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真相伤人(1 / 1)

快速找到本站请搜索:【】两人约了地方,凌霜到的时候顾冬凝已经到了,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射进来,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暖暖的。

顾冬凝身上穿着海马针的浅灰色毛衣,袖子往上拉起一块露出一小截手腕,外套放在她右手边的座椅上,她比当初在德国见到的时候胖了一些,脸型圆润,整个人的气质很是柔和。

凌霜走过来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她的肚子已经很是明显,女人眉心蹙了蹙,但还是坐在了顾冬凝面前,“你怀孕,几个月了?”

顾冬凝抬眼看了看她,沉默半响,“这是凌小姐一定要跟我面谈的主因吧!可惜我们并不熟悉,我不想跟你闲话家常,凌小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说完了好撤人!

她并没有足够的耐心跟凌霜这样面对面的聊天,既然彼此都没什么好印象,那何不痛快一点,有事说事,没事退朝。

“顾小姐冰雪聪明,既然你猜到了我找你面谈的主因,那我们说起来就更痛快了。”凌霜嘴角勾笑,她伸手打开自己的包,从中抽出一张单子递给顾冬凝,“这种单子,顾小姐应该不陌生。”

女人十指涂着明亮甲彩,捏着那张单子递到顾冬凝的面前,只这一瞬间,顾冬凝只觉得脑子都给浆糊住了,几乎不知道要如何反应,诚如凌霜所说,这种单子,她并不陌生。

当初她月事拖了好久没来,心里惴惴不安的,便是让兰溪去帮她买验孕棒,那样清晰的两条线,她都要吓傻了。后来,兰溪硬是拉着她去做了详细的检查。

就是这样的一张b超单。

只是,这张单子上的姓名一览,写的是,凌霜。

顾冬凝双手贴住面前的玻璃杯子,热水透过玻璃传递出来的热度在此刻也温暖不到手指,她只觉得浑身一波一波的冷意袭来,却是找不到开口的声音。

她不说话,只视线落在那张单子上,良久。

凌霜似乎也不等她说话,她手腕翻转便把单子收了起来,嘴角轻轻挽着唇笑,“我怀孕了,算起来也就一个月左右,成钧很高兴,你知道的,墨家一直一脉单传,对这个孩子自然是重视的很,本来我们商量好了等项目稳定一下就举办婚礼,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成钧怕我累着,索性先领了证等到生完孩子后再补办婚礼。”

“顾小姐,你既然也说了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闲话家长,那我也就更直接一点,本来这个话由我来说也不太合适,可总是要有人说的,既然成钧坚持离婚,你应该明白的,你肚子里的孩子,墨家并不想要,不过大家都以为你会识趣一点自己解决掉的,但是很显然,你现在的这个状态,是想要留下孩子的。

坦白说,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脸皮到底是怎么练的,成钧这样明白的表明了他的态度,你们之间真的不可能的,你竟然还这样没脸没皮的赖着,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拴住他一条腿吗?

顾小姐,你省省心吧,我跟成钧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假的,你跟她结婚,我动动指头也明白,他绝对不是真心的,若果不是有原因,他才不会这样匆匆结婚,甚至连一场婚礼也没有。现在,我才明白,从一开始他瞒着我,就是要布局这一切,可是,其实他完全不用瞒着我,只要他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他做到。可他显然不愿意用凌氏的力量,你应该庆幸你手里还有顾氏的股权,还能被他利用!”

凌霜语气几番讥讽,她坐在对面卡座里,双手手臂抱在胸前等着顾冬凝反应,那副胸有成竹高高在上的模样只刺激的顾冬凝眼眶酸胀的难受,她抿着唇,用尽力气的让自己保持冷静。

只在这个女人面前,她不想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难过和狼狈,哪怕她现在恨不得一巴掌抽在凌霜脸上,什么叫她应该庆幸她手里还有顾氏的股权?

她被墨成钧利用,还要庆幸?这是什么可笑的理论,凌霜说的每一个字顾冬凝都听的分明,可连起来就真的听不明白,这个女人的理论简直太可怕了!

她垂着眼眸,按在玻璃杯上的手指用力到极点,似乎是拼尽了全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孩子是我的,只跟我有关系。凌小姐你无非就是想要我流掉这个孩子,怕他以后会破坏你们的幸福。但是我告诉你,不可能。当墨家说留还是不留让我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再左右我的决定。我能理解你今天来找我说这一番话的目的,可我也清晰明白的告诉你,这个孩子是我的,决定权在我,而不在你们。”

顾冬凝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宣言,她的孩子,她的骨血,在它未及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只有一个人可以左右它的生命,那就是她顾冬凝!

