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什么话也没再说直接上了车,凌霜在外面等着,夜风吹的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连着神情都有些辨不清明的忐忑,见到她过来,喃喃的喊了声,“奶奶。”
朱敏英叹口气,“上车吧。”
墨成钧一路无话,他脸色沉郁,当着凌霜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便是利落的上了车,后视镜里还能看到女人从男人手里将孩子抱过去的画面。
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禁不住收的越发的紧。
顾展扬是真的累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冬凝伸手轻拍他的背脊,抬起眼来看向陈耀西,“奶奶跟你说什么?”
“问了我的家庭,问了我的职业,问我有没有孩子。”
“……那你怎么回答?”
“如实回答。”
“然后呢?”
“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陈耀西嘴角缓缓勾出抹笑意,看到顾冬凝疑惑的拧了眉心,男人索性轻笑出声,“感觉要娶到你,还是要过五关斩六将。你前夫要帮你把关丈夫过不过关,你前奶奶要帮你儿子评估未来的爹合不合格!”
往前走的脚步突然顿了下,顾冬凝抬头去看陈耀西,“这种玩笑不好笑。”
墨家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可能站在陈耀西的角度很难理解,那也是因为他不知道墨家跟顾家的恩怨,顾冬凝不是不理解这种仇视的心情,可她不能理解他们要用那样的手段对付她和孩子。
毕竟,做错事的人并不是她。
女人抱着孩子快步往前走,陈耀西挑了挑眉,这事儿别说是她不相信,就连他自己一时被问到也没转换过脑子来,这种事情自然觉得几分荒唐,可又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让墨家一老一少用尽这样隐晦的手段来付出关心。
想起前阵子陈漠北通知他有人在调查他,要不要阻拦,这些年陈耀西从来不涉足陈家事业,外界媒体对他实在也关注不起来,他好奇到底是谁这样对他有兴致。
结果自然是非常明朗的,墨成钧的做事风格向来嚣张,根本毫不掩饰他的动作,这样的前夫还真的是少见,他对于别人的爱情不感兴趣,可是他难得遇到个合适的结婚对象,真的不太想再起波澜。
所以,他也稍微的动了动手脚,给了墨成钧一个不太准确的讯息。
至于墨家老太太的话,很是直接,“你的条件很好,她一个已婚带孩子的女人你看中她什么?”
“我觉得她适合做我的妻子。”陈耀西很坦白的告知。
老太太沉吟半响却说,“我看你对孩子很好,作为一个母亲你对孩子比待她好是她很乐意的。不过,你要只是觉得合适,那这一辈子走下去真是不容易。”
陈耀西挑了眉等着朱敏英继续说下去,老太太却只留下句模棱两可的话,“要想一辈子走下去,你是男人,总是该多用用心的。”
今天晚上的事情,顾冬凝并不放在心上,既然决定要回来了,有些事就总是会碰上,只是朱敏英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到底让顾冬凝辗转反侧。
她说那是她老太太送给孩子的。
那她的意思并没有任何不想让她留下孩子的意思?
不对,不对,他们是不想太有负罪感,所以才会送钱过来……
手指压在自己的腹部,竟然又开始隐隐作痛,陈耀西一眼看过去脸色突变,他猛然一打方向盘将车停下来,男人下了车伸手拉开后排的车门,“又疼了?”
