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接到消息,计委要求北方钢铁厂向市场投放了5o万吨储备钢材,其中包括3o万吨线材和2o万吨圆钢,用于平抑线材和圆钢的价格。”
在京郊那套别墅的客厅里,孙振江半躺在长沙上,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对坐在一台计算机跟前忙碌着的皮茨顿说道。
“这已经是贵国的计委第6次动用储备钢材了。”皮茨顿点开一个1otus表格,在里面填上了孙振江说的数字,然后评论道:“据我们掌握的信息,计委的钢材储备总计只有不到1ooo万吨,可是现在时间才过了一个多月,他们就动用了4oo万吨,看来负责此事的官员很沉不住气啊。”
“那是当然。”孙振江道,“稳定钢材价格,是最高层提出来的要求,在中国,这叫作政治任务。老皮,你知道啥叫政治任务吗?政治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完成的任务,你说计委那帮老家伙能不上心吗?”
皮茨顿对于自己被称为“老皮”已经习惯了,他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喜欢你们的最高层提出的政治任务,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恐怕很难如此轻松地调动出计委的储备。”
“计委这次往市场上补货,咱们是不是该入手一部分了?”孙振江坐直身体,认真地对皮茨顿问道。
孙振江与介子基金联手准备炒作钢材市场,皮茨顿是介子基金派来的操盘手。奇怪的是,在计委不断抛出储备以求平抑钢材价格的过程中,皮茨顿并不急于囤货,而是让孙振江联系其他的贸易公司囤货,维持市场上的供求紧张局面。看着同伴们囤积了数以万吨计算的钢材。孙振江心痒难耐,对于皮茨顿的策略也越来越看不透了。
皮茨顿呵呵笑道:“不用着急,咱们囤货的时间有的是。计委手里不是还有6oo万吨钢材吗,你还担心不够我们囤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振江道,“我是说,钢材价格在一天天上涨。早一天囤货,价钱更低,不是挣得更多吗?等人家把低价钢材都囤完了,咱们在高位上进货,这不就亏了吗?”
“表面上看,的确是有些亏。”皮茨顿卖着关子。
“这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事情吧?”孙振江没好气地说道。皮茨顿的话实在是太拽了,如果换成一个别人,孙振江恐怕早就老拳相向了。可是对于皮茨顿,孙振江不敢动手。他知道对方的背后是一个庞大到他只能仰视的大财团,而这一次炒作钢材市场的行动能否成功,也完全取决于这个财团的努力。
“孙,你不要性急,我希望你能够从这一次的操作中学会资金运作的方法。”皮茨顿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
“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孙振江道,美国人喜欢称呼别人的姓,而孙振江的姓如果单独拿出来叫,颇有一些吃亏的感觉。孙振江宁可对方叫自己的名字。
皮茨顿又耸了耸肩,换了一个称谓说道:“孙先生。我希望你记住,我们在这一次的操作中,是庄家,而不是普通的交易者。我们的资金必须留到最关键的时候使用,这样才能够对市场形成最有效的冲击。
现在这个价位,有大批的散户愿意囤货。那就让他们去消耗计委的储备好了。等到价格上涨到3ooo元以上,甚至达到32oo元或者34oo元,这些人就有可能会观望,甚至随时准备出货。在这个时候,必须有一笔强大的资金注入市场。继续抬高价格,才能够让市场真正陷入疯狂。你想想看,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够调动出这样大的一笔资金?”
“这个道理我倒是懂。”孙振江无奈地说道,“可是我们到32oo或者34oo才进货,万一价格就停在那里了,咱们不就白干了吗?老皮,你真的相信我们能够把价格炒到4ooo以上?”
“我这里有最精确的计算模型,你是完全可以信赖的。”皮茨顿用手指着面前的486电脑,自信地说道,“钢材是有刚性需求的商品,厂商可以不买奔驰轿车,但必须要买钢材,而且不管钢材价格涨到多少,他们都会购买。对于下游厂商来说,他们可以把在钢材上多花的成本分摊到自己的产品上去,这叫作……嗯,对了,叫作政策性涨价,是贵国政府允许的事情。”
“我总是有点不踏实。”孙振江嘟哝着说道,不过,话归这样说,他还是决定照着皮茨顿的安排去做。他一直觉得自己虽然已经是个亿万富翁,但拿到国际视野下,不过是一个土包子而已。要想让自己变成“洋包子”,就必须学着西方人的方式去做生意,这一次与介子基金的合作,就是他为了让自己转型而进行的尝试。
“孙,你放心,介子基金从来没有失过手,你只需要照着我的要求去做就可以了。好了,你现在给梁和凌他们去过电话,让他们想办法把计委的5o万吨钢材吃掉。”皮茨顿说道。
孙振江从身边抄过来一个“大哥大”,拨通了小伙伴梁朝晖的电话:
“喂,梁子啊,忙啥呢?”
