和四弟郭开新是一班的,如今动乱时期,两人都是学习不好,上学也是时去时不去的,成了当地的小混混儿。
“郭哥,你放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郭开维从他们兜里拿回了自已的二十块钱,军帽又重新戴到了自已的头上。又把铁锹让绑着的人用手托着,叉子也是一样,两人让绑着,拿起这么重的东西,都一会一掉的,郭开维就会上前捡起,再一次放在他们的手上,一直把他们送回了家。
当郭开维把两人“截道”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两人的父母时,老人都对郭开维千恩万谢。原因是没有把两个儿子送到公社里,要么他们就惨了,轻则劳动教养,重则要蹲大狱。
经过这次经历后,郭开维觉得自已胆子大了许多,完完全全长成了一个男子汉了。他一改平时不爱说话的姓格,有时和弟弟们打扑克时,还会偷偷笑上两声,这让郭父和郭母都觉得,大儿子象换了一个人,人变得开朗了。
又过了几天,当郭开维收发好上级下发的文件,准备骑车送往各村大队时,大门口让一个女人挡住了去路。
只见这女子看上去也就是十岁,块头倒很大,虽说长得不是很漂亮,但说话的声音很是宏亮,显得很自信。
“你就是郭开维吧,上回把我两个弟弟打趴下的就是你啊。”
郭开维一听这话,就猜出此人一定是革委会主任妻子的外甥女了,“他们两人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行啊,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你把我大弟弟打坏了,赔个医药费吧,我也不多要,给三十好了。”
郭开维想都没想,从身上拿出了才发的工资,有三十七块钱,“都给你了,这上头有工资条,只多不少。”说完骑车扬长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