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宅
地下酒窖
“嗯……”
一声似有若无的呻吟声传来,吸引了绯世的注意。
她转过身,快速朝酒坛周围扫视了一圈,试图找出那呻吟声的发源处。
“师父?你在吗?”
绯世抬脚向酒窖更深处走去,边走边低声唤着师父,师父……
“咳,咳咳”
几声微弱的低咳声自角落里传来,绯世忙转头朝墙角看过去。
昏暗朦胧的光线中,角落里,依稀可见一模糊的白影躺在地上。
绯世双目一亮,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忙飞快的奔过去。
“师父!师父,原来你在这儿偷酒喝啊!真是的,可叫我一顿好找。”
“师父,师父,别睡了,快起来啊,你看看,是我啊,你的宝贝徒儿回来了!”
一路飞奔,兴高采烈的小人儿朝着墙角里的躺着的人直扑过去。
绯世在楚临渊的身旁刹住脚步,蹲下,伸手掰着他的双肩,大力的摇晃着。
她小脸上神色激动,手上的动作也没轻没重,两只小手掰过楚临渊的双肩,一个劲儿的猛摇着。
“喂!师父,你怎么还在睡啊?快起来啊!”
“师父,为了找您,折腾了这好几个时辰,我早都饿了,师父你快起来去弄点儿吃的啊”
“师父,师父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绯世摇着摇着停下了,她惊讶的发现,手下握着的肩膀竟格外的硌手,突起的骨架直刺向自己的掌心,隐隐有些疼……
“这是,怎么回事?!”
“这才几天不见,这人怎么就消瘦成这副模样了?”
绯世脸上的笑意全无,双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她皱着眉,指尖无意识的收紧,低头看着地上毫无反应的男子。
“唉……”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回荡在阴暗潮湿的酒窖中,仿若未闻。
“师父啊,我离家出走不过几日,你就把自己照顾成这个样子?都这么大人了,就不能让人省点儿心吗?”
“师父,你,”
绯世盯着地上面色苍白,毫无声息的男子,突然就不知该说什么。
她神色一紧,忙拉起男子垂落在身侧的手臂,伸手探向他的脉搏。
半晌,小脸上紧张不安的神色稍缓,绯世仿佛松了口气般低声自语道:
“呼,差点儿岔气了,幸好没事,没事就好……”
绯世俯下身,半伏在楚临渊耳边,眯眼察看着他的面色。
片刻之后,她黑着脸直起身,一张小脸上生气与担忧交织,紫眸中闪过几分不解之色。
“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呢?师父,你怎么,”
“唉……”
绯世伸手探向楚临渊的额头,指尖透骨冰凉的触感令她手指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又赶忙收回。
“怎么会这么凉?”
绯世面露不安的小声念叨着,她垂眸将地上躺着的男子从头到脚察看了一番,眸中的担忧之色更甚。
“这,这还是她那个超凡脱俗的美人师父吗?”
仰面平躺于地上的男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几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憔悴的很,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男子全身上下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衣衫半褪,赤着双足。
绯世垂眸看着昏睡中的男子,眸光落在那散乱一地的白发上,眉头微皱,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倾身靠近他的肩头,伸手撩起他的几缕白发,指间凉凉的触感令她醒过神来,她歪过头凝视着那满头白发,轻声念叨着,
“怎么就连头发尖儿都凉透了?”
“师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温度。”
“噢,确切地说,体温已经降到零下了,结冰了,我这样用手指摸着你,感觉就像在摸一个融化不了的大冰块。”
“我这样呆在你身边,感觉就像掉入了没有边际的冰湖之中,连呼吸都彻骨寒凉。
“还有,你的脸白的像尸体一样,估计不用化妆就能本色出演那地宫里的勾魂使者白无常了。”
“哦,不对,其实仔细看看,不止是脸,你从头到脚,露在外边儿的每一寸肌肤,都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白的让人发慌……”
“我如今都怀疑,就算现在此刻用刀子扎破你的皮肤,会有红色的鲜血流出来吗?”