“振江啊,我还能忙啥,约人吃饭呢。我草,哥们这些天净跟人喝酒了,都快喝趴下了。”梁朝晖在电话里用叫苦的语气说道。
“约银行的人吗?”孙振江对梁朝晖做的事情非常了解,知道他这一段是在为了贷款的事情而奔走于各银行之间。
梁朝晖道:“可不是吗,现在办点啥事不得在酒桌上谈?我打着老爷子的旗号去找他那些老部下都不成,现在的人都贼精着呢,啥特喵感情也不认,人家只看‘现’的。”
孙振江笑了笑,道:“我相信你有办法的。对了,梁子,我告诉你,计委那边传来消息,说最近可能又要放出一批储备,投放到几个市场上去。皮茨顿的意思是,让你们哥几个把这批货吃下来,不能让计委把价格压下去。”
梁朝晖听说这事,张嘴就来了句国骂:“我草,计委那个王老头疯了,这么一个多月就放了五六批储备钢材了吧?振江,这次有多少吨?”
“我听到的消息是5o万吨,3o万吨线材,2o万吨圆钢。”孙振江说道。
“振江,你买张机票飞过来掐死我得了。”梁朝晖嚷道,“5o万吨,全部吃下来得十几个亿了,让我上哪弄那么多钱去?”
“你多找几个人,大家一块吃啊。”孙振江道。
梁朝晖压低了声音,说道:
“振江,你说那个皮茨顿的话靠谱不靠谱?计委那边不停地放储备出来,咱们现在是见一批就吃下一批,啥时候是个头啊?万一计委那边钢材足够多,咱们彻底吃不下,不就瞎了吗?
现在线材的价格是28oo元每吨,我觉得已经挺高了,我前面22oo进的货,如果现在甩出去,每吨净赚6oo,还掉贷款利息,还能落下一两千万,我觉得差不多了。再这样拖下去,如果价格不涨反降,咱们可就被套牢了。”
孙振江不屑地说道:“我说梁子,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一两千万你就知足了?现在一两千万够干嘛的?咱们这一把,怎么也得奔着几个亿去挣。人家介子基金是国际玩家,有的是经验。皮茨顿说了,这一轮钢材价格起码得涨到45oo以上去,到那时候再抛,你算算能挣多少?”
“45oo?”梁朝晖在电话那头咧了咧嘴,他根本不相信钢材价格能够涨到那个程度,只是孙振江说得这样言之凿凿,又有介子基金提供背书,梁朝晖也没法说什么。
对于这一次参与炒作钢材,梁朝晖颇有一些上了贼船的感觉,但上船容易下船难,再加上自己也有一些贪心,所以便身不由己地走到了现在。对于孙振江描绘的远大前途,他有些不相信,不过既然孙振江预言钢材价格能够涨到45oo,那么没准4ooo是能够达到的,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必急于出货了。
关于吃掉计委抛出的储备钢材,梁朝晖是能够理解的。只有不断地制造市场的紧缺局面,才能够让价格不断地上涨。无论是钢材用户还是一些参与炒货的散户,都有一种买涨不买跌的心态,他们现在的做法,就是把价格哄抬起来,吸引大家抢购,从而使价格进一步上涨。
至于说到什么时候抛货,这就需要非常精确地把握了。抛早了可惜,抛晚了就被套住了。孙振江对梁朝晖交代的是,要听他的指令决定何时抛货。不过,梁朝晖可不想把几亿元的身家寄托在孙振江身上,他决定要在孙振江抛货之前提前清仓,以免自己成为这场接力赛中的最后一棒。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梁朝晖不会向孙振江透出口风,他对电话里应道:“好吧,振江,我听你的,多联系几个人,争取把这些钢材吃下来就是了。”
挂断孙振江的电话,梁朝晖叹了口气,在大哥大上又拨了一个号码。听到话筒里传来接通的声音,他酝酿了一下感情,然后笑着说道:“喂,饶行长吗?我是小梁啊。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出来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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