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给我牙关咬紧了,一个字都不许说。”墨成钧冷冷的吩咐,看向陆川的眼神透着骨子让人僵硬的犀利。
不能说谎,但可以不说。
他这说话的口气几乎等于在警告了,陆川啧了声,烦躁的耙了下头发,“忠言逆耳!真他妈对!你就抻着吧,我看你能抻到什么时候!”
陆川丢下句话就出了办公室,墨成钧丢了手里手机,他身子用力坐进身后的旋转座椅里,扬着头看向办公室的屋顶,他自己也是明白,陆川的话不是没有几分道理,甚至是,除了凌霜的事儿,其他的都说的很在理。
可是,他的纠结,陆川又怎么能知道?
墨成钧抬起手臂压在自己眼睛上,凌霜的小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一个电话她什么都不用说,可是却给人无限遐想。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他有利的,反正他和顾冬凝到了最后都只能是分手的途径,可是墨成钧却心里很不爽。
他甚至闭上眼就能看到顾冬凝的样子,抿唇敛眉,倔强的保持平静,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完全没有事情。只是这样想想,他就觉得难受,心里头火烧火燎的,迫切的想要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怎么样了。
可尼玛这女人竟然不接他电话!
墨成钧倏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按下内线通知陆川,“我回老宅一趟,今儿晚上跟高律师的约见先推掉。”
陆川还来不及问他什么事,电话已经切断了。
其实墨成钧自己明白,哪怕他抽手,让她疼让她痛的人,也只能是他自己!这种私心来的莫名其妙却又顺理成章!
墨成钧一路疾驰到了老宅,下车把门拍上的时候陈伯正站在院子里,面无表情的跟他打招呼,“少爷,好久不见!怎么今儿回来了,厨房没准备你的饭!”
被陈伯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给梗了一下,他这些日子哪怕回来过老宅也是行色匆匆,陈伯这是拿话刺挠他呢,墨成钧皮多厚啊,脚步停都不停的扔下句话,“没准备?那就现准备!”
餐厅里墨震渊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墨成钧一眼看过去静了静,“爷爷,奶奶呢?”
“说是家里闷的慌,让你姑姑跟她出去几天静静。”
“……这种天到处里跑什么?”墨成钧嘟囔句,就直接往二楼跑。
老爷子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只静静吃自己的饭,陈伯要安排厨房的人准备晚餐被墨震渊阻止了,“不用管他!”
墨成钧进了卧室,里面收拾的倒是分外整洁,可是就是没见着人,男人啧了声,他忍不住拿了手机再拨过去,铃声却从卧室里传出来,手机就在卧室的床上躺着!
额角青筋绷起来,墨成钧忍不住骂了句,这死丫头不带手机跑哪儿去了?!
男人紧紧咬了咬牙,脸部线条绷的极紧,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他心里真的是,真的是,担心!
他抓起顾冬凝手机,翻开来看通话记录,今儿一天的通话记录不过几条,有早上跟兰溪的通话记录,中午她妈妈宋予琳打过的电话,还有就是给他的电话。
墨成钧手指在这三个号码上掠过,鬼使神差的他竟是按了自己的手机号,铃声就从他的口袋里响起,他任着音乐不停,却是心里情绪翻覆,等待中的焦躁和混乱,没有尽头的煎熬,再难过也只能死逼着往肚子里咽。
两个人的折磨似乎就从这铃声中倾泻出来。
“少爷,老爷子让我告诉你,你媳妇儿回娘家了。”
陈伯站在卧房门口毕恭毕敬的传老爷子的话,墨成钧伸手切断手机,他把手机放到口袋里下楼,墨震渊已经吃过饭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他下来就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你坐下,我有事问你。”
墨震渊单手压在自己的拐杖上,锐利的眸光自墨成钧脸上掠过,“我听说最近顾氏被逼的很紧,是你办的?”
墨成钧不说话就基本等于默认,老爷子拧了眉心,“你跟顾家丫头结婚,打的不会就是这个主意?商场上的争斗你给弄到家里来,成钧,爷爷自来没教过你这个!”
“爷爷,我和她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
话到了嘴边,墨成钧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或许最初的最初真的就是各取所需,可到了后来,到底是谁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让彼此之间的利益关系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缠?!