顾冬凝也知道自己是臆想太过了,便是摇了摇头,“没事。”
手臂伸过去碰到她的额头,怎么会没事,冷汗都出来了。
男人镜片下的眸子微微眯起来,他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轻声命令,“下车。”
顾展扬小朋友自一上车便摇摇晃晃的睡着了,顾冬凝看他一眼,虽然不明白陈耀西想做什么,可她没力气跟他费口舌,想要挣脱却又使不出劲来,陈耀西俯身过去硬把她给拖拽了出来。
顾冬凝身体靠在车门上,她蹙了眉头看他,有气无力的,“你做什么,赶紧回家,我想休息。”
陈耀西却一动不动,他手臂撑在她脸侧,身体靠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要做一件事情,唔……一会儿打脸的时候记得打右边。”
顾冬凝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见男人伸手摘下眼镜,她眯着眼看过去,这男人的一双眼睛真的很好看,眸光淡淡宛若如水月光,柔和到极致,可这会儿真不是欣赏帅哥的时候,顾冬凝手指用力压在自己肚子上,嘴角勉强勾着笑意,“你其实摘掉眼镜更好看,但是,拜托了我想……唔……”
顾冬凝直接懵了,男人的唇压过来清清浅浅的压在她的唇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甩了出去。
啪的一声。响亮无比。
陈耀西啧了声,他微微偏头按压在自己的脸皮子上,“说了打右边,怎么还要打左边?”
手掌还有些隐隐的发麻,顾冬凝瞪圆了一双眸子看着她,胸腔剧烈起伏,“你疯了吗?你……”
在男人浅浅的眸光注视下,顾冬凝竟然有些语塞,她实在不明白陈耀西这样到底是想做什么,她今天晚上心里已经是一团乱了,她单手按在太阳穴上,脑袋有些微微的疼。
“算了,上车,我要回家。”
她留下这话,转身就去拉车门,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陈耀西也不阻止,他眉梢微微挑起,而后从从容容的上了驾驶座,车子再次发动,车厢里一片安静,只余下他们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顾冬凝有些生气,这样轻浮的举动到底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可是他是陈耀西,似乎任何难听的话她又说不出口,只觉得心里堵的难受。
到了地方,男人下来车帮她打开车门,顾冬凝先下来,男人已探过身去将展扬抱了起来。
“我自己抱他上去就好了,耀西哥你回吧,好晚了。”
她的声音莫名疏冷,陈耀西只淡淡看着她,“你自己没问题?肚子还疼吗?”
手臂猛的僵硬了一下,有些东西灵光乍现一般自脑子里奔腾而过,她抬起眼睛来看向他,惊讶一点点在潭底凝聚,“你,那个,你……”
“我过来的时候景新说如果你再疼的厉害,想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那种药能不吃便不要吃。”他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依旧笑意盈盈,“我不认为会凑效,可看来还是有作用。”
“……”
顾冬凝张嘴结舌,她伸手把顾展扬抱在怀里,“耀西哥我很感谢你,不过,下次你招呼打的明显一点,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煽在你的左脸上。”
她说完转身就往楼上走,走了几步,还是回头,“应该还有其他转移注意力的办法,以后你还是不要轻易尝试这种的。”
她想她肯定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抽过去,而且只会打左脸,要知道她的右手最有力。
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楼宇间,陈耀西才失笑着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脸皮,还真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而且是在他明明已经提醒过的基础上。
不过,他总不会太吃亏。
听说,从他踏上承安市的第一步便被侦探社的人盯上。
就不知道今天晚上的这一幕,会不会也被人给拍下来呢?他其实很期待。
男人伸手掏在口袋里,月光洒下来染了满身,陈耀西有些头疼的想,合适是合适,可这以后总不能连碰都不能碰。
墨成钧跟老太太回了家,便差了司机将凌霜送回去。
进了门,男人这话就憋不住了,“奶奶你找他聊个毛线?”
“……”朱敏英狠瞪他一眼,“那个男人很好,不比你差。不对,甚至比你强,最起码说话文质彬彬很有礼貌,你这一张嘴我就想踢你。”
老太太压根不给他面子,便是往客厅走,“顾家这丫头也算是有福气,这带着个孩子总是不那么利落,有个人帮衬着总是好。那个孩子也很依赖他,看得出来,他对他们母子很好。”
换言之,老太太的意思是顾冬凝母子很好,你大可以放心了,这里面实在也没你什么事儿了。
“我哪儿差了?我这是特色。”墨成钧郁闷至极的回了句。
老爷子听着两个人说话便是插了嘴,“顾家那丫头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今儿碰上了,跟苏城陈家的老二一起,也好。”老太太回了句。
墨震渊便是不说话了,他沉默了会儿才问,“孩子多大了?”
