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南大校园一个普通安静的早晨。诩为好人的戈伟,也忍不住爆出句粗口。以后再管闲事,哥把名字倒着写!
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唉,干嘛呢。”
声音戈伟非常熟悉,抹了把脸,转身去一看,不是胖子法兰第又是谁。
法兰第,真名马晓飞。和戈伟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万年死党。法兰第是这胖子网名。
马晓飞一身紧裹的黑色羽绒服,更显他身材之圆。戈伟很难想象他这身是怎么套上去的。挎着运动背包,三步并两步来到戈伟身边。
“唉,别提了。倒霉。马晓飞,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没事扯淡。说过的那个碰瓷儿案?”戈伟一脸晦气。
“记得,怎么了?”马晓飞见戈伟脸上花里胡哨。乐道:“你丫早上没洗脸就出来了?昨晚约.炮去了?”
“滚蛋。”戈伟白了马晓飞一眼,这货从小到大,嘴里就没个边际,三句有两句没正经。戈伟叹了口气,把刚遇到的情况讲了遍。
“靠,不是吧?”马晓飞露出一副乐呵呵的表情:“这都几天了还在蹲?国足要有这耐力,早冲出地球了啊。”
“唉……”
戈伟叹气,正要说话,忽然就见胖子眼睛一亮。指着戈伟身后快速说道:“哎快看!”
戈伟心里一个哆嗦,下意识以为门口保安把老太太和傻大个放进来了,急忙回头作势欲跑。
然而他看见的,不是那如同杀神般的身影,而是两个高挑的女孩子。
这两个女孩子,正从不远处,沿着甬路,朝他这边缓缓地走来。薄薄的羽绒服,掩盖不住她们各自修长的曲线。昨夜又下了场雪。早上到处都是积雪还没来得及清理。她们绸缎般的黑色长发,在风中格外抢眼,丝丝飘舞,让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方小楠。还有颜晴。”
马晓飞的声音小得只有他身旁的戈伟能够听见。“方小楠”这三个弱不可闻的音节,却如同晨钟暮鼓,响彻戈伟的脑海。
刚才的一切疲累。一切不满,一切恼怒。全都在这一刻,随着那长发飘舞。烟消云散。
“你的梦中情人来了。”马晓飞凑到戈伟跟前说道。
“什么梦中情人,瞎说。”戈伟依依不舍地挪开目光,颇有些自嘲地说道:“中文系两大系花。每天宝马接送。咱这种小屁民,还是退散吧……”
“知道你还盯,丢魂似的。”马晓飞嬉皮笑脸地调笑着:“你就不怕这两位美女身后那几个师的追求者,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你?”
“我国法律,不禁意淫。”戈伟仰头晃脑,扭过头去又偷偷看了眼远处款款走过的二女。
“呦!谁在意淫呢?”
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马晓飞一听见这个人的声音,一下子脸就沉了下去。
戈伟也皱了皱眉,回头看见一个浑身名片运动装的青年,正用一副鄙视的表情,向戈伟和马晓飞投来同情的目光。
“呦!我还以为是谁呢,大老远的,还真没发现。原来是著名的伟少和飞少。”青年来到戈伟和马晓飞面前,先抖了抖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故意探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两个女孩,接着阴阳怪气地对戈伟说:“别想着,人家跟你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说你们,整天望着,也吃不着,累不累呀?”
“究木阳,你少在这放屁!”马晓飞往前站了一步,有些气愤填膺。
“呦!飞少今儿这是吃药了,这么亢奋?怎么,觉得你咋呼一两下,我究木阳就怕了你了?”究木阳嘴一撇,给马晓飞和戈伟一起投去鄙夷的表情。
马晓飞脸色阴沉,虽说他打心底想要揍这个姓究的混球一顿,可他也知道不能把事闹大。这个混球再混蛋,他老爸也是是市内高官,这世道就是这么操.蛋。
“谅你也不敢动我。”究木阳冷笑。
“我们走。”戈伟轻推了马晓飞一把,他知道自己这个死党的脾气,要是再这让他呆在这里受究木阳的气,搞不好真得闹出点事情来。
身后传来究木阳得意的笑声,随后是一番更加尖酸的话语从身后传来:“我说,伟少,飞少,像你们这样整天盯着人家美女看,弄得整个学校都知道你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说你们丢不丢人,啊?们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们丢脸!我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跟你们一个系的。我奉劝你们,以后,离颜家两姐妹远点儿。有多远,滚多远!这个天鹅肉还轮不到你们这种没背景的人来吃!听见了吗!”
