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嫲嫲平时在琉璃院耀武扬威惯了,但众人碍着她在相府的资历,加上一张嘴会说,表面上都巴结奉承着她,背地里却恨的咬牙。
如今见她脸上长出了奇怪的包,没一个敢与她亲近的。
到了第二天,周嫲嫲脸上的包就开始化脓流血,变得更加狰狞可怖。几个婆子吓得去梧桐苑求二夫人,说要搬离琉璃院。
刘敏才懒得管琉璃院的事,只说他们不安生待着,便打发出府去。
几个婆子没法,又舔着脸来求顾姝。
顾姝正愁她们几个在院子里碍眼的很,想着趁此机会打发了也好。
可惜,还不等她出门去说,那厢芸儿却叉着腰站在门口,骂道:“几位嫲嫲平时偷懒耍滑也便罢了,如今二小姐要入宫去,院子里多少事需要打理?你们搬出去了,那些活计谁来干?”
一个婆子道:“那周嫲嫲浑身恶臭,整个后院闻得到,谁知道是不是传染病?她若在院子里,我们是定不肯往后院去的。”
又一个婆子说:“芸儿姑娘做不得主,还是请二小姐出来吧。”
芸儿急了,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刘嫲嫲明知道二小姐身子不好,还拿这样小事来烦她!”
“什么身子不好?傻子便是傻子,若没有顾太后撑着,她能入宫?不过顶了个虚名,还真当自己母仪天下了?”刘嫲嫲越说越来劲儿,索性也叉着腰,拔高了声音。
“要嘛,姑娘就替咱们另外安排去处,要嘛,就让周嫲嫲搬出去!”
几个婆子也连声附和,什么话也往外抖搂。
芸儿毕竟年轻,脸皮子薄,加上又是被欺负惯了的,一时间没了话说,气的红了眼,却倔强地抿着嘴,不让眼泪掉下来。
顾姝在屋子里听得清楚,连连叹气。自己要是再这么装傻下去,芸儿得被这几个老货活活欺负死!
可就这么一个傻子,还有人想方设法地要她性命,若是个精明的人,岂非更加遭人嫉恨?她虽然不怕麻烦,但也没必要给自己添更多的麻烦!
想了想,她开了门出去,憨笑着同几个嫲嫲见了礼,又拉着芸儿的手说:“周嫲嫲病了,得请大夫。”
不知道为什么,芸儿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在被二小姐拉着手时,忽然就往外掉,止也止不住。
她哭着说:“昨儿看着也不严重,以为只是被虫子咬了,也就没请大夫;才刚得知化了脓,奴婢已经叫人去请了。”
顾姝虽然在屋子里,但外头的事却听得一清二楚。才刚芸儿喊人去请大夫,整个院子,没有一个人动的。
“若真的是传染病,可不是小事,得回了父亲!”顾姝知道,这些婆子都是欺软怕硬的,一旦事情闹开,对她们并没有好处。
果然,听到傻子小姐这么一说,几个婆子都有些慌了。
适才闹得最欢的刘嫲嫲听她这么一说,连忙道:“是不是传染病还不好说,还得是大夫来看了才是。老婆子这就找人去请大夫来!”
说着话,她往人群中唤出一个年轻丫头来,嘱咐她:“一定要去请长街最好的大夫刘胜强。”
年轻丫头应声去了。
不等大夫来,那厢二夫人先来了,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那个年轻丫头被两个小厮押着回来。
“封锁院子,任何人不能出入。”刘敏厉声一喝,几个小厮四下散开,把住院子各个出口。
众人都被吓住了,刘嫲嫲先问:“二夫人这是做什么?”
刘敏叹了一声,说:“如今琉璃院出了这档子事,也是我看顾不利。虽然我也不忍心,但既然发生了怪病,就不能让你们随意在外走动了。”
“二夫人,得怪病的只是周嫲嫲一人,我们并没有染上!”刘嫲嫲连忙上前去,跪倒在二夫人面前,讨好道:“咱们可都生龙活虎的,但真不曾染病。求求二夫人,就放我们出去吧!”
另外几个老婆子也齐齐跪下哀求。
芸儿紧张地拉住了顾姝的手,不知该怎么办。
顾姝脸上也是一副怯怯的样子,心里却明镜似的。
周嫲嫲脸上的脓包,根本不是疫病,不过是洒了些毒药粉,过几日自个儿就会好了。而现在大夫都还没有看过,二夫人就断定了那是疫病,分明是想借这个由头来控制琉璃院。
一旦她这个二小姐传染上疫病,别说是入宫为后,就是在相府,都会被人弃如敝履。
她看着庭院中的娇丽妇人,心里冷笑。打的可真是一手好算盘,蛇蝎心肠不过如此!