“二岁了,长得很好。”
话语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老爷子沉吟半响便问墨成钧,“我听川小子说了,这次你新项目的合作方是陈氏,设计也由他们来选择。既然顾家那丫头接手了这case,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另一种缘分,你们也不要太为难了。”
“谁敢为难她?”墨成钧哼哼句,他心头很是不痛快,那个孩子只这寥寥数面,他也觉得可爱的很,可一想到他趴在陈耀西肩膀上喊爸爸,他就不怎么待见。
关键是,不管他待不待见,顾冬凝都不给他机会向小朋友示好。
“我说的是你,别让人家敢到为难。”墨震渊胡子都要翘了起来瞪着墨成钧,“你们这也算是了结了,以后桥是桥路是路,见了面相让几分。”
冤冤相报何时了,仇也罢,恨也好,总是要有个结束,一代一代的人传承的是精神,可总不能传承仇恨。
朱敏英不说话,没见到真人时候不觉得怎样,见到了,那么小小的一团被人抱在怀里,她到底是个母亲,知道这种感觉的难受,更知道自己的孙子心里的滋味一定百味杂陈。
人这一辈子总是面临着许许多多的选择,有时候做出选择不见得一定就面面俱到,可最起码是相对正确的选择,所以到了后面,哪怕再难受都要承担,这是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
成钧没错,他并不想伤害顾家那丫头,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让他如何去跨越,他不可能只为了跟她的感情就置亲情于不顾。朱敏英甚至也清楚,他对顾温恒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依着墨龙帝国的势力,就算是过去了二十来年,也不见得不能定顾温恒一个策划杀人罪。
顾家那丫头也没错,可她还带着孩子却这样被成钧推开,她肯定也很难受。可是,事实在哪里摆着,她不可能跟墨家一样痛恨自己的父亲,那毕竟也是她的父亲。
都是人之常情,可却也明白的为两人划清界限。
“成钧,凌霜那边,你要真的没意思,我改天去跟凌新征谈一下,别耽误了人家。”朱敏英轻叹,“都两年了,顾家那丫头既然能走的出来,你该也能走的出来。奶奶不是非要凌霜做你媳妇儿,别人也行,可你总不能就一点动静也没啊?丢过石头还能激起串水花呢,你这倒好。”
“奶奶你改天实实在在的跟凌新征说一次吧,你怎么抹黑我我都受着。”只要把凌霜的心思断了他怎么都行。
墨成钧说完便回了房间,就是对再娶没什么回应,摆明了的应付两位老人,可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想管也管不了了。
男人想着晚上顾冬凝说过的话,他隐隐觉得不对劲,想着还是要仔细问一下,他实在不明白,她说他心狠是为了什么。
可他等的时间不算太久,他委托了人去调查陈耀西的事情就已经出来了结果,之前也让陆川去查过,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太过隐晦还是陈家刻意的保密,陈耀西前妻的信息几乎为零。
毕竟大家现下还是合作关系,陆川要是再有大的动作怕是会惹来陈氏的不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墨成钧索性就委托给另外的侦探机构。
几页材料,当真是非常详实,墨成钧都要怀疑如果他再关注一把,侦探社会不会将陈耀西第一次时候在哪儿跟谁什么姿势够给扒出来了!
他前面迅速掠过,实在是对他之前的事儿没什么感情,他要看的不过是他跟冬儿,这样的亲密,就算是谈情说爱的男人也扎眼的让墨成钧想把他脸上那副眼镜给一拳倒进去。
迅速往后翻去,却又突然哗啦啦倒回来几页。
里面几张照片拍的远景,是在承安市某所大学里的照片,墨成钧手指压在这一页上,他倒是从未曾想过顾冬凝和陈耀西更早之前便是认识。
不过,有接触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顾冬凝主攻工业建筑设计,而陈耀西是新材料方面的专家,倘若涉及到建筑材料哪怕是大学的研究室也是要相互配合的。
这个认识让墨成钧心里几分不爽,可到底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最后的一张照片刚一翻开,男人直接站起来抓着自己面前的材料重重摔在桌面上,“操!这他妈什么照片?!p的吧!”
