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极轻微的气机一闪即逝，但在沉闷已如实质的会场之中，无疑是黑夜中亮起的灯火。
这一刻，程远动了。
视线还未转过去，手掌已然下压，会场中的某一处发出沉闷的响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瞬间崩裂，一个黑影从中跳出，径直往门外逃去。
程远冷哼一声，既然对方敢向外逃，那就表明有自信不会被普通人看到，但他又岂能让它遂愿？
右手猛地抬起，对着黑影背后一扯，一股劲风生成，黑影整个被吸过来。
六术之势‘势’包罗万象，火有火势，风有风势，气劲之间也能爆发出莫大威势。
就在黑影要落到几人桌前时，程远身后忽然悄无声息地浮起一道人影，獠牙显露，面目狰狞，挥出的利爪在灯光下寒芒尽闪。
一直没有动作的季诩眼皮一抬，睁眼看去。
“砰！”
被程远用‘势’拉扯的黑影摔到地上，张口吐出一口血，脸色极为苍白，正是之前消失的那个女人。
“吓死我了。”程远夸张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从座位上挪开，刚才那爪子离着自己的脖子只有几厘米远，感受到那股劲风，脖子上的皮肤都一阵刺痛。
“地狼向来是一雄一雌而出，这倒没跑了。”视频里的卞知非笑了笑，随后道：“好了，接下来就不需要我了，你们忙吧，晚安。”
季诩感激地笑了笑，看着视频挂断。
“累死我了。”季廉连忙把手机递过去，晃了下胳膊。
季诩摇了摇头，看向被自己用灵识束缚住的人影。
面容穿着都与常人无异，不过嘴里却是龇着的尖牙，两鬓还有细密竖起的毛发，双手已经化为利爪，指甲厚且尖长，泛着寒光。
此刻见季诩望来，更是呲了呲牙，喉间还发出一阵低吼。
程远冷笑一声，摸向腰间，忽地拿出两个类似手铐的东西，上面隐隐透出一种压抑感。而两只地狼一被铐上，身上的气息便突然萎靡下去，连原本显露的獠牙和利爪都缩了回去，一眼看去就是一对有些虚弱的男女。
季诩眼神一动，直接走过去，掀了掀程远的衣服。
“你干嘛？”程远吓了一跳。
“你这手铐从哪弄出来的？”季诩问道。
程远这才舒了口气，把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布袋露了露，“芥子纳须弥，这叫乾坤袋。”
季诩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好宝贝。”
“废话。”程远撇了撇嘴，得意地看向季诩，“血气纯阳才可超脱天地方寸之间，凝缩空间以纳须弥。这种内含乾坤的东西都是古时流传下来的，现在可是少之又少了。”
“现在不也有纯阳境界的强者吗？”季诩眼神从乾坤袋上离开，随口问道。
“那能比么。”程远似是不愿多言，随口说道，“那啥，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应该快到了。”季诩先前已经告诉程远行动组派人过来了，这俩妖怪要押送到特事总部去。
看着一言不发的两人，季诩摇了摇头。
有的妖怪化形成人后天赋全无，与普通人一般，这是想要好好融入到人类社会生存的。虽然不知道这两只地狼为何身为人形却还能使用妖的手段，但既以为恶，便要承受后果了。
……
不多时，行动组的人过来，把两只地狼带上车走了。
季廉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也离开了。
夜色很黑，已经将近一点了，之前在外的警察也都有序离开，那些大门外的记者只看着车子一辆辆离开，他们想要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始末，甚至是案件进展的消息都未如愿，也都心灰意冷地离去。
当然，临走时少不了骂几句。
……
季诩和程远此时已经坐在了一家还未关门的店里。
附近都是高楼，可以想象白天的京城是如何的喧嚣，而这家小小的门店便在楼下的角落，属于拐角的地段，位置极好。
灯光有些暗，中年老板在墙边一角看着电视，上面光艳的色彩映到他的脸上。
季诩和程远相对而坐，擦得干净锃亮的白色桌面上摆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要醋么？”
“不要，不爱吃酸。你要辣椒吗？”
“吃辣不吃麻，算了。”
季诩说着，把醋杯放下，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
“你怎么看今晚的事儿？”程远舀了个馄饨，一口吃掉。
“没那么简单。”季诩喝了口汤，“特事总部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拿着这么珍贵的东西，那两只地狼又怎么知道他手里有妖玉，总感觉有些奇怪。”
“会不会是赵文想把东西交付给别人？”
“你是说今晚是接头？可没道理选择这种集会场所吧。”
“灯下黑。”程远看着季诩。
“你不会是怀疑我吧。”季诩抬眼看向程远。
“赵文只是第二阶段的殉道者，却能得到妖玉这种奇珍宝物，难不成是走了大运？”
“妖玉的作用是续命，或许有人需要吧。”季诩看着碗里的馄饨，“赵文是外勤组的人，苏耀先的手下，再者，行动组会远程监视今晚的会场，只是因为人多？”
“你们特事总部，还真是复杂啊。”程远笑了笑。
“你呢，现在怎么去警局了？”
“血珊瑚让我破境，但意境却不圆满，莫前辈让我到警局历练，说是什么体悟红尘，以炼心意。”程远撇了撇嘴，“正好我也想歇歇，谁成想临近过年，普通人的案子事更多。”
“这样。”季诩点了点头，今晚的事情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样子，虽然抓到了杀人的凶手，但背后的事情却并未牵扯出来，那两只地狼直到被带走都一言未发，什么有用的讯息都未得到。
“行了，别想了。”程远把碗里的汤水喝净，说道：“妖玉这种东西能用上的不多，肯定又是大人物间的买卖，那个赵文，应该是白死了。”
“回去吧，你买单。”季诩起身，笑着说道。
“我去。”程远一脸郁闷地瞅了他一眼，抽出一百块钱放到桌上，喊道：“钱放桌上了啊。”
季诩看了一眼，当先走出门外。
此刻相比白天安静了太多，高楼中亮着灯光，路面映的清晰，却并不惹人讨厌。
“京城，很不错吧。”程远点了支烟，开口道。
季诩双手插兜，静静走着，“你认识那个老板？”
“啊，家里二叔。”程远苦涩一笑，“青市之行，他闺女是第一批过去的，牺牲了。孤家寡人的没了牵挂，买了这家店，整天在这混着。”
季诩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的门店，依稀还能透过落地窗看到那角落里独自看电视的中年人。
“别看了，有空你多来照顾下他的生意就行了。”程远拍了拍季诩的肩膀，吐出口烟。
烟雾飘散，融入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