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耀眼的红。
赤芒闪烁着，血气释放中的高温将接触的一切化为灰烬。
季诩脸色有些发白，维持着高强度烽火台的他行动极其缓慢，身上好似有无形的重枷背负，完全属于一个燃烧的铁块在被动防御着。
但幸好，他的对手是那些没有丝毫情感的死侍，它们所能做的，就是向场中这个散发着极热的‘方盒子’扑上去，用它们的利爪将里面的人撕碎。
这是它们脑海里唯一的指令。
烽火台只是类似能隔绝一切能量的防御手段，不管是物理还是元素，但空气却阻隔不了。
死侍烧焦之后散发出的恶臭仍然能钻到季诩的鼻子里，本就因气血的急剧消耗而变得发白的脸此时更有些掩不住的抽动。因为死侍太多了，四周全是物质与热碰撞后产生的白烟雾气，这股味道不比下水道的气味好闻。
‘呼’，他长出口气，已经感觉不到还有死侍冲上来了。
犹如实质砖石搭建的烽火台缓缓消散，季诩的身形没来由地踉跄一下，右手在一旁下意识划拉一下，扶住了什么东西。
白茫茫的雾气中，季诩微微晃了晃头。
“还有力气吗？”身边传来听不出是一种什么情绪的声音。
季诩低着头，额前的发遮住双眼，“还好。”
“想做英雄？孤单英豪单枪匹马救出被妖怪俘虏的人质？”
“没有。”季诩的手仍扶在对方身上，“我只是觉得，他们终究是普通人，不应该牵扯进来。”
“可那也是人不是么，难倒说，你觉得你跟他们不是同类？”
季诩沉默一会儿，“过去没有牵扯上他们，现在就更没有理由了，不是吗？”
四周的雾气逐渐消失，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
像是置身在另一处全新的环境，那杂乱残破的商场消逝在四周。
一片璀璨的星空，繁星闪烁，他的身前是类似镜像的幕布，里面所呈现出来的，是一处荒无人烟的果园。
在季诩的注视中，先是梁昌明的动手，然后是与靳肃的交战，那个诡异的燕尾服轻易击杀书院和行动组的精英，连那道具备镇压之力的杀意都在他的手上轻松湮没。
最后，是反水后的梁昌明被妖力吞噬，重伤的行动组组长和书院教习被一同带走。
而那个燕尾服说出的话，听之也如身临其境。
“妖族。”季诩转头，看向右手边站立的身影，开口说道：“它们在书院不是也有进修的学生么，为什么还？”
人影笑了笑，他穿着的宽大外套已经有了多处的残破，身上不少地方还在向外溢出着殷红的鲜血，有一种晦涩的气息从伤口处隐隐散出。
“妖和人一样，本质上还是有相同之处，但又有着明确的不同。”吴勋淡淡道：“就跟既有渴望和平的人，也有希望战争的野心家一个道理。”
季诩把手从对方肩膀上拿开，他在刚刚已经认出了对方，在数月之前的四季酒店，自己偷听过对方跟卞知非的谈话。
是被‘枷’所说身负妖术的人类。
“那你是站在哪一边的？”季诩看着对方，开口问道。
吴勋低了低头，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我是怎么受伤的么？”
季诩没有说话，他猜不到，也不想猜。
他现在只是想离开这，这比结界还要高明的一种好似空间能力的地方。因为外面的商场里还有许多普通人在，他还没把他们救出去，军队就在不远，只要这些人走出去就安全了。
因此他没兴趣来猜这种不相干的东西，或者他在意的只是对方是敌是友。
“看来你没有兴趣。”吴勋不在意地笑了笑。
随后低头看着从伤口上向外溢散的气息，不由皱了皱眉，“盛名之下，果然不虚。”
这是周离给他留下的礼物，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没有留下对方，甚至还让他把那个有些暴躁的警察一块救走了。
当然，事物都是相对的，周离带着一个人从他手上逃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摧毁一个天才，还真是有些不忍啊。”吴勋看着季诩，忽地露出一抹笑容。
季诩眯了眯眼，身周已经有炙热的气息浮动。
“还真是暴躁啊，你们这些英雄。”吴勋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后脸色变得平淡，身上的气势也逐渐攀涌起来。
“不过也差不多了吧，休息了这么久，是该活动活动了。”
吴勋伸手，漆黑的洪流缠绕，像是胶状的墨水。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虽然两人就要交手，但季诩还是问道：“先不说从古至今都遵守的规矩，只是连那份条约都要违背了吗？”
“一切的规矩不过是强者对自己的族群制定的有利规则罢了。妖族寿命延长，人类却得天独厚，强者辈出。你们化身纯阳的强者就是拳头，而妖族大圣不出，就只能蛰伏。”
吴勋毫不避讳地给眼前的年轻人解释道：“但江河东流，苍茫已远，纯阳境界也有入轮回的时候。天道失衡，大圣将出，又有什么理由不拼一次呢。”
季诩抿了抿嘴，“那个钱曜，就是试探？”
“聪明。”吴勋一愣，随后赞叹一声，接着说道：“世界把持在人类的手中实在是太久了，即便是身为御守的梁昌明反叛，也不能保证风城中没有其他的官方暗子，一旦消息走漏，那一切的努力就尽皆付之东流了。”
“所以，先让钱曜现身作案，如果有官方的人在，他们自然不难判断出现场残留的妖气，但只是小妖级别的气息自然不用通报上头，他们就会自行解决了。”
季诩接过话头，说道：“这样一来，确定了有没有这些人，你们的下一步行动就更好计划了。”
“没错，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吴勋摊了摊手，“或者，你现在恢复的如何了？毕竟死侍那么多，应该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吧。”
季诩轻声一笑，趁着这段时间自己的血气倒是恢复了不少。
“其实像这样不好吗，你们也可以到书院进学，就这么维持现状也没什么难的吧？”季诩看着浑身包裹在漆黑之中的吴勋，最后说道。
“是啊。”吴勋抬起手，黑芒笼向季诩，“可同样的，你们要是把世界的权柄让出来，不也很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