“成钧,商场好比战场,爷爷这一生在里面沉沉浮浮数十年,可我有个原则,商场是商场,家庭是家庭,当初我不同意你跟顾家联姻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可你给我保证过,你自己有数,所以我任着你胡来,想着这到底是你要经历的一步。”墨震渊低叹了口气,“你奶奶告诉我,凌霜回来了,这些日子,我也听说你跟凌家走的近,爷爷年纪大了,时代到底不同了,可时代再不同,只要我还活着,墨家的规矩就是我说了算,你给我听清楚,一码归一码,这会儿顾家那丫头还是我孙媳妇儿。”
老爷子一席话掷地有声,墨成钧却是一个字都回不了,他手里紧紧捏着顾冬凝的手指,手背上青筋紧紧的绷起来,所有的话都被死死的咬在了心里。
墨成钧很想问问老爷子,如果你知道顾温恒做的事情,是不是还能像今天这样维护顾冬凝?或者说,如果我要按照我所想要的去爱我现在的妻子,当你知道真相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认为我做的是对的?
可他所有的疑虑和纠结,却是半点都不能透露。
“我让司机送她过去的,你要有时间就去把她接回来。”
老爷子说完就起身去了棋牌室,墨成钧坐了会儿后不发一言的往外走,身上黑色风衣带着压抑而凌冽的弧度,他直接开车去了顾家,进了门,却没见到顾冬凝的身影。
宋予琳站在客厅嘀咕,“不是说你忙着,没空过来,怎么这会儿又过来了?”
“是忙着,我来接她。”墨成钧没什么耐性,直接问,“冬儿呢?”
“她没回去吗?走了一会儿了。”宋予琳觉得奇怪,又像是突然想明白了的问,“她没回去?”
“可能已经回去了,那我也走了。”
一听顾冬凝不在,墨成钧心里更是一刻都呆不住,他急着往外走,却被顾温恒喊住,“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墨成钧扭头,就见着顾温恒从二楼下来,他微微眯了眼,眸光锋锐的射过去,手指间的骨骼似乎都在咯咯作响,墨成钧嘴角勾着一抹冰冷的笑意等着顾温恒说话。
他眸光里深浓的冷意和恨意到底让顾温恒蹙了眉心,这种僵硬的气氛下,两个人想换个清净的场所说话都是艰难,宋予琳倒是懂得看眼色,匆匆屏退了所有下人,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了这两个人。
“墨龙帝国何苦这样紧紧相逼?我们双方商议着进行,双方损失都会减到最低。”顾温恒开口,说的自然是项目上的事儿。
墨成钧低头轻笑,他手指转了下衬衣袖扣,抬起眼是眉目间的冷意分外渗人,“如果说,我是一定要看着你被这个项目拖败了呢?”
“那你要告诉我原因!”
“原因?”墨成钧突然笑出声来,“王亮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当年在部队,他在你手下呆过。”
顾温恒的脸在一瞬间闪过无限情绪,却又最终被他深刻的压住,眉目间亦是难得出现的阴鸷,他盯着墨成钧,声音突兀冷沉,“你跟冬凝结婚,打的什么主意?”
“呵,你说呢?”
男人脸色冷沉,声音却出奇的轻挑,他慢慢抬了抬眼睛,一字一句,“顾温恒,这只是第一步,你信不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活下去的机会!”
……
墨成钧甩手离开之后,宋予琳才回到客厅,她看到顾温恒站在客厅中间动都不动,疑惑走过去,“温恒,王亮是谁?啊……”
手臂刚一触及顾温恒的胳膊,宋予琳却只觉得脸上一痛,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她狼狈跌坐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庞,“你,你怎么了?”
男人手劲极大,宋予琳觉得自己下颌都要脱臼了一样,说话都不利索,恐惧和害怕一瞬间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她手臂撑在地上,看着顾温恒一步步靠近,她吓得直往后退,“温,温恒……”
宋予琳害怕的喊他的名字,吓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他的样子阴鸷沉冷,看上去十分吓人,在宋予琳的印象里,除了他刚接手顾氏旗下分公司的时候见过他这副样子,这以后的日子里,顾温恒都还算是温和的人,虽说有时候严厉的有些过分,可不会这样让人觉得恐怖。
顾温恒在宋予琳面前停下脚步,他不说话,只弯下身去把手递过宋予琳。在他的注视下,宋予琳终是不敢违逆的将手递过去,男人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却又在下一刻一下攫住宋予琳的咽喉,“不该问的别问!”
“唔……”宋予琳伸手胡乱抓他的手指,呼吸被扼住,整张脸泛起痛苦的胀红,“我明白,明白了……你放手……”
“给景新打电话,让他回来!”