“哪怕几滴也好,至少,有了几点红色,不至于过分苍白……”
“师父,你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是睡的太熟了?还是,喝的太醉了?”
“再或者是,你中了森林魔女的诅咒,一睡不醒……”
“唉,师父,其实,不管怎样都好,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嗯……”
突然响起的呻吟声打断了绯世的胡思乱想,自言自语。
她忙转头看向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小脸上满是紧张与期待之色。
然而,一声短促虚弱的呻吟过后,地上躺着的男子又没了反应。
绯世失望的叹了口气,目光正要从男子的脸上移开,忽然,她半眯的双目瞬间睁大,眸底划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绯世忙倾身靠近地上男子的脸,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男子逐渐泛红的面色。
她不由的脱口而出道:
“红了,变红了,居然越来越红了!”
“啊嘞,奇怪了,师父他,为什么突然脸红了?还红的这么明显?”
绯世小手托着下巴,脑袋又向前挪了挪,眯着双眼,近距离的观察着楚临渊愈发涨红的脸颊。
“热,好热……”
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男子突然有了动静。
只见依旧紧闭双目的男子伸手胡乱地扯着自己的衣衫,身体微微扭动着,嘴里不住的低声喊着,热,好热,热,难受……
绯世听着男子嘴里不停反复念叨着喊热,拧眉看着男子胡乱揪扯衣服的动作。
她侧眸看了一眼男子急促起伏的胸膛,这才发现,
男子胸前的肌肤也泛着异常的赤红,随着越来越快的呼吸起伏,那赤红的胸膛仿佛即将爆炸般鼓动着……
绯世伸手碰了一下楚临渊衣衫半褪,几近赤裸的胸膛,指尖近乎烫人的热度让她神色一震,忙缩回手指。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烫?”
绯世转头看着楚临渊涨红的脸,伸手碰了碰那红通通的脸庞。
果然,脸也很烫,绯世神色凝重的敛眉思忖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这人身上还凉的像块儿冰,嗖嗖的冒着寒气。
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体温又突然急剧升高。
整个人,简直又变成了个喷吐着热焰的火炉,一靠近便带着灼伤的热度……
“不过,师父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难受……”
“这到底是,”
被楚临渊这一系列变化搞得措手不及。
瞪着眼睛的绯世腾一下站起来,大张着嘴……
过了好一会儿,一脸尴尬的绯世黑着脸,眼角抽搐着移开目光。
她低头看着地上不住扭动,显然处于不正常状态的男子,难以置信的挑眉狐疑道:
“难道说,如此清心寡欲,忘情绝爱,不意外的话,将一辈子孤独终老的男人,这是,做春梦了?”
绯世自己说完都愣了一下,满目不可思议的上下扫视着男子。
半晌,她一脸唏嘘的摇了摇头,瞥了眼无处发泄,举动愈发诡异的男子,抬脚欲走开。
毕竟,接下来的一幕,为了彼此的身心健康着想,她还是回避为好……
绯世抬脚就欲走,双手合十,双眼半眯着,嘴里小声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脚下的动作越来越快。
那急匆匆的背影,看起来就好像身后有什么食人猛兽在追赶似的。
谁知,她刚迈出一步,背后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那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喘声,听着就难受的紧。
绯世神色一紧,赶忙转过身去。
下一瞬,她就猝不及防的愣在了原地。
绯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脱口惊喜道:
“师,师父,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等对面的人回应,绯世便拔腿奔了过去。
楚临渊凝目看着向自己奔来的小人儿,眼前一阵恍惚。
他垂下头,扯起嘴角,自嘲的笑道:
“呵,还真是没用,这样虚无的幻影,还要折磨自己多久?”
楚临渊别过头,闭上双眼,不去看那越来越近的人影。
绯世看着对面男子的动作,撇了撇嘴,无奈的心想着,果然,师父这是明摆着不愿见她。
看来,这次,真气的不轻啊!