别人,哪怕是孩子的父亲,都没有资格来论断他的生死。

“你真是太固执了。”凌霜眉目间沉了几分,她声音轻飘飘的说出来,胳膊压在面前的桌子上,身体微微往前倾,“我料到了你会这样说,但是还是尝试着跟你讲讲道理,成钧不想要再提的事情,按理我也不应该去提,可你这样固执,你可知道给墨家带来多大的压力?”

“我没想到我和孩子还能给墨家带来压力,那这对我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顾冬凝冷笑,“在他们这样对付顾家,你觉得我应该心怀旧情吗?开什么玩笑?凌小姐你今天所有说的话都让我觉得太可笑了,你是作为墨家的代言人来的吗?别说你还没真正成为墨家的人,就算是,那墨家也没资格跟我说这些!”

“是吗?”凌霜眉角轻轻挑了下,她重新坐直身体,“那我再问一下顾小姐,等到这个孩子出生了,你要怎么告诉他,他的外公害死他的爷爷?”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凌霜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顾冬凝猛然抬起脸来,她视线直剌剌的看向凌霜,脸色冷到极致,“没凭没据的,这样的话你竟然也说的出口,凌小姐,诽谤也是一种罪?”

顾冬凝死死咬住牙关,眼眸里的不可置信不断被放大,她真的没料到这个女人处心积虑的,竟然连这样的话也敢说的出口,她爸爸就算再坏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我不是没脑子的人,这样的事情你觉得我会无缘无故的杜撰吗?”凌霜换了个坐姿,她眸光落在顾冬凝身上竟是犀利的让人不敢直视,“你自己可以去问问你的父亲,他当年到底做过些什么!顾冬凝,你恨成钧对你做的这些,他利用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不能说他这样做就是对的。可是,倘若顾温恒不曾这样心狠手辣,你以为你和成钧会有一星半点的机会吗?”

“他的父母在他五岁时双双离世,这种痛苦你能体会吗?爷爷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奶奶几乎挺不过那些日子,这些你知道吗?顾冬凝,现在所有你所经历的,也比不过墨家所经受的痛苦,被掩埋了这么久的真相,他最后留了你父亲一条命,你们就该感恩戴德了!本来是想让你自己识趣一点的,离得成钧远远的,彼此之间再不用互相牵扯和联系,可你似乎不太明白。成钧说让你自己决定,就已经是婉转的表达了他不会要这个孩子,你竟然还能这样留了下来。顾冬凝,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你要成钧怎么面对这个孩子?我告诉你,他不可能接受,更不可能去爱这个孩子。无论是成钧还是爷爷奶奶,因为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当年你爸爸动手杀人的那一幕……啊……你,你干什么?”

被泼了满头满脸,凌霜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瞪向顾冬凝,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她竟然敢!

顾冬凝放下手里的杯子,她深深吐出口气,脸上的表情竟然是不可思议的平静,眉眼轻敛,所有情绪都深深压在眼底,她努力压制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腔,让自己尽量的平静一点再平静一点,“凌小姐,不管你的目的如何,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我们顾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如果墨成钧有什么话要说,让他自己来跟我说明白。”

“你……”

凌霜语塞,她以为这样的消息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冲击,更何况是顾冬凝,可是,凌霜预想了太多的可能性,却是唯独没料到自己会被泼了一杯水。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顾冬凝头也不回的走出店面,店伙计过来问凌霜需要什么帮忙,都被她狠狠的瞪开了,她伸手抽过桌面上的纸巾,一点一点的擦拭自己身上和脸上的水渍,眉目间狠狠的拧了起来。

顾冬凝一口气走出很远的一段路才停下来,她伸手按在路边的树干上,浑身都在颤抖,指尖冷的好似不是她的,她慌张的拿出手机给顾景新打电话,“你在哪里?”

“在外面,有点事情,怎么了?”顾景新敏锐的感觉到冬凝说话声音的急切和紧张,“姐?出什么事了?要我现在回去吗?”

“不用,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你忙完了回来吧,我有事要找你说。”她耐着性子敛去语气里的颤抖和急躁,有些事,她要问问清楚的。凌霜的话可信可不信,可是就好比凌霜说的,不可能只是空穴来风。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知道,总是要知道的。

顾景新收了电话,眸光若有所思的落在手机上,陈漠北看他这样子,便停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有事?”