“可是,景新现在……好好,我给他打电话。”宋予琳本能的想要拒绝,却在男人扫过来的眼神中害怕的点头。
……
顾冬凝走在外面,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心里的荒凉漫天漫地,顾冬凝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她慢慢沿着马路牙子走,想问问自己的坚持到底还有没有必要。
天色已经很晚,墨成钧从顾家出来,他开车狂奔了一段,猛然把车子停在路边,手掌重重的拍在汽车方向盘上,尖锐的鸣叫在夜晚的马路上突兀而惊心。寻爱之镜岚藏朵美人娇
顾冬凝被吓了一跳,蹲在她身边的小狗也被这一声给惊的扬起脖子汪汪的叫了几声。
一人一狗,蹲在路边看向路另一边的豪华越野。
这辆车的车牌号,是她熟悉的。是墨成钧的车。
顾冬凝似乎还未及从自己的疑虑中缓过神来,那边车却是再次启动。
她匆忙站起来往那边跑,车子却如离弦的箭一样驶出去,顾冬凝挫败的站在马路中间,手臂挥出去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之间,似乎一直就是这样,眼看近在咫尺,可等她想要努力的更靠近一点的时候,他就唰的一下跑的没影了。
墨成钧,是不是我们之间只适合最远的距离?
一束车灯倏然打过来,顾冬凝惊的慌忙躲避,她刚刚闪到路边,车子就直冲过来吱的一声剧烈的刹车声停在顾冬凝眼前。
墨成钧伸手推开车门下来,他几步走过去,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你他妈大晚上的瞎跑什么?”
后视镜里看到一个人,他还以为眼花了!
顾冬凝站在路边,她胳膊被他用力抓住,哪怕隔着这么厚的衣衫,她都觉得有些疼了,“你怎么在这里?这里限速六十,你刚刚的车速明显超速了!”
顾冬凝心有余悸,方才他冲过来那一瞬间真是要吓坏他了!
墨成钧冷冷的哼,“我他妈真不恨不得碾死你算了!”也免了他这样的担惊受怕,又恨又爱的纠结。
他这样呆着冷冷恨意的一句话,到底让顾冬凝闭了嘴,可却突然几声汪汪的叫声从下面传出来!
墨成钧低头,就见着顾冬凝脚边还蹲着只小狗,黑乎乎的一团,一双狗眼倒是亮的很,充满敌意的冲着他吠!
“……”
“……”
两人一狗,短暂的沉默过后,墨成钧突兀的问,“这哪儿来的狗,丑死了!”
“路边的流浪狗。”
“跟你挺像!”
“你眼睛长瞎了吗?”顾冬凝气的瞪他,他这是变着法的骂她丑吗?
她明明是生气的瞪着他的,怎么眼眶会觉得酸酸的呢?!
这种化学反应强烈而怪异,她匆匆偏开头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却在下一刻突然被男人抱进怀里。
熟悉的体味窜进鼻间,眼泪再也绷不住的流下来。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半圆,当你找到跟你相合的那另一个半圆,人生才足够圆满,墨成钧不知道适合他的另一个半圆是谁,他只知道哪怕顾冬凝这半个圆跟他不是最合拍的,哪怕两个半圆相对接的地方磨得他这样疼,可却只有她,会让他抱住了就不想放手。
他拉开他的大衣将她裹在自己的怀抱里,她的手臂贴着他的毛衫环住他的腰身,空气里这么寒冷,他的身体这样温暖,他哪怕什么话都没说,顾冬凝却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墨成钧问她,“你胖了吗?”
“……没有。”
“胸变大了!”
“墨成钧!”
低沉的笑声从男人胸腔里溢出,墨成钧低头看她,他眼角微微含着笑,伸手掐她的脸,“是不是脸上的肉都挪胸上来了?”