绯世皱着包子脸,蹲在楚临渊身旁,伸出小手抚着男子起伏不定的胸膛,笑眯眯的讨好道:
“师父,师父莫气,万一气坏了身子,绯世可是要心疼的!师父,你先听我解释嘛。”
楚临渊感受着胸前软软的小手,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墨绿色的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他猛的转头盯着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小人儿,面上依然是不确定的神色。
楚临渊敛眸凝视着身旁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小人儿,不由得抬起手臂,伸手抚上那张明朗绚烂的笑脸,他动了动嘴唇,低声道:
“你回来了。”
正在倾情演说中的绯世闻声,神色一顿,复又抬头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子,低声道:
“是啊,师父,我回来了。”
绯世抬眸瞄着眼前男子异常红润的脸颊,犹豫着轻声询问道:
“那个,师父,你是不是很难受啊?”
楚临渊闻言撩起眼皮扫了绯世一眼,微微喘着气,靠着墙面,没有说话。
绯世看着男子额头上不停流下的大滴汗珠,瞅着男子隐忍抽搐的面色,忍住尴尬,清咳一声,斟酌着试探道:
“师,师父,若是实在热的难受,不如去后山的冰湖中泡泡,想必会好受些。”
楚临渊闻言墨绿色的眼眸轻瞟了一眼身旁伏着的小人儿,侧头略微思忖,便微微点了点头。
绯世见状隐隐大松一口气,心道,自己也真是太不容易……
再说了,这人做个春梦倒也没什么。
唉,怎么一回来就碰上了这么一遭,但愿师父过后就失忆,省的日后尴尬。
绯世搀扶着楚临渊,缓缓从地上站起。
她回头看着地上压出的人形浅坑,忍不住皱眉道:
“师父,你不会一直睡在这儿吧,这低下酒窖常年阴暗潮湿,呆久了是会生病的!”
“我看,你这身上忽冷忽热的,保不准就是睡在这凉地上,受了风寒所致吧。”
“师父,不是徒弟我说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总得多上点心吧,你总这样,我会担心啊?”
“喂,师父,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啊?”
绯世仰起脑袋,皱眉盯着头顶上方的人,她嘴唇动了动,正欲再说什么。
突然,脚下踩到酒坛碎片的楚临渊猛的向前扑去,连带着身旁的绯世也被扯了过去。
“咚”地一声闷响过后
“嗯!有点儿疼!唉,怎么这么倒霉,恰好撞到脑袋了。”
绯世抬手探向自己的脑后,轻轻揉了揉,她来回转了转脖子,几声骨骼的脆响随之传来。
她叹了口气,抬眸看着自己头顶正上空的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无奈道:
“师父,你怎么也这般轻易地就被几个小石子绊倒了?
“您老武功那么高深莫测,关键时刻,怎么也一头栽倒了?”
“而且,您自己颠倒就好了,干嘛还要扯上徒儿当肉垫?”
楚临渊垂眸盯着身体下方那张明媚动人,如花似玉的小脸,盯着那张喋喋不休,红樱胜血的小嘴,缓缓俯下身去……
所以,谁能好心告诉她,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绯世瞪大眼睛,盯着上方那张无限接近的脸,直至二人鼻尖相抵,距离化为零。
呃,好软,好烫……
嗯,而且,似乎还干巴巴的,估计是火大,嘴上起皮了……
“嗯……”
绯世听着耳侧男子那好似愉悦,又更似痛苦的轻吟声,头顶滑下一排黑线……
话说,这也能算是吻吗?强吻?
所以说,此刻,她是否也该按照那些千篇一律的剧本来上演一出:
惊慌失措,泪流满面,从奋起反抗到挣扎求饶,再到不了了之?
她皱了皱眉,心下疑惑道:
这人不会是一连几天水米未进,饿疯了?失去理智了?突然兽性大发?
所以,最后,这是,想将她这个白白嫩嫩,软糯香甜的小娃子生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