男人怒发冲冠,几乎处于暴怒的边缘,一张精致脸庞此刻阴云满布,似乎你靠近一步都会被劈到,对方给吓了一跳,跟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刚拍的照片,绝对不是p的!”
“滚!”
墨成钧直接奉送给他一个字。
尼玛月黑风高,男人俯身吻过去,这角度拍的可真他妈的绝了,他身子能看到她一双眼睛里纯粹的黑色……
她的眼睛就好似黑珍珠带着强力十足的磁力,每次她望着他,眼眸弯弯就会让他控制不住的去亲吻她。可若是其他男人……啪啪拍了几下自己脑袋,墨成钧狠狠闭了下眼睛驱散自己脑海里的景象。
墨成钧直接给陆川去了电话,“顾冬凝什么时候过来研讨项目的设计方案?”
“我听王助理说她提了一份材料问卷,让我们根据要求写一写,之后再过来研讨。”陆川一边回话一边翻翻自己的日历牌子,“这才几天啊你着什么急,这项目我们的推进速度已经很快了!”
啪的挂了电话,男人在办公室站了会儿,终究忍不住还是抓了外套出去,他顺手给顾冬凝就去了电话。
接到墨成钧电话的时候,顾冬凝还是愣了下,她的手机里哪怕没有存储他的号码,可这会儿他打过来,她一眼看去似乎记忆已经自动生成识别能力。
她眉心蹙起来,不想接电话却耐不住手机不断的响,“喂,你到底什么事?”
顾冬凝接起来,语气显然十分不耐,于公她该做的一点都没少做,前期准备工作也在逐一进行;于私,他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可谈的。
“公事,你在哪里?”
“墨少,公事我之前刚跟你们项目负责人沟通过,所有的进度都在时间可控范围内,需要找你的时候会提起通知你。”
“我问你在哪里,不要答非所问!”
“……”去你x的!
顾冬凝真想骂人,她扭头看顾展扬小朋友抓着裤裆不断得跳脚,眼睛却还恋恋不舍的盯在电视里的动画片上,她气的吼了句,“顾展扬,快去尿尿,回来再看。”
女人生气勃勃的吼声窜进耳膜,墨成钧突然觉得这种声音真是久违的温暖,他眼底禁不住染上笑意,“在家?”
“不在家,我马上出门。”
她说完,咔嚓把手机挂掉。
冬天穿的衣服有点儿多,小伙子自己没来得及脱下裤子里尿了一些在裤子上,见到顾冬凝过来楚楚可怜的望着她,“妈妈,裤子湿了……”
顾冬凝几乎想扶额了,手伸过去装模作样拍了几下,恶声恶气的威胁,“你要再尿裤子,以后都不能再看动画片了!”
说归说,可还是要把小朋友拎出来换裤子。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顾冬凝刚给小朋友穿上袜子,本要帮他穿鞋子,这会儿也顾不得了便说,“你床上坐一会儿,妈妈去看看谁来了。”
她匆匆去开门,下身打底裤,上面穿了一件枣红色的长款毛衣,衬得她的面色白皙如玉,这会儿她手里还抓着顾展扬的一只鞋子,门一开男人就看到她这样一副样子,很居家,很……有味儿!
顾冬凝瞪着眼看他,下意识的就想关门却被男人手臂挡了下,还不及两人再说话,就听卧室里传出小朋友的喊叫,“妈妈,救命啊……砰!”