芸儿拉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脸上现象出一抹决绝来。
顾姝知道,芸儿一个小小的婢子,对上这个手段狠辣的女人,必定无济于事,反而会让自己吃亏。连忙死死拉住她,憨憨地说:“都听二夫人的!”
“小姐!”芸儿担忧地唤了一声,可看到几个把守院子的小厮,再看看二夫人誓不罢休的模样,也没什么办法。
顾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自个儿行上前去,说:“二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姝儿都听你的!”
刘敏心里一个劲儿的冷笑,傻丫头,看你这次还不死吗?
面上,她却装出一副柔善不舍,拉着顾姝说:“二小姐放心,我必定会叫大夫治好你们的病的。”
说完,又冷眼瞧着跪在院子里那些老婆子,冷冷地道:“都给我听仔细了,在大夫没有结论前,谁也不准私自逃出去。要是胆敢犯了规矩,不说你们的命保不住,就是你家里的人,也难逃命!”
说完,又同顾姝说:“一应吃的,用的,都会叫人送进来的。”
她说完,便带着贴身婢子走了。刚出琉璃院,一直躲在外头的顾丽珠上前来,搀着母亲的手臂,笑说:“还是母亲高明,如此一来,父亲也不好再维护那小贱人。”
十七八岁的少女,容貌瑰丽,心思却比蛇蝎还毒。
刘敏洋洋得意,拍了拍女儿的手,道:“就算不死,也得叫她刮下一层皮来!”想了想,又问:“你不是说,那日的事,叫芸儿看着了吗?”
顾丽珠笑道:“我是故意让她瞧着的。憨货身边的丫头,自然也是个蠢笨的,吓一吓什么都不敢说。但有她在旁边作证,父亲就不会怀疑是我推那小贱人下去的。”
“虽如此,还是得小心才是。”刘敏不如顾虑地道:“留着她,迟早也是个祸害,得想个法子永远封住她的嘴才好!”
顾丽珠含笑的眸子里泛起杀机,翘着嘴角,冷笑说:“只有死人的嘴才最能守得住秘密。如今琉璃院里头传染了疫病,那丫头体质单薄,被传染也是在所难免的!”
母女两个,在害人这件事上,心有灵犀,彼此心照不宣地对看一眼,就便已经知道了各自的心思。
“这件事我去做,你不要插手!”刘敏怜爱地望着自己女儿,仿佛看到了前途无量,“你是要成为皇后的人,别把自己双手给脏了。”
“是。”顾丽珠乖巧地应了一声。
如果两个人不是在谋划如何害人,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该是何等的温馨和睦!
而此时的琉璃院,仿佛被阴云笼罩住了一般,一向盛气凌人的那些婆子,也如霜打了的茄子,气势全无。
顾姝拉着芸儿进了屋,关上门,两个人进里间。
“芸儿!”顾姝双手搭在芸儿的肩上,强迫她看着自己,正色说道:“现在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认真地听着,并且记住。”
芸儿再次被大小姐的气势吓住了,只是呆愣着点了点头。
“我不傻了!”说出这四个字,顾姝也跟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至少,在这个小丫头面前,她不用再装了。
“小姐别闹了,没人说你傻!”芸儿反应过来,以为小姐又犯了痴病,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担忧地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老爷,说明琉璃院的情况,就怕二夫人在老爷那处说了些什么。”
见她不信,顾姝也没再多说,转身坐在床上,分析道:“二夫人来势汹汹,又封锁了琉璃院的进出消息,就怕是父亲也未必敢进来。真要让她坐实了琉璃院有疫情的事,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芸儿觉着十分有理,顺势便点了点头。但随即,她又发现了不对,满眼惊骇地望着自家小姐。
只见小姐盘腿坐在床上,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做沉思状,没有半点憨态!
顾姝却没在意她的目光,继续分析:“所谓众口铄金,琉璃院是怎么都说不过梧桐苑的。所谓擒贼先擒王,关键点还在二夫人身上!”
“小姐?”芸儿试探着唤了一声。眼前这个一脸老谋深算的人,还是她的二小姐吗?
“什么事?”顾姝抬头看她。
芸儿噎了口口水,顺道将脱口而出的惊呼与满腔惊讶一并压下,试探着再问:“您知道二夫人是谁吗?”
顾姝笑道:“不就是我父亲的小房吗?”
“啊!”
芸儿终于抑制不住激动心情,尖叫着原地蹦了起来,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瞧着那圆嘟嘟小脸上的笑容,顾姝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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