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皇帝的怀疑,小肆又恢复了怯怯的神情,低声说:“生父教养大恩,小肆不敢忘记。但斯人已去,奴婢既然活着,就该好好活下去。二小姐对小肆有再生恩情,小肆自当做牛做马报答。”
听了这话,皇帝不置可否,只瞧着顾姝问:“你又要做什么去?”
顾姝本是不想搭理他,便没说话。却见墨子良认真地瞧着她,大有不得到应话不罢休的趋势,只得说:“小肆入院,还得找姨娘报备。”
墨子良点头,说:“说起来,她也算是你的长辈,趁此机会,朕也去见见。”说完,又往前方一指,十分诚挚地问:“是这个方向吗?”
顾姝无语地瞅着他。这哪里是皇帝,分明就是个无赖嘛!
“皇上真的不忙吗?”她强忍怒火,咬牙切齿,“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吗?”
墨子良认真地点头,说:“太后说你怕生,入了宫恐怕会不习惯,所以朕先来陪陪你。毕竟,太后为朕处理国事,朕于心难安,这是唯一能为她做的。”
顾姝哪里听不出他言外之意。顾太后掌权当道,他是有心无力,又不敢与太后正面交手,所以只好拿她这个傻侄女出气。表面上,还能博个仁爱慈孝的美名!
帝王心海底针,但真是不差了。
一行人到棠梨院外头,听得里头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却是杜丽娘还魂一出。那声音,自然是钱鹃儿的,真真是如泣如诉,感人至深。
一行人忍不住停了下来,在外头听了片刻。恰逢一个小丫头出院来,见几人来了,忙行了礼,笑说:“二小姐来了怎么不进去呢?”说着话侧身往旁边一让,又将视线落在了墨子良的身上,问:“这位公子是?”
芸儿上前,在她耳边悄声说:“皇上。”
那小丫头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这样的事,墨子良经历的太多了,见怪不怪,淡淡地道:“起来吧。”
那小丫头这才起来,仍旧谨慎地弓着腰,将几人迎了进去。
院子里种着桃、李、杏树,皆是硕果累累;夹道几株矮矮的海棠花儿,正在怒放,真真是不枉叫了棠梨院。
那钱鹃儿一身戏服,画着半面青衣,正捻指低眉。正待开口,却被小丫头给打断了,说:“三姨太,皇上和二小姐来了。”
她便收了架势,忙过来行了礼,说:“皇上驾到,民妇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墨子良自是不计较。
钱鹃儿将众人请进屋子里,请了皇帝上座,又让顾姝在皇帝对面坐,自个儿一旁站着,吩咐人上茶点来。
茶是碧螺春,却是旧年的;点心虽然新鲜,却都是些寻常的连心酥、桂花糖。
一切准备妥当,她又说:“容民妇去更衣。”
墨子良招了招手,示意她去。等人走了,方同顾姝笑说:“若非瞧着你在这里,朕倒要怀疑是否还身在相府了。”
顾姝倒是没什么讲究,吃了口茶,笑嘻嘻地问:“不在相府,又在哪里呢?”
墨子良成功被她噎住,想起对面坐着的是个傻子,暗道自己也是蠢了,竟然和她说这些。便将这个话题搁下,目光四下流转,打量屋中的陈设来。
屋子里一应的家具都是皇竹制成的,一眼望去,宽敞明亮,倒是有些品味的。又想起刚才听到的唱腔,便说:“难怪相爷不续弦,也要将三姨太迎进府来,能歌善舞,又不受权财诱惑,这样的女子世间也寻不出几个。”
顾姝撇着他,没忍住蹙了眉头。古代的皇帝,都是这样八卦的吗?还是只是因为他手中无权心里憋屈,才总是没事找事?
当然,这一番吐槽,她是没敢问出来的。只说:“三姨娘很好。”
墨子良又逗她,“好在什么地方?”
“好在……”顾姝蹙着眉头,苦思半晌,却也没个结果,最后赌气地说:“好就是好,哪里都好!”
墨子良闻言只是大笑。
不多时,那钱鹃儿已经换了一身清爽的绿衣,不施粉黛,笑容可掬。一进屋,行了礼,便问:“什么事让皇上如此高兴的?”
墨子良说:“不过几句顽话。”
钱鹃儿也不追问,只又问顾姝:“二小姐可不常来我的院子,今儿是来耍一耍的呢,还是有什么事呢?”