呼救声刚停突然传出砰的一声,接着就是小朋友嗷嗷的哭声。
“展扬……”
再无心思阻拦他,顾冬凝慌忙就往卧室里跑,小朋友整个儿叠在地板上双腿劈开了嗷嗷的哭,旁边的旋转椅子被蹬到了一边,顾冬凝伸手就把他抱起来,心疼的哄,“怎么了,摔到了,不是让你乖乖的等着吗!”
顾展扬小朋友哭了会儿,便是委委屈屈的,“我喊救命了,妈妈你都没过来!”
“你怎么摔下来的?”顾冬凝无语。
小朋友指了指一边的旋转座椅,“都怪它!”
“……”好吧,顾冬凝总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想来方才他肯定一脚在床上一脚踩在椅子上,只是没想到椅子受力往旁边跑,小家伙就啪嗒摔下来了。
居然还敢怪她没有及时赶过来!
顾冬凝看着小朋友小眼睛水汪汪的,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好了,男子汉不能哭鼻子。”
她说完,便把他放在床上,却见小朋友脆生生的喊了句,“叔叔。”
叔叔?叔叔!
墨成钧觉得自己的脸有扭曲的迹象,却到底是忍了下来,他也不避嫌就这样走进卧室,伸手揉了揉小朋友的头,“乖。”
他这样站在这里,伸手放在顾展扬的小脑袋上,这样的场景到底刺痛了她的眼睛,顾冬凝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冲他发火,索性蹲下身来去帮小朋友穿鞋子。
墨成钧就顺势坐在床上,他将小朋友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伸手去拿另一只鞋子,边问,“没请保姆吗?”
顾冬凝不想搭理他,头都不抬,顺利的帮顾展扬穿好一直鞋子,抬头就见到男人有些笨拙的帮小朋友系鞋带,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微微弯下身,精致的侧脸上被射进来的阳光铺了满脸。
这样的景象,她以前不是没憧憬过,只是到了后来才知道,跟墨成钧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泡影。
她站起身来,索性不去管他,伸手从衣柜里拿出外套穿上,“墨少,你说的公事是什么?麻烦请直说,我们还有事情要出去。”
顾展扬这会儿已经穿好了鞋子,男人却并没放下他,只伸手架在他胳膊底下往上抛起来,惊的小朋友兴奋的只叫,顾冬凝回头看到这一幕吓的心跳都要停了,她扑过去伸手就拍墨成钧的胳膊,“你疯了吗,太危险了。”
那眼睛瞪的溜圆,扭过头去吼顾展扬,“你给我下来。”
或许男孩子就是喜欢这样刺激的游戏,偏偏双手用力抱住墨成钧的脖子,“我不!”
“……”
顾冬凝几乎咬牙切齿想要掐人了,男人却突然笑出声来,低沉的笑声从胸腔中溢出来,那双狭长的眸子氤氲了笑意显得愈发深邃,他眸光落在她脸上,声音低沉暗哑,带着难以克制的激动,“我不会让他掉下来,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过去!”
哪怕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小朋友似乎很喜欢跟墨成钧玩耍,虽然两个人玩的游戏让顾冬凝心惊胆战,他竟然就这样拽着小朋友的手旋转起来。
“小孩子要是一次脱臼往后很容易脱臼,你别跟他玩这种游戏!”顾冬凝念叨想要从他手里接过顾展扬,男人却是抱着小朋友旋转了一圈愣是避开她的手,高兴的顾展扬小朋友咯咯的笑。
“你太紧张了,男孩子总是要勇敢一点。”
“脱臼跟勇敢有什么关系?”
“换句话说,男人就要耐操练!”