顾冬凝手指用力拧在他腰上,男人嘶了声伸手抓住她的手指,他收了脸上的那副玩世不恭,“天太冷了,跟我回家。”
他牵着她的手,说跟我回家。
顾冬凝想,如果这一辈子,有人一直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回家的路,她应该别无所求。
可谁能知道,到了后来,会想要太多太多。
……
江赫琛让小林顺着白雪说的去查刀疤刘,果然找到了机会,一次密报让警方人赃俱获,贩卖并吸食毒品,等候顾青岩的结局就是牢狱之灾。
顾暖悦这边因为没有真凭实据无法对她定罪,江赫琛打电话找到程媛,“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为什么你需要,我就要去做?”程媛气的想要切掉电话,自从上次他弄出那什么视频,她就被顾暖悦逮住不放,那样的场景确实也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顾暖悦怀疑她出卖了自己也属于正常。
程媛很明白,所以她也知道她跟顾暖悦之间的隔阂是注定了的,这之后带出的一连串的变化都让程媛深刻的认识到自己这些年在这个圈子里的努力,都抵不过别人轻轻的一句话。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没有门路你就是再有才华也不会给你展示的机会。
“江赫琛,我跟你之间无怨无仇,我只是收钱办事,你要找也拜托你去找始作俑者,我没心思配合你!”
“是吗?那我手里的这些照片,我可以放到网上去了!”
“有本事你就放!”
程媛觉得自己颅盖都要被倏然冲上来的怒火给顶开了,她气的挂掉电话,却在下一秒浑身打了个寒颤,那些照片,那些照片……
如果真的传出去,她这辈子都甭想活了!
电话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响起来,江赫琛看一眼来电显示,嘴角勾起讽刺笑意接起了电话,开门见山的,“程记者,我需要你去做个证,关于顾暖悦偷换材料的事。”
程媛狠狠倒吸了口凉气,她手指攥成拳恨不得砸到江赫琛脸上,他这是明白着把她往火坑里推,这以后,别说顾暖悦就是整个顾家也饶不了她,更何况当初她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脚还是托了顾暖悦的关系!
这个男人真的太狠了,他这样让人窝里斗,而他坐岸观火!
“不可能!”程媛声音尖锐的喊,“江赫琛你不要太过分,我不过就是收了人的钱拍了几张照片而已,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来拍,你不要青红不分!”
“我还就是青红不分了,那又如何?”男人冷漠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让程媛几近绝望,“程记者,我没料到,你居然还是处……”
“江赫琛!”突兀尖锐的声音截断了他的话,程媛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僵住了,她脸色白的厉害,背脊用力的贴着墙壁,“好,我答应你,就当我为我做过的事情埋单!但是,我也有条件,如果要我出面作证,那些视频和照片我要全数销毁,从此之后,你再不能骚扰我!否则,就算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开口说一个字!”
“可以。等你做了证,一切都会如你所愿,所有材料都会寄到你的手里!”
江赫琛说完便挂了电话。
程媛气白了一张脸,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在生活和命运面前是不是没有资本的人就只能妥协?
……
程媛的证词,再加上乔纯的供词,一时之间顾暖悦是再难否认,可是所有的证据也都指明只是在材料偷换问题上,却不代表工伤事故是又顾暖悦造成了,判决很快下来,一年有期徒刑缓期执行,顾锦鹏到底为此付出了大笔罚金,顾暖悦也因为此次事件再无法坐在原来的职位上,毕竟做出这种让自己企业蒙羞的事情,董事会不会轻易放过她。
一时之间,顾锦鹏这一支脉元气大伤。
可关于建德建工的工伤事故依然没有头绪,顾温恒身上的担子愈发重了一份,顾锦鹏这边因为重大事故责任,导致在董事会的地位一日欠下,顾温恒顺势而上,可江赫琛抽手造成的大笔项目停工和流失,让顾氏股价几日内大幅跌价。
顾温恒也终于耐不住性子,主动给墨允罡去了电话,“找个时间,我要跟你谈一谈。”
电话那边,墨允罡伸手拨转了下自己面前的地球仪,男人眼底染着傲慢轻笑,“好。”
顾暖悦判决下来的那天,江赫琛却沉默了许久,他能为顾冬凝做的,就是让所有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可他却终究无法牵起她的手。
江赫琛轻笑,他还是给顾冬凝去了电话,仿似要给这一切画上一个句点,“冬凝,希望你能幸福。”
男人声音有一丝压抑的哽咽,却好似终于放下了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因为他一个不负责任的决定,让她数年来走不出阴影,如果可以,他希望重新选择一次,可是生活不会后退,天下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们只能往前走。
“赫琛哥,希望你也幸福。”
江赫琛收了线,小林过来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男人的脸色却在一刻间变得沉郁,他一把揪住小林的衣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板……”小林似乎也被他激烈的反应给吓到了,紧张的喊了声。
江赫琛倏然松开小林,他猛然闭了闭眼睛,“继续查下去,我不要猜测,我要的是真凭实据!而且速度一定要快!”
“是!我马上安排人沿着这条线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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