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诩眼神平静，看向身前。
即便是在如此的黑暗之中，那飘散的青烟仍看的清晰，带着让人心神一颤的轻盈和柔弱。
青烟慢慢飘动，聚成介于真实与虚幻的人影。
一双手，最先凝实出来。
季诩瞳孔微缩，嘴唇张了张。
素白青葱，指节纤长，他实在太熟悉了。
这双手，他曾经握过好多次。
天热时接过冷饮，涂过护手霜和防晒霜。下雨时接过雨伞，用修长的手握着，自己再把手覆上。天冷时也握着，把自己的温暖度过去，有时还会贴到胸前，暖过手掌的冰凉。
此时，青烟聚成的人影也已凝实，那张熟悉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季诩的面前。
叶琳脸上带着笑意，长发飘飘，看到眼前的男孩愣神，那双素白且带着凉意的手便抚到他的脸上。
季诩没有躲避，她的手很凉，像是冰块，与往常一样。
“你”季诩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又该说些什么，或者说想说些什么。
如果有人能看清他的眼睛，就会看到里面这一瞬间所闪过的种种情绪，当这些情绪在一个人的眼里都能找到的时候，便只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感觉出现。
叶琳轻轻抚了抚季诩的脸庞，开口道：“怎么了，不认识啦？”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季诩抬起手，想要再摸一下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掌，但只是刚刚抬起，便犹豫着僵住了。
而叶琳也在此刻，把手收了回去。
“因为我已经死了啊。”叶琳不在意地笑了笑，有发丝顺到嘴角，她抬手挽了挽，刹那风情流露，“能最后见你一面，真的很开心呢。”
季诩抿着嘴，沉默着只是看着她。
“好了，阴阳有别，生死需解，我要走了。”叶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有些不舍地说道：“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她的身影开始变淡，凝聚所需的青烟也开始轻微摇晃着，只是饱含了万千中情绪的眸子仍看着眼前的男孩，莹莹闪光。
“可惜你不是她。”
季诩长出口气，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虽然很像，但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将要消散的人影一颤，声音也有些起伏，“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你见过她，甚至对模仿她下过一定的功夫。虽然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但真的很无聊。”
季诩眼中闪过一丝哀色和歉意，最后化作平淡，“不是就是不是，再像也没有意义。”
青烟一顿，随后重新凝聚，只不过这次‘叶琳’脸上却再无笑意，只是一种带着复杂的淡漠，极其矛盾的情绪在她脸上浮现着，随后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跟叶琳应该没有太亲密才对。”
“是啊，年少时的事情，只是彼此看见就已经足够了，还要怎么亲密呢。”季诩像是随口说的，又像是在解释着，“你应该不习惯长发，尤其是挽发的动作，在摸到长发时有一丝停顿。”
说到这，季诩稍稍沉默下去。
“仅凭这一点吗？或许只是分别太久，习惯改变而已。”‘叶琳’说道。
季诩看着眼前这张无论容貌还是神情都与记忆中的叶琳无比相似的人，还是说道：“她是很要强的人，如果有大女子主义的话，她就是那种极其有主见的性格，很难说出‘能最后见你一面，真的很开心呢’这种话，她只是会沉默。关于自己这种显弱的情绪，她向来都是藏在自己心中的角落，从不表现或者提及。”
他忽然想到那晚，自己爆血也没能战胜鹿老人的时候，叶琳是在哭，也在大喊着让自己离开，那个时候的她，或许是第一次把心里的情绪表达出来吧。
不愿意拖累自己的，一种自尊。
人影默然片刻，抬眼看着季诩，话语有些莫名的苦涩和自嘲，“你还真是了解她啊，可又有什么用呢，为了叶家，她不也是离开你了么。”
“……”季诩眼神一黯，随后说道：“如果你今晚的目的只是为了来羞辱我的话，你成功了。”
他的身上开始浮现赤色的光芒，极热的温度散发出去，带起的亮光向四周扩散。
人影开始向后退，身上因四周高温的加剧而开始溢散烟雾，这对她来说就是天敌。
“果然，这种程度下的气血之力，血气的搬运感觉不到滞涩感，同样在他的身上也看不到流通的节点，应该就是完整人之卷了。”
青烟化作的女人看着季诩，即便身形已在这股高温下开始缕缕挥发，仍然紧紧盯着他身上外放而出的那层赤色的光芒。
季诩挥手，血气覆盖，高温在周围映出红光，青烟也在其中消散了。
没有任何一种物质可以直面这种极热，恐怖的温度足以将构造形态的化学分子都蒸发殆尽。
他拿起手机，正在录制中，即便四周是黑暗，但气血的光芒本就是散发的光源。
脑海里闪过的，是‘叶琳’消散时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带着一抹哀伤和意味深长后的释然。
季诩轻吐口气，即便对方不是真正的叶琳，但这种无比相似的外在只是面对，心里还是会泛起些涟漪。
他登陆威信，给卞知非发了消息过去。
“睡了没？”
消息过去没多久，卞知非便很快回信。
“刚醒，遇到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过录了视频，给你发过去。”
把视频传过去，季诩便静静等待着。
手机震动，卞知非直接邀请了视频通话。
“你那边怎么这么暗？”
“这边应该是停电了。”季诩身上稍微外放一丝气血，淡淡的荧光在黑暗里出现。
视频那头的卞知非在一间糊着报纸的屋子里，光线同样不强。
“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大战了一场？”卞知非笑着问道。
季诩笑着摇了摇头，随后问道：“你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吗？”
卞知非一愣，随后问道：“说说看，你也知道，我现在算是人在屋檐下。”
“风城的妖物，袭击了这里的商场，普通人死伤很多，目前是军方介入了。”
卞知非听到后，眉头皱起，但季诩接下来说的更是让他脸上也浮现出震惊之色。
御守梁昌明反叛身死，书院教习陈昀和行动组组长靳肃被俘虏生死不知，此次任务的京城来人算是全员覆灭。
“那些妖怪，是想捅破天啊。”卞知非喃喃一声。
“你还记得，几个月前在四季酒店约你见面的那个人吗？”季诩说道，“我跟他交手了，他使用的是跟梁昌明一样的妖力，一种带着人脸形状具有腐蚀性的妖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