“……”
到了车身前,墨成钧伸手将他放到车里落下儿童锁,顾冬凝看一眼这辆车子,她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肚子,却又硬生生忍住了,不断给自己说,想一想别的想一想别的。
顾冬凝要去医院拿顾展扬小朋友的体检表,本来想过了年之后再送他去幼儿园的,可是聘请的保姆家里发生突然事故辞职了,她这会儿再找个合适的也不容易,而且马上她也要忙起来了。
跟陈耀西商量过后,还是送他去幼儿园,大不了她在幼儿园附近再租套房子也方便接送,现在就等着体检表送过去手续就办好可以入园了。
她很努力的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这阵子虽然她跟他见面依然反应很激烈,可是已经不像第一次相见时候那样剧烈,甚至如果有旁人在场,如果他不碰她,她基本是可以压制的,跟平常与人交流没有任何的问题。
她只要把他当成一个平常的人就好,当成一个一般的同事就好,你看,那一天陈耀西不过是吻了她一下,她就能轻易的从那份魔咒里摆脱出来,所以,现在也行的,一定行。
不过是这辆车而已,不过是这辆车而已。
可她哪怕不断的自己跟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还是浑身冷的厉害,她昏倒前的那一刹那,就看到这辆车急速调转车头离开,这样熟悉的号牌,那么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里。
墨成钧扭头看她,“哪个医院?”
其实就算是她不说,墨成钧约莫也知道的,这附近著名的私立医院就那一家,更何况兰溪在那边妇产科,估计顾冬凝肯定要去到那边。
顾冬凝努力深呼吸几下,她报了名字。
哪怕她尽力的平静,但是语气还是有些异样,墨成钧回头看了眼,就见她的脸色不太好,之前两人碰面时的样子电闪雷鸣般在脑子里回放,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墨成钧知道,陈耀西说的或许是对的。
她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会这样。
脚下油门轰的更快,男人绞尽脑汁想着话题,“我上次去德国遇到康格先生,他见到为陈氏做的设计了。”
“是吗?”听到这个话题,顾冬凝的声音隐隐带上几分兴趣,她努力回话,想要借由这样的交谈转移注意力“康格先生怎么样?”
“他很好,对你的设计很是赞扬,这也是为何我们的新项目还是希望你来接手的最主要原因。”
“嗯。”
顾冬凝淡淡的应,她伸手将顾展扬压在自己身边,“你老实一点,别乱动。”
墨成钧听着她声音里的那丝紧绷缓和了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依然不敢松懈的快速朝医院的方向去,下了车,男人绕到后面帮她打开车门,下车时候他刻意的伸手去触她的头,哪怕她第一时间躲开,男人还是眯了眼。
“你出冷汗了,是不是不舒服,既然来了就一块儿查一查。”
顾冬凝伸手牵了顾展扬的小手,“不用,还有,谢谢。麻烦你送我们过来,一会儿兰溪会把我送回去,你先走吧。”
她的话客气而疏离,可这男人却似牛皮糖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就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边,遇上人多的地方就干脆把小朋友抱了起来。
顾冬凝索性也便由了他,反正一会儿兰溪来了,走不走的随他了,反正她要走了。
取了展扬的体检报告,顾冬凝就给兰溪去了电话,听筒里还能听到小孩子嗷嗷的哭声,兰溪劈头盖脸的诉苦,“冬凝,你大厅里等我会儿,我这儿快忙疯了,羊年生孩子不好这谁想出来的,擦!”
顾冬凝轻笑,“那好。”
她收了线,便跟墨成钧说,“兰溪一会儿就过来,你……”
“让一让,让一让……”
大厅外突然冲进来一群医护人员,快速的推着担架车子往急诊方向走,四五辆担架车冲进来,滚轮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有医生高高举着输水的瓶子。
呻吟声……痛呼声……扭曲的面孔和鲜血……
顾冬凝觉得自己头疼的要炸掉了,整个天地都跟着旋转起来,周围的声音她一个都听不见,不绝于耳的是车辆相撞时剧烈的撞击声——
好疼,好疼——
她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额前的鲜血流下来,满目猩红,“景新,救我——”
“冬儿?!”一切似乎就发生在一瞬间,墨成钧发现她脸色不对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快要晕过去,他冲过去揽住她的腰身,急切的问,“你怎么了?”
