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有此诅咒,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在这一甲子之间,段万全从未见过族人逃脱此诅咒,哪怕当家的段家早已四散开来,分布各地。
六十年前,段家还是一个经商的小商户。那时的段家又两位双胞胎兄弟,遛街窜乡卖油为生,因着嘴甜面俊办事周到,两三年的工夫,就有了一小趣÷阁资产。但是这远远不够买房买地娶媳妇,两兄弟都不想再过穷苦日子,就去城里找门路,不想遇见一个过路行商,那行商见这两兄弟年少有为,就带着两人南货北卖,为了提携两人,把一双女儿嫁给了两兄弟。
段家兄弟从此发了家,一路从南货北卖做到了大商户,就差为宫中供货,成为皇商了!带着曾经段家庄的几户同族人家,都发起了家来!
段家兄弟从买油郎混到如今,仍不甘心,一心要扬名天下,做那皇商!可是皇商哪有那般好做的?尤其段家供的货,都是两人岳父家带起来的。
段家的岳家刚刚跻身皇商之列,段家根本没有机会,段家一族人便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时逢宫中广纳皇商,错过这一村,还不知要等多久。
正此时,有个郡主派人找了过来,说那郡主见过段家兄弟行事,甚是喜欢,这皇商的名额,是属意段家的!若是段家做了皇商,郡主愿意出上一股,为段家加把力。
段家人一听,全都心思活泛起来,有人说这就是上天给的机会,上天让段家发达,让段家扬名天下!
那两兄弟也动了心思,那郡主在宫中很有体面,若是能搭上她,段家顷刻间飞黄腾达。可是,要挤下去的到底是妻子的娘家,怎么好动手?就算是得了这个皇商的资格,也要被人说道。
两人商议许久,最后决定烧了岳家一批货,让他们供货缺失,自然由段家取而代之。
不想这个计划,竟然被两人的妻子知道了。两位段太太全都大吃一惊,在没有想到段家竟有如此谋算,两人连夜要通知娘家小心,然而却被段家兄弟发现,将两人锁进了小院里。
段家兄弟如约进行的筹算,可他们千万没有想到,那院子竟然夜间起了火,火势十分凶猛,根本无人敢进。
两位段太太困在屋内哭喊,段家两兄弟开了门要上前救人,却被族人拦了下来。
“这是天意,让她们去吧!待明岁续弦,断了同她们娘家的联系,段家再要上位皇商,可就没人胡言乱语了!“
说话的不知道是谁,可这么说的,却不止一人!。
段家兄弟犹豫了,被困在火场里的两姐妹听见了这话,厉声叫骂起来。
她们起初骂的凶,但越是叫骂,段家人越是隔岸观火。烟气弥散,两姐妹转眼已经到倒在了地上。
妹妹身体虚弱,很快没了呼吸,死在了姐姐怀中。姐姐亲眼看着妹妹死去,看到自己的衣摆已经着了火,再看着火场外面,抱着臂膀的段家人,和两个无动于衷的丈夫。
一口咬开手指,将鲜血画到了地上,一圈一圈地画下来,在火光中夺目刺眼。
......
段万全将这一段往事说来,袁燕听着,怔了一怔。
“这......诅咒果是真的?“
段万全点了头,“自那之后,段家男儿娶妻,便再没有顺利,后来段家还是没有当上皇商,族人畏惧那血咒,四散开来,段家就此散了,也败了。“
段老爷子并不是段万全的亲祖父,只是一位叔祖父。他终生未娶,而段万全的父亲不信邪,娶了段万全的母亲,而段万全的母亲生了他之后,多年病痛缠身。段万全的父亲有些怕了,问及段老爷子会不会是血咒作祟。段万全趴在门下,第一次听说那所谓的血咒。
段老爷子并不相信,“人各有命,就算没有血咒,又有几个人能长命百岁?其实段家人的遭遇根源,并不在此,段家儿郎面相俊美,处事圆滑,沾身是非也就更多,不能守住本心,自然厄运降临!”
段万全见父亲听了段老爷子所言,不再忧虑,一心一意为母亲求医问药,然而母亲病情一直没有起色,父亲却被一位女医纠缠上。父亲不欲同那女医如何,几次三番拒绝,并要带着母亲和他暂离此处,谁想那女医竟然偷偷在母亲药中动了手脚,未及动身,母亲就撒手人寰。
段万全双眼哭肿了,他看到段老爷子叹气,而父亲一连几日精神恍惚,跪在段老爷子身前,“叔父,我自问从不沾惹是非,为何还是如此下场?!为什么不来害我,全哥儿他娘有什么错?!”
段老爷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夜,段万全的父亲就手刃了那女医,然后回到家中,服毒自杀,静静躺在了段万全母亲的灵柩旁。
......
段万全忆起此,目露悲光。
“我不知道是血咒,还是段家人的宿命......大当家,不要同我成亲,段某不愿连累大当家!“
然而他话音一落,屏风一下被人拉了开。
段万全看到了红衣金饰的袁燕,见她直直站在自己脸前,白粉敷面的脸上,眉心坠掩不住眼中的英气。
她突然一笑,“怕什么?我袁燕这条命早晚要横死的,不若横死在你手里!“
她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吉时已到,准备拜堂!“
段万全怔怔。
直到一拜天地,二拜交椅,夫妻对拜,段万全看不到红盖头下那英气勃勃的脸庞,只是那一抹笑一直映在他的脑海中。
段万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压寨夫君,只是他这一时,只怕是都离不了绿英寨了......
*
忽的从梦中醒来。
崔稚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显然还在半夜。
崔稚从枕头下拿起扇子,给自己扇了一番凉风。
她梦见段万全了。
可她梦见段万全被五花大绑,绑在了一颗树上,怎么跑都跑不了!就像猪八戒被菩萨变的母女绑上一样!
崔稚一想梦里那场景,就觉得好笑,可笑着笑着,她笑不出来了。
段万全不会耽搁在了路上吧?
要是段万全被耽搁了,她这里五景酿可就要真的断了货了!
崔稚口干舌燥起来,下床喝了一碗茶,越想这事,越觉得不保险。
这儿没有电话,也没有传真,甚至所谓的飞鸽传书,她也没见着。传消息的方式不是靠信,就是靠人。
她是先给冯老板送了一封信的,而后栗家三位姑娘出了状况,这才又派了段万全过去,指望段万全把酒运过来。
可段万全到底就是一个人,而这一路又是行船又是走马的。
俗话这么说?行船走马三分险!
三分呢!可不小!况且段万全的人身安全,也没有保障!
要事身边多几个人就好了,哪怕是打手,跟着段万全一道,也能保些平安。
崔稚越想越不妥,干脆睡不着觉了。
她经过了两轮饥饿销售后,看到五景酿的名声明显被元和黄盖住了,虽然泰州也有天星黄和栗子黄以及众多黄酒,可元和黄正火热,又便宜,对于喝惯了黄酒的人来说,有黄酒就够了,五景酿就更没必要苦等了。
最多,也就是尝鲜而已!
崔稚费了许多人力物力,才在邀酒大会上拿下第三名,这名头只是个开始,若是不能变成钱,一切都是虚的!
难道还让她只领个头衔回去,亏了两船酒水的本吗?
那她分分钟要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