戈伟两人默默地背着身朝教学楼区方向走去。
马晓飞把拳头攥得“咯咯”直响,嘴里不住地骂道:“这个王八蛋,仗着自己老子有权有势。就以为天老大他老二了。这年头,哪来的这么多败类!”
戈伟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有什么办法。就这世道。不然他也不会把究木阳写进小说里撒气了。
回头,那两道美丽的身影,也走得远了。
……
1943年。
此时的费城,仍然笼罩在轴心国带来的战争阴影中。
克丽丝蒂娜这一夜几乎没能入睡。整个晚上,她都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里充满了不安。她相信躺在自己身旁背过身去的莫尼斯同样是醒着的,虽然他整个晚上一动也没动过。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在白色的墙壁上投下了一道又一道明亮的光斑,克丽丝蒂娜终于听见莫尼斯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随后感觉到他缓缓地起了床。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莫尼斯的叹息声中,克丽丝蒂娜察觉出一丝微弱的颤音,证明莫尼斯的心中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平静。
克丽丝蒂娜回过头,看见莫尼斯起床后的第一个举动,是习惯性地按开了收音机,然后静静地站在收音机旁。
那是一台银灰色的铁皮盒子,据莫尼斯的好朋友卡尔上校送它来时说,这款是时下最好的收音机了。而且是海军的军用型号。
此时,收音机里面正播报着昨夜的战况。在位于西太平洋上的塞班岛上,海军陆战队在昨夜对日军发动了试探性的攻击,遭遇到了岛上日军有生力量的顽强抵抗。目前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莫尼斯面无表情地听完这个消息,嘴里喃喃地嘀咕了一句:“该死的日本杂碎,该死的东条英机。”随后他又面无表情地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整理衬衫的领口。
“吃个早餐吧。”
莫尼斯听到克丽丝蒂娜细微的声音。
莫尼斯转过头来,望着蜷曲在洁白的轻毛毯里。像猫儿一样正盯着他的克丽丝蒂娜,原本平静无波的目光。忽然间变得柔和了起来。
莫尼斯微笑着点点头。
早餐同往常一样,简简单单的苹果酱土司和牛奶,没什么特别的。不同的是,克丽丝蒂娜说是要先去化一下妆,等了好久都没见她从房间里出来。
莫尼斯知道她平时是很少化妆的。朋友们都说,克丽丝蒂娜是个不化妆就很美的女人。
莫尼斯将自己的身体斜靠在椅子上,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他一边点上一根香烟,一边望向窗外马路旁那棵翠绿繁茂的法国梧桐,寻思着今天白天将要发生的事情。
费城的夏天一如既往的湿热,浓烈的阳光让路面折射出一层光亮的外壳,刺得莫尼斯的眼睛很不舒服。他眯缝着眼睛,脑海里把今天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又都设想了一遍,就像昨天晚上那样。他不允许自己丢失任何一种可能性,这种缜密的思维得源于他的导师。
“尼克,上帝也是一种可能性。”
他时常回忆起导师曾经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的缘故,莫尼斯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仿佛有一种近在咫尺的内容被他忽略掉了。这让他有些焦躁。
随着太阳的升高,阳光也愈加刺眼。莫尼斯将香烟叼在嘴唇上,伸出去右手去遮挡着阳光,同时背过脸去,眼角的余光中,却在地面上瞟见了一双鲜红锃亮的高跟鞋,和一截光滑的小腿。
莫尼斯缓缓地抬起头,透过香烟腾起的一阵烟雾,看到了克丽丝蒂娜。
他一下子愣住了,眼睛变得有些发直,刚才的思考也随之中断了。
莫尼斯的视线随着克丽丝蒂娜的身形缓缓移动,她静静地坐在了长方桌对面,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莫尼斯。