可女人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死死的,用力的抓住自己肚子上的衣衫,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那样绝望而疼痛的眼神就好似刀子一样割在墨成钧的身上,这样的疼痛,好似感同身受。
他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这样的绝望,这样的疼,可无论是什么,只这一刻他希望所有的疼痛都由他来承担,所有的,一切!
男人极力呼喊她的名字,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嘴唇喃喃的动,他俯下身去,能听到她的声音,绝望而悲伤,“景新,救我——我的孩子——”
“医生!有人晕倒了!快!”
男人暴怒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已经有医护人员注意到这边慌忙跑了过来……
墨成钧单手抱着孩子,这一场混乱到底把小朋友给吓哭了,嗷嗷的哭喊着妈妈,怎么都哄不好,他一个大男人这样毫无章法的哄着个孩子,狼狈至极。
兰溪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她伸手从墨成钧怀里把孩子抱过去轻声安慰,却还是忍不住质问,“冬凝怎么了,你又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她怎么了,突然就这样。”墨成钧烦躁的耙了下头发,他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急救室医生出来,“打了一针安定,睡着了。病人之前的情况你们了解吗?”
“不太了解。”
“她什么时候做的剖腹产手术?”
“有两年了。”兰溪接话,指指自己怀里的孩子,“这是她儿子,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直喊着肚子疼,可是我们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外伤,剖腹产手术很成功,刀口并未出现异常,没有任何的后遗症,彩超的结果也很好,子宫都没有问题。”医生翻看着检查结果,“我们想很可能是精神性疼痛,还是联系下她的家人。”
墨成钧翻出顾冬凝的手机直接给顾景新去了电话,不等那边说话就直接开口,“冬儿进了医院,医生要问她之前的情况,你跟医生说。”
男人都不给顾景新开口问他是谁的机会就直接将电话交给了医生。
电话那边顾景新听了医生描述便知道姐姐的病又犯了,他解释过后谢过医生说自己马上过去,医生确认后便是点了点头,收了线,他才对墨成钧说,“确实是神经性疼痛,不要紧的,许是病人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等她醒来再做一下检查。”
医生的话到底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墨成钧只觉得自己好似打了一场仗,这会儿却全身虚脱一般,他让人安排了病房将顾冬凝安置好,一屁股坐在她的病床前就起不来了。
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脸上的泪痕干涸了,哪怕是睡着眉心还依然紧锁着,墨成钧伸手握住她的手,两手手指交错,男人的眼眶竟然也有些红。
她晕倒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耳鸣,觉得一霎那间似乎全天地的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激烈的,恐惧的!
兰溪去请假,顺便把小朋友抱走了,墨成钧把她的手机放回到她的包里,眼睛扫到顾展扬的体检表,男人便是拿过来看了一眼。
他的眼皮子跳的厉害,连着心脏也一起跳的出奇的快,握着体检表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把纸张给捏碎了。
方译驰进来的时候便是看都这一幕,他身上手术服还没有换,“今儿有一起事故伤亡送过来,忙不过来,外科的人基本都调动过去了。看你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什么事?”
男人一时没回话,方译驰便是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她的事我问过了,这种病不会危及生命,但是精神煎熬免不了了,心理障碍,想办法纾解治疗,这种病急不得。”
“译驰。你帮我做个检查。”
“什么事?”
方译驰眼睛转了转落在墨成钧身上,这家伙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喊过他的名字,大多数时候喊兽医。
“帮我做个dna检测。”他伸手将顾展扬小朋友的体检表递给方译驰。
方译驰接过来一看,眉毛忍不住跳了几跳,不看别的,单单是血型这一项就极其不符。
“你想听什么结果?”方译驰将体检表递还给墨成钧。
“我总觉得,她似乎瞒了我很多事。”
墨成钧站在病床前,他伸手轻轻抚开她额前的发,手指在她刘海遮掩住的那一处伤疤上轻轻的摩挲,“哪怕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我也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紫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