顾姝连忙搁下杯子,将小肆唤了过来,拉着她到钱鹃儿面前,说:“姨娘看,这是小肆,我打外头街上带回来的,今后就让她跟在我身边。父亲同意了,今儿带她来,是向姨娘报备的。”
小肆乖巧地问了三姨太好。
钱鹃儿瞧着小肆也不大,又见顾姝喜欢,便说:“松香跑了,这两日我正想着,要找个人替换上,正在看着呢。既然二小姐喜欢,留在身边就是,让她领了松香那份例银,我这里也就不添不减了。”
“多谢姨娘。”顾姝高兴地坐到钱鹃儿身边,拉着她笑说:“姨娘就是比二夫人要好说话,若是今次换了二夫人,我是万不敢这样来的,必得要父亲来说她才听呢。”
钱鹃儿笑道:“二夫人要打理这偌大的后院,还要照顾老爷,自然要事事上心,不敢有丝毫偏颇差错的。我是偷懒,只等将这事定下来,再去回二夫人,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姝嘟着嘴,说:“姐姐生病了,二夫人才没时间管呢。上次去看姐姐,她脸上的红斑怪可怖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的了。若是好不了,恐怕二夫人要恨死我了。”
钱鹃儿少不得安慰说:“与二小姐什么相干?”
顾姝道:“那个病是打琉璃院传出去的,自然是同我有关的。”
墨子良冷笑道:“便是与你有关,你又能如何?”
“我……”顾姝一时语塞,心里将墨子良骂了无数遍,面上做出一副戚戚然的状态来,说:“我这心里难受呀!万一姐姐因我而嫁不出去,上次她还要跳井!”
“女子容貌固然重要,但德行才是最为紧要的;跳井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又何必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不知道为什么,墨子良就是瞧不得顾姝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任人欺负的样子。
顾姝低下头,不言语。她实在是瞧不明白,这皇帝究竟想要做什么!
钱鹃儿也笑道:“皇上都如此说了,二小姐该放心了?”
顾姝勉强一笑,“可姐姐终究是变成了那样,真不知道莫大人能不能配置出解药。”
“走吧。”墨子良实在看不下去了,率先起身,阔步而出。
顾姝只得同钱鹃儿辞了,一道跟出去。
墨子良腿长步子大,疾步而走,顾姝小跑着也赶不上,索性原地一跺脚,不肯走了。暗道这古代的皇帝,但真是喜怒无常,说着说着便气了。
墨子良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自个儿走了一段,听身后只有一个脚步声,回头瞧了一眼,见果然是洪松疾步跟着,哪里还有顾二傻子的身影。
“她人呢?”皇帝停下脚步,往后张望。
洪松赔着笑脸,说:“二小姐赶不上皇上,先回琉璃院去了。”
皇帝咬牙:“朕让她回去了吗?”
洪松继续赔笑:“皇上也没让二小姐跟着呀!”
“你……”墨子良继续咬牙,到底不好同老仆计较,只得一甩袖,悻悻而去,“朕还求着她不成?”
洪松擦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自打遇到二小姐后,皇上的性格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入夜,蛋小三再次出现,仍旧是一无所获。此刻,这位时空客服再无从前的神气,连飘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淌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早就说过了,身为时空客服,是不能干预其他人的正常生活的。”
顾姝盘腿坐在床上,双手平放在膝上,阖眼养神。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这潭水,比她想象中要浑浊的多。
见她没有说话,蛋小三艰难地恢复成蛋形,远离顾姝后,才问:“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顾姝还未说话,外头有人敲门,紧接着便是小肆的声音:“二小姐,睡下了吗?”
外间榻上的芸儿忙去开了门,小肆进屋来,将一封信递给顾姝。
好在昙国的字和二十一世纪是一样的,顾姝拆信看了,面色变得更加凝重。
芸儿忙问:“二小姐,信上写了什么?”
顾姝道:“是救走小七的人,他们要我亲自去接人。”
小肆道:“这些年,外头一直有人在打探首领的身份,只怕让去接人是假,想要知道首领的身份还是真。老大的意思是,首领不能去,至于七堂主,我们另外设法营救就是。他们既然知道了七堂主的身份,多少也会忌惮七杀堂,也要等首领的回信,短时间内,七堂主不会有危险的。”
顾姝自然明白的。两相对峙,己方处于下风,更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她反复翻看着信封,凝眉问:“能查到这封信来自何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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