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诩皱了皱眉,“今晚?”
“我希望你走普通人的路。”季书义却不再说这个,而是说着另外一番话,“一个虚头巴脑的名头而已。”
“我不想放弃。”季诩明白季书义说的名头是指自己继承的‘人间管理员’,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但季诩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认真:“一个在困厄中行走的人,哪怕别人给予他的是通往地狱的路,但只要这条路能让在意的东西一块走出来,哪怕是死也无所谓。”
“如果你是说小双,她并不需要你。是你自己心底已经贪恋上这种强于常人的能力,已经迷失在了力量上。”
季书义冷冷道:“你现在卡里的600万足够你过完普通人的一辈子,而小双哪怕不当演员,在卖掉老宅后我也给她留了一大笔钱。你原先想要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让你从这条路上离开你为什么又不愿意了?”
他看着季诩的眼睛,“坚持这条路才是害了小双,你该不会忘了得罪的人了吧。方家、【公输】、基金会、苏耀先甚至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人,他们如果知道你身边还有一个普通人,会怎么做,会守规矩吗?”
“还是你觉得,所谓的条约真的能约束他们,或者说是他们会在乎一个普通人?”
季书义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低头不语的季诩,淡淡道:“你离开这条路,成为一个普通人,别的我不敢保证,起码你俩安稳过一辈子是可以的。”
“你还知道什么?”季诩低着头,轻声问道。
“什么?”季书义眯了眯眼,显然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
季诩慢慢抬起头来,一双充斥着血色的眸子出现在季书义的面前,在后者变得凝重的眼神中,缓缓转动着。
一种极度残酷的血色将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整个浸染,只有纯粹的血红,‘吧嗒’一声,原本融于右眼之中的惑星石突地被排斥出来,掉到了地上。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也不需要你来帮我做决定。我不是为了‘枷’才选择踏上这条路,感激不代表服从,我只是不想这辈子就这么算了。”
季诩在月色和烟花的映照下,脸色犹如一方古井般沉静,“不过你今晚的话是我长这么大听你说最多的一次。”
他的身上犹如披着一层艳红的彩衣,开始向天上飘着黑灰色的烟。烟雾在离开时扭曲着不断变幻,甚至在拉扯着想要再钻回去,但还是不自主地飘向天空。
季诩对这些浑然不觉,他只是突然觉得好累,体内的气血之力消耗殆尽,血气一阵亏空,身子也轻微地晃了晃。
他扶住阳台的门框,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淌下细密的汗珠。眉心的神宫像是被重锤击过,庞大蛰伏的灵识像是被一把火全部烧了,丁点儿都没剩下。
虽然精神有些萎靡,季诩仍咬着牙,半睁着眼看着前方长身而立的季书义。
季书义看着靠在墙上有些摇晃的侄子,脸上忽地露出一丝笑容,那两道如刀刻般的法令纹一时有些舒展,让人看了极为舒服,犹如邻家的和蔼大叔。
季诩不由愣了愣,一阵凉风吹过,他浑身打了个颤,眼前的仍是那个古板而又让他有些讨厌的三叔。
“点灵手,月神琰。”季书义背着双手,看向遥远的夜空,视线犹如利剑般穿破了层叠交织的空间,看穿不知何处的存在。
……
两人走进屋里,季诩脸色苍白犹如大病一场,但病态的脸上却又给人另一种健康的感觉,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没事吧?”季涵双看着季诩,脸带关切。
季诩勉强笑了笑,他现在一点力气也没了,“没事,今晚先在这住下吧。”
季涵双一怔,随后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一旁季廉大气都不敢喘,乖乖坐在葵萍身边一同看着电视里演的小品,偶尔发出干笑。
季书义倒了杯茶水,刚要拿起,眉毛忽地一挑,而后起身走向阳台。
远处仍是烟花漫天的夜色,明亮的月光皎洁。
“龙气?”
季书义背负双手,眉头紧锁。
在季涵双的搀扶下,季诩走了过来,季廉在后跟着。
在他们眼里,远处的天上浮现一条玄色的巨龙,不时或盘或绕,从上能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威压。
巨龙腾空,仰天嘶吼,片刻后化为光点消散,但带来的声势和威压久久未散。
“这是,真龙?”季廉嘴唇动了动,颤颤出声。
不只是他,季诩也难掩震惊之色,长这么大谁见过真正的龙?都是从书本或是影视上见过描述,但那不过是人为而出的虚假,刚刚出现的却是带着威压的真龙。
“一道龙气。”季书义眼神幽幽,“洞天福地自生龙脉镇压,前者为黄后者为玄。龙气溃散说明该处福地也要显露人间了。”
“说明什么?”季诩问道。
季书义看着龙气溃散的远处,淡淡道:“福地现世,算是机缘。”
“机缘么。”季诩低语一声,洞天和福地算是同一种东西。
但前者代表着多变性,可能是有好东西也可能只是一处荒芜还带有危机的险地,就像是青市困住莫寒山的那处。而后者则是如名所述,福地便是福地,里面或是有古时强者开辟出的洞天传承,或是在时间长河中从地球上分离而出的一方空间,里面有奇珍异兽,宝药灵植等等。
这些都是资源,这种地方谁不想分一杯羹,不去瓜分点儿那就是傻子。
季廉眼神一动,显然也是想通了关键,因为他一直相信自家老爹,既然他说是福地那就一定是福地。
当即不由挥了挥拳,兴奋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季书义看了他一眼,说不出是什么眼神,“世家隐脉,官方机要都有提前预知的相关异宝,那里恐怕早就戒严封锁了。”
“呃,那就只能看着了?”季廉脸色怏怏,转身向屋里走去,“算了,还是看我的春晚吧。”
季书义转身进屋,直接往楼上走去。
季诩摇了摇头,他知道季书义本就不是喜欢多说话的人,或者说是有些闷。今晚是从小到大听他说的最多的一次,但他知道,这不单单是季书义在试他,或许还有更为深层的含义。
但他不需要知道,他的本意就如同刚刚所说的那样,从未动摇过。
有的时候,看见了山海,之所以驻足,不是想登游,而只是不想单纯地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