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元监理公司的总经理李兆元来到了工地上。他诚惶诚恐地来到冯春波面前,低声下气地说:“冯县长,我们的工作出现失误,给您添了麻烦,请您批评!”
冯春波依然板着面孔,很严肃地说:“李总,监理公司是干什么的,我想不用我多说了。监理员竟然和建筑公司的人在上班时间喝酒,怎么能监督施工质量呢?”
李兆元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监理员,眼里冒出一股恶狠狠的凶光。转过脸,他的脸上又堆满了笑容,对冯春波说:“冯县长,您放心,我马上就把监理员给撤换掉。”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却又往杨晓明那儿扫了一下,那目光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躲躲闪闪的。冯春波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心里动了一下。他对李兆元说:“这是建学校,千家万户的孩子将要在这楼房里学习,如果有什么质量问题的话,那后果谁能担得起呢?”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目光从李兆元和杨晓明的脸上扫过。杨晓明和李兆元赶紧一个劲地点头,嘴里“是是是”地答应着。
冯春波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就走,司机早已经把车子开过来了。杨晓明跟在后边说:“冯县长,我们一块去吃个饭吧。”
冯春波回过身,看着杨晓明,说:“杨总,天还早,饭就不吃了。我再提醒你一句,如果这个工程出了问题,不要说咱们原平县,恐怕就是市里的领导都不会放过的。所以,你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工程上,让县委、县政府放心。”在说到县委的时候他加重了语气。
冯春波走了,李兆元想对杨晓明说点儿什么,杨晓明却站在那儿发愣。李兆元回过头看了看那个监理员,说:“你回公司把你工资结算一下,走人吧。”
那个监理员也知道惹了大祸,再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专业的人士,他对建筑本来就是个半吊子,大不了,再换一家监理公司就是。所以,他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这时,杨晓明回过神儿来,他对李兆元说:“李总,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先去吃饭吧。”
李兆元说:“杨总啊,我公司里还有点儿事,现在天还早,我先回去处理一下。今天我请客,一个小时后,在富豪酒店等你和何小姐。”
杨晓明倒也没有客气,很随意地说:“那好吧,到时候我们就在富豪见面。”
李兆元坐上车走了。杨晓明对何晓丽说:“今天这个冯春波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硬气?”
何晓丽说:“杨总,你不能掉以轻心啊,今天冯县长是话里有话啊。”
杨晓明说:“我也听到他的话有点儿那个,但是我没琢磨出来,晓丽,你给我说说。”
何晓丽说:“冯县长说如果这个工程出了问题,不要说县委县政府,就是市里的领导也不会放过的。他说到县委的时候,加重了语气。这是在告诉你,真要是出了事,就是你姑夫王书记也保不了你。这是一个很严厉的警告啊!”
杨晓明哈哈一笑,说:“去***,一个副县长就敢来吓唬我?真有事,我姑夫能不管?”
何晓丽说:“杨总,你还真不能把冯县长的话当做耳旁风,他说的有道理,咱接的这个工程,如果真的有质量问题的话,后果真的很难预料。一旦出现严重后果,不要说王书记保不了你,恐怕他本人还会受到牵连。”
杨晓明想了想,说“如果严格按照标准来建设,我就赚不了大钱了。想不到,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抢到手却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吃吧,烫嘴。扔掉吧,又舍不得。”
何晓丽说:“在这个工程上,咱就少赚点钱吧。把这个工程干好了,今后才能有更大的发展。”
杨晓明说:“让我再想想吧。”
何晓丽没有再说什么,她早已经把杨晓明这个人看透了,她在心里对杨晓明的评价只有两句话,一句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一句是“烂泥糊不到墙上”。当初她之所以投靠杨晓明,也正是看重了他这一点,经过短短两年的时间,她已经掌握公司的一半大权。她现在捞到手的钱已经不少了。本来,她的想法是等自己捞足了钱,就离开杨晓明,到另一个城市里去躲起来,过自己富足的生活。但是,她暂时还没有下定决心离开金城公司。刚才,她之所以对杨晓明说了那番话,是因为她刚才看到杨晓明陷入沉思,她以为杨晓明对冯春波的话有所理解,他如果不那么说,反而会引起杨晓明的怀疑。所以,她说那番话,既不是为了对这项工程负责任,更不是为了杨晓明着想。当然她也有另一层心思,自从见过县长杨青春几次之后,她看出来了,杨青春对她动心了。这个时候,她不想让金城公司出事,只要金城公司不出事,她还有机会更进一步,利用金城公司这块跳板,靠上县长杨青春。到那个时候,她再把杨晓明一脚蹬开。可她没有想到,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杨晓明,今天却没有听从她的话。这不奇怪,以前,杨晓明对她言听计从,因为她说的话,出的主意,都是能让杨晓明多捞钱的。而这一次,她说的话却是让杨晓明舍弃一部分利益,少赚钱。杨晓明也就不听她的话了。