“没有。”顾景新简单两个字,他坐在轮椅上,双臂落在扶手上,“上次,你帮我查的张棋的账号确定没出错吧!”

“这种事情,他们要是再出错,那也就不用混了。”陈漠北嘴角勾笑,他伸手取了烟点燃,吞云吐雾间看向顾景新,“怎么?有问题?”

“不,只是太多巧合了。”顾景新按在扶手上让轮椅转了一圈,他转身面对电脑,敲击了几下便调出了几幅数据图,他点着其中的一条线,“这些股,都经过我的手,很巧合的是,张棋也都恰好拥有,而且他的入手时间很准。”

陈漠北双手枕在脑后,脸上是一贯的漫不经心,顾景新说他便是听,对于他不在乎的事情,就真的只是听听而已,不过,这个男人的敏锐几乎已经形成习惯,“你是说,他跟你熟悉的某个人有关系?”

顾景新双手十指在胸前交叉,他只怕并不是他熟悉的人,“我从来不认为我爸会害我,可我也一直想不透到底为何他安排的人会在现象,到了现在,有些事,我想可以想通了。”

张棋的关系网查起来并不复杂,作为墨龙帝国董事会的成员,想要查一下他的底细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情,可如若涉及墨允罡……

顾景新单手压在自己腿上,有些事情想要过去便罢了,可是曾经受的痛苦烙印在身体里,想要消除太难了,当初纪衡在驾驶位上,车辆冲过来的时候他出于本能的保护自己,副驾驶的位置便完全被冲过来的车辆撞上去,疼痛袭击过来,他几乎在瞬间失去意识。

现场太过混乱,以至于后来顾温恒不再查这一段他也真的就信了,如若这辈子不认识陈漠北这个人,顾景新不知道凭着他的能力到底还能不能插手这件事,可陈漠北不过是四两拨千斤的,轻易就扯出了线头。

这世上,只要某一件事是切切实实的发生了,哪怕是再深的沟壑都能够挖出来,陈漠北当初只丢给他几张照片斩钉截铁的告诉他,这些人是他父亲安排的,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当时顾景新几乎失笑,他问陈漠北,你说呢?

如今看来,这一切的一切,似乎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注定了结局,顾景新伸手盖了下眼睛,虎毒不食子,这话始终是有理由的,他跟纪衡认识也不是一天半天了,算是关系不错的同学,那天他怕姐姐出事,打电话给赫琛哥,他似乎不太方便,便是跟景新约了地方,出来便是碰上纪衡,看他急匆匆的便让他上车送他过去。

那一场事故,当真只是意外。

顾温恒想要的人是纪衡,可他怎么又能料到顾景新就在车上呢?一切的一切巧合的好似天意。那时候墨允罡找上顾锦鹏,是明显的想要压制顾温恒,两人的关系一触即发,若果一个弄不好当真是身败名裂。

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他们彼此都握有彼此的命脉。顾温恒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输掉,可在这一场争斗中,他却配上了自己儿子的一条腿。

“这个人,我要处理了,在墨龙帝国必定掀起一场振动,陈四少最是擅长从中发现商机。”顾景新点着张棋的资料,这样一个人手里操盘的金额可真是惊人。

墨允罡倒是真的慎重,理财却不放在专业的理财人手里,以为安全无虞,可惜,这世上世道轮回,从来说不准什么时候。

陈漠北眼神几乎亮起来,猎人般锐利的光芒透着隐隐的兴奋,“你这算是送我一项大礼?”

“我只想以后,若有任何情况,帮我照顾好我姐。”

陈漠北沉吟半响,他伸手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嘴角高高翘起,“好。”

陈四少一字千斤,顾景新手里的轮椅在宽阔的客厅空间里转了转,他望向窗外明媚日光,便是告辞。

顾景新回去时候并没有发现顾冬凝有任何的不同,除了有些沉静。

“姐,要跟我说什么事?”

“我想去见见爸爸。”

“……怎么了?”