此时的克丽丝蒂娜换上了一身翠绿的无袖连衣裙,是近几年来最流行的款式之一,看上去比外面那棵梧桐树还要充满朝气。她的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了,棕色的波浪长发,十分自然地拢在脖颈一侧,让她那白皙的脖颈显得更加妩媚诱人。而最令莫尼斯瞩目的,是那双烈火一样的红唇,微微抿着,似笑非笑。
“哦,亲爱的,你像极了斯嘉丽!”莫尼斯很认真说。
“《飘》里的斯嘉丽?”克丽丝蒂娜嘴角轻微上翘,对着莫尼斯半转个身。
“没错儿!《飘》里的斯嘉丽!”莫尼斯一个劲儿地点头。
克丽丝蒂娜脸上绽放出笑容,笑的十分迷人。
可是,她的内心却很平静。
她感觉到了,即便是听到了莫尼斯由衷的赞美,可她自己还是无法抹平内心的不安。
她曾多么希望这一天迟点儿来到!
虽然,莫尼斯从不主动提及他的工作,可从卡尔上校那里,她早就得知了军方这次秘密计划的危险性。
计划代号:“彩虹”。
卡尔上校绝口不提彩虹计划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并且事后一再叮嘱她,要她对那次私下谈话严格保密。
然而从当时卡尔上校表现出的略微激动,又有些担忧的神情中,克丽丝蒂娜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个所谓的“彩虹计划”,一定是十分的危险,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
她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克丽丝蒂娜曾数次下定决心,想要试图说服莫尼斯主动放弃参与进这个计划。然而,凭借她对莫尼斯多年的了解,她深深地清楚那完全是她的无理取闹。
莫尼斯并不是一个军人,他不需要去服从谁。即便现在是战争时期,纳粹德国如日中天,时刻威胁着合众国领土的安宁,莫尼斯也没必要去听从联邦政府,抑或军方的安排。
他主动参与进军方这个计划,完全是出于他天生的好奇心。
就像克丽丝蒂娜自己身为一个女人所具有的敏感心,她相信,身为大名鼎鼎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学生,莫尼斯绝对不可能抗拒作为自己导师的助手,一同去探索未知事物的那种强烈的好奇心。
终于,克丽丝蒂娜又一次失败了。
早餐很愉快,莫尼斯吃光了她亲手为他做的所有土司。于是,她眼睁睁地望着莫尼斯的背影走出家门,坐进早已等候在别墅门前多时的军方吉普车。
克丽丝蒂娜忽然间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这种感觉让她心惊肉跳。
就在那辆墨绿色的道奇吉普车缓缓开动,坐在车里的莫尼斯透过车窗朝她挥手告别时,克丽丝蒂娜猛然冲出了房间。
“尼克!”
克丽丝蒂娜发疯般地朝吉普车跑过去。
莫尼斯叫停了司机,推开车门,脚下刚一站稳,一阵芬芳扑进了他的怀里。
克丽丝蒂娜死死地抱住了这个金发男人,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仿佛只要她稍微一松手,莫尼斯就会飞走。
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的拥抱着,许久,伴随着清晨的阳光逐渐洒满大地。
“尼克,向我保证,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回来!”
克丽丝蒂娜的话语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莫尼斯沉默着。
如果换做平时,莫尼斯觉得,自己此刻或许会满怀温柔地抚摸克丽丝蒂娜的棕色长发,用安慰她的口吻对她说,“别傻了,我又不是去前线打仗。”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他只是将克丽丝蒂娜拥着,紧紧地拥着:“我保证。我会回来的,一定会!等我回来了,缇娜,我们结婚吧!”
他说的很认真。
就像发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