何晓丽想了很多,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该选择走哪条路?一条路,是早先的打算,那就是卷款离开杨晓明,另一个是利用杨晓明接近杨青春以捞取更大的利益。本来,她这一段时间是倾向于后一条路的。可是,今天看来,她只能选择离开杨晓明这条路了。
冯春波回去以后,找张启正商量。本来,他和张启正是很要好的朋友,那个时候他是县委书记肖云斌的秘书,张启正是财政局长,他们俩都是肖云斌的亲信,在他当秘书的初期,张启正给了他许多帮助。可是,后来由于争夺副县长的位子,他和张启正从朋友变成了竞争对手。两个人的关系也就渐渐地疏远了。等到肖云斌出事以后,王卫青当了县委书记,由于他和张启正都是肖云斌提拔的人,王卫青对他俩自然时时提防,处处打压。这使得他俩又因为共同的命运成为同盟。这也正应了人们所熟知的那句话,官场中,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再好的朋友,当出现利益冲突的时候,很快就会成为对手甚至仇敌。而即便是对手或者仇敌,当有利于自己的利益时,也会变成同盟军。就是在肖云斌出事以后,冯春波和张启正又走得近起来。只不过,他们走得近,不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大张旗鼓,而是有点偷偷摸摸,像搞地下工作似的。因为,在肖云斌当一把手时候,他俩走得近,是各自需要,也需要大张旗鼓。张启正是为了让人们知道,他虽然不再是肖云斌的秘书了,但是他常常和冯春波在一起,让人们看到,就看出来他仍然是县委书记肖云斌的亲信,这对他的工作是有好处的。虽然财政局是归县政府管,但是,在那个时候,他几乎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说分管财政局的副县长,就是县长王卫青也很少否决他这个财政局长的意见。而对于冯春波呢,他当时虽然是县委书记的秘书,但是手里并没有实权。与掌握着财政大权张启正接近,至少让人们知道,他在原平县官场中是有一定实力的。所以,俩人走得很近,并且好像是故意做给人看的。以至于在原平县官场中,人们把他俩称作肖云斌的哼哈二将。但是,在王卫青当上了县委书记之后,他们就不能在公开走得那么近了。如果让王卫青知道他们俩整天在一起,势必会引起王卫青的猜忌。再说,毕竟他们俩经过那一场副县长之争之后,他们无论如何也是回不到过去那种亲密的关系了。
他们只是在有事情要商量的时候,才相约在比较隐蔽的场所相见,真的好像电视剧中的地下党接头似的。这一天,冯春波打电话给张启正,二人相约来到一家小酒馆,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几个可口的菜,张启正带来了一瓶茅台酒。因为他们来的这家无名小酒馆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酒。饭菜倒还是不错,这是农家餐馆,最拿手的就是炖笨鸡、炖鹅。他俩要了一盆炖笨鸡,又要了两个青菜,然后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说话。
在听了冯春波到工地上去看过的情况以后,张启正对忧心忡忡的冯春波说:“你让监理公司换人其实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冯春波,冯春波没有接腔,他只是看着张启正,等着张启正说下去。
张启正继续说:“现在的监理公司其实在靠着施工单位吃饭,在道理上说是监理公司掌握着主动权,但实际上监理公司大多没有多少实力,施工单位又都是与领导有关系的,监理单位根本就不敢管。即便是个别监理员很认真,也会被施工单位以各种借口给打发走的,他们会要求监理单位另外派监理员。我就听说过一个很好笑事情,一个施工单位的老板直接给监理公司老板打电话,说监理员根本不懂业务,要求换一个。哪里是什么不懂业务?而是因为不配合他们作假啊。像杨晓明这样的人,他有王卫青做靠山,在原平县,哪家监理公司敢不配合他呢?”
冯春波说:“那怎么办呢?这可是建学校啊,一旦出了什么事,那我可就成了原平县得罪人了。”
张启正说:“这件事你必须要向杨青春汇报,然后通过杨青春向王卫青汇报。王卫青刚当上县委书记,他当然不想让县一中新校出事,毕竟出了事他是脱不了干系的,更何况杨晓明还是他的内侄呢?真要是出了事,他就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到时候他想自保都很难了。所以,这件事他一定是会过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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