“只是想去见见他,从他被控制到现在,每一次他都不见我。我知道他怨恨我,没有按照他说的趁早离婚,可是景新,我若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我是肯定不会嫁给墨成钧的,哪怕是随便嫁给一个人,也好过现在这样。”手指在身前紧紧的绞了起来,顾冬凝声音略带哽咽,却还是逼着自己把眼泪压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顾景新眉眼稍沉,他单手按在顾冬凝的胳膊上,敏感的觉得不太对劲,“今天出什么事了吗?你……”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顾冬凝匆忙否定,她反手搭在顾景新的胳膊上,“你说月底带我去苏城,景新,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会去。所以,在离开之前你跟爸爸好好说一说,让他见一见我。我真的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一说,不然我这心里放不下。”

顾景新凝视她半响,这才应了下来,“好,如果这是你去苏城的唯一条件,那我帮你办。”

凌霜吃了一肚子的火干脆公司也没去,便是直接回了家,她一路气冲冲的回了卧室,凌霜向来是注意形象的,这会儿看着满身狼狈,气度全失,凌太太便是蹙了眉头,她把手里拿着的花材递给下人,便是跟了上去。

“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样没头没脑的冲回来,家里下人都要被你这副子模样吓到了。”凌太太轻声慢语的,哪怕是凌霜这样的动作已是让她蹙眉,可语气里却不见得半分不悦。

凌霜将手里的包往床上一丢便整个人扑到床铺上,两条腿翘起来胡乱的朝天蹬了几下,她烦躁的双手捶打在床铺上,却又突然翻身坐起来,“妈,我真的快被气疯了。”

“谁这么大本事,能把你气成这样?”

“还能有谁,我真是没见过这样不要脸不要皮的女人,成钧明明都已经不要她了,她却还要留下孩子……”凌霜实在是生气,她根本不相信顾冬凝所谓的跟墨成钧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可能没有关系,这个孩子就是实实在在的枢纽,如果真的想要断的干净,做什么还要留着!

“她口口声声说没什么关系,可我看她分明就是没想断的彻底,分明就是还打着什么小算盘!”

凌霜一番话倒是让凌太太听明白了,“你说的是顾冬凝?霜儿,不是妈说你,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懂得矜持,上赶着的从来是最被人厌烦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成钧,可是你这样硬来有什么用?他们毕竟已经离婚了,你再这样去找她,反倒是显得你心里没底,更何况先不论你对不对,这男人啊最看不得女人背后里玩这些儿手段,这以后若是成钧知道了你这样去找她,指不定会怎么想!”

“妈,你想太多了,我找她自然是有原因的,无缘无故的我才不会找她去。”凌霜哼哼一声,“不过,我也不认为你说的是对的,为什么女孩子就要矜持?我喜欢他我爱他,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去争取?我就是要扫除所有障碍,我就是要让他眼里心里只有我!我不认为我这样做是不对的!”

“你这是要把爱情当做战争一样来对付吗?”凌霜信誓旦旦一番话让凌太太失笑,挨着凌霜身侧坐下,她顺手将凌霜的包拿到一边,却被露出一角的单子吸引了眼睛,“这是什么?”

“妈!”

凌霜扑过去想要抢过来,却到底失了先机,凌太太看清楚是什么脸色一下就变了,“霜儿,你……这孩子是成钧的吗?这就是你说不会无缘无故去找顾冬凝的理由?成钧知道吗?你们以后准备怎么办?”

“妈,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他是准备让你这样怀着孩子不清不楚的跟着他?还是准备让你去做流产?”凌太太显然激动的很,根本不给凌霜说话的机会,“我要告诉你爸爸,不能由着你们两个这样胡闹了!我要找一找老太太,看看她到底什么打算!如果成钧不给我们凌家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

凌太太说完拿了b超单子就准备往外走,解释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凌霜眼珠子轻转却又硬生生压了回来,她扑过去抓住凌太太的手臂,“妈,你可千万别跟爸爸说,我爸那个脾气,到时候指不定弄成什么样子。”

“你,你带着孩子能不能注意一点,这样上蹿下跳的……”

凌太太被她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斥责,凌霜却嘻嘻的笑开了,她手臂挽住凌太太拉着她坐下,伸手从她手里抽回自己伪造的那张b超单子,“妈,这事儿我有数,成钧这边还不知道,妈你让我自己去说吧。至于奶奶那边,你要想说一说,那便说一说罢。”

老太太喜欢孩子,天天盼着抱重孙子,若是知道了她可能有孕,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凌霜眉眼轻垂,既然你们不着急让墨成钧再婚,那她就要制造一点点小事情,来让他们的婚礼更加的顺理成章。

……

顾冬凝不知道景新怎么跟顾温恒说的,但是总归是愿意见她了。

她进了会见室,等了一小会儿才见顾温恒过来,他身上穿着灰蓝色囚服,两鬓发色已现白,顾温恒年轻时候当过兵,身体素质自是不错,哪怕现在这样,可也看得出身体硬朗,可到底少了勃发的风度和朗朗硬气,整个人显得憔悴很多。

顾冬凝鼻间有些发涩,这到底是她的父亲,早已年过半百,时间匆匆流过怎会让世人毫无变化?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顾温恒,艰涩的动了动嘴巴,“爸。”

顾温恒听不到她的声音,却也知道她该是在喊他,他站在玻璃屏障前良久,视线落在顾冬凝身上,那双深沉的眸子几乎在一瞬间涌上各种情绪,却又最后归于沉寂,他嘴唇动了动,到底坐了下来,伸手取过面前的话筒。

“景新说你一定要见见我才会走?”

“是。”顾冬凝声音哽咽,“爸,我有话想要问你,我知道这些话有些伤人,外面空穴来风的信息不值得信,我只是,想要听一听,你怎么说。”

顾温恒沉默的握着话筒,他没接话,只等着顾冬凝继续说下去。

“墨成钧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穷追不舍?为什么要这样心狠的让我们一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爸爸,我想过太多的理由,甚至他自己也告诉我,他想要站的更高,所以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来达到他的目的!可是,还有人说,他爸爸的死跟你有关,爸爸,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吗?”

我并没有相信外面的传言,我只是想要听一听,爸爸你会怎么说,如果爸爸你否认,我会当做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冗长的沉默,几乎击溃了她所有佯装的坚强,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从眼底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模糊了面前这个男人的面孔。

他给予她最初的生命,却又让她再这一刻,痛恨!

顾冬凝多想听听他激烈的反驳,可他握着话筒那么久,久到她几乎能够察觉时间从手指间流走的速率,她才终于听到顾温恒的声音,冷静而冷漠,“他该死!如果不是墨少平当初插手顾家的生意,我不至于落在你二伯之后……”

手里的话筒滑落,顾冬凝双手按在面前的案板上,她痛哭出声,那样压抑的声音从喉咙间溢出来,她浑身都在颤抖,好似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抽走了一样,这样痛苦,痛到呼吸都要被掐断了一样,如此艰难。

这样冷漠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一个人的生死怎么可以由另一个人说了算?她以为她的父亲只是严苛严厉,可她从来不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坏人。

可他却不给她一丝一毫幻想的机会,生生斩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顾冬凝觉得自己此刻就站在一个独礁上,四周望去全是汹涌翻腾的黑暗潮水,她摇摇晃晃站在这里,点滴的立足之地都要被潮水淹没,连着她整个人都在被一点一点的淹没掉,她却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爸爸,我怀了墨成钧的孩子。

你说该死的那个人,是你外孙的爷爷。

爸爸,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办?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办?

你到底要让我如何去恨他?

你到底要让墨成钧如何来爱我?

爱,无法去爱。

恨,无法去恨。

她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怨恨都不应该有,可是她的心这样疼,这样疼,她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在为了谁而疼,她眼底想到的是他抱着她时候落在她肌肤上的泪,那么冰那么冷。

她只觉得他绝情,她只觉得他残忍……

可是……墨成钧,我连对你说声对不起都说不出口,因为这样的话太过轻描淡写,这样深的仇恨和疼痛,连我都已经要承受不住,你又要如何去忍耐?

她以为他只是不爱她,她以为他只是不爱她而已。

可是现在,她知道,他确实不应该爱她,他怎么会爱她?他怎么能允许自己来爱她?

现实这样丑陋和残酷,把所有人都逼上了绝境。

到底要用什么来评判对和错?可是老天,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又要让我遭遇这所有的一切?我只是,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

我只是,只是想要有个人来爱我。

“姐——”

景新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原来痛彻心扉是这样的滋味。

黑暗袭来,她模糊间似乎见到墨成钧的脸,张狂嚣张,不正不经,深沉冷冽,那么多的表情,最后只凝聚成为一个清晰的恨字。

她努力想要伸出手去,却根本触摸不到他。

他似乎听到他的声音,一字一句,那么清晰,却又那么锐利,锐利的宛如刀锋,一点点的切割在她的心脏上,触目惊心,满目疮痍。

他说,顾冬凝,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你!

他说,顾冬凝,孩子,你觉得留下来不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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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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