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过得怎样?”
“凑合。”
“凑合?周刊《文春》封面上都写着,说你和好多好多女声优去了北海道。”
“所以说凑合。”
“那什么才是不凑合?”
“大概,和一个女声优去?两个也行。”
“这种话从村上你嘴里说出来,让人惊讶啊。”石田彰打量村上悠,“我说,你最近怎么也开始开这种玩笑了?不像你啊,还是说受了什么刺激?”
“别提了。”村上悠摆手,“对了,咨询你一件事。”
“哦?终于,我这个经纪人除了安排日程,也能派的上用场了吗?说吧,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尽全力帮你解决。杀人?交通肇事逃逸?还是弄大了谁的肚子?”
“那些都是小事。”村上悠说,“最近我打算画漫画。”
“画漫画?”
石田彰愕然,随即正色。
“村上,不是我打击你,虽说漫画的受欢迎程度,画工不是最重要的因素,但就你那和水籁祈不分伯仲的水平,是绝对没戏的。
有那时间不如多接两个广告。最近筑地市场那边新开了一家寿司店,想请你代言,你只需要对着镜头说两句,钱就来了。比画漫画不知轻松多少。”
“不是钱和轻松不轻松的问题,现在的我只想画漫画,非画不可的那种。”
“梦想?”
“没那么高尚,迫于现实。”
石田彰不着头脑地看他一眼。
“算了,你自己的事,我也不多问。你想咨询我什么?”
“投稿的事。”
“漫画杂志编辑我也认识一些,考虑到你的情况,我建议你去集英社。”
“有什么说法?”
“没什么说法,只是集英社对画技......拙劣的新人比较友好,至少会耐着心思看完你的故事和分镜。”
“那就集英社吧。”【画技】只有lv3的村上悠,很乐意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
“虽然我感觉你肯定过不了,但还是问一句,你画的什么类型?”
“女高中生旅游的故事。”
“百合?”
“友情。”
“百合的话,你可以同时尝试着给芳文社投稿。反正集英社再怎么宽容,你这样的水平也是不行的。芳文社说不定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看重了你的故事。”
结束谈话,村上悠正要走出YM事务所的办公区,石田彰再次叫住他。
“村上,神乐坂让我催你赶紧把这个月的稿子给她送过去。”
村上悠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事务所。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一的上午,《届不到的爱恋》最新卷已经写了一半的村上悠,感觉时间还很充足。
结束上午的配音,他乘坐临海线电车,准备去三田图书馆看书,顺便参加下午《四月》的活动。
虽然已经知道画漫画不是画技高明就可以,但他仍然没打算看其他相关的书籍。
漫画嘛,有趣÷阁就能画,有趣÷阁就去画。
至于是否能连载,出名,漫改,就是怎么都无所谓的事了。
鉴于《届不到的爱恋》至今没有动画化的消息,村上悠对于自己的创作能力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当然如果能连载的话,是最好的,这样说不定可以摆脱看台本的命运。
村上悠对于一件事想不明白:以前中野爱衣明明不管他的,为什么突然要求他看台本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九月六号,晚上八点半,地点不需要他超强的记忆力也知道是在樱花庄。
当时自己去浅草寺送货,佐仓小姐便顺便让自己给她抽签,预测北海道之旅顺利与否。
抽奖用掉的一百日元至今还没有给自己。
研究完观音签,中野爱衣提议看台本,悠沐碧第一个响应……
原因在这里吗?
是为了给悠沐碧营造努力工作的氛围,不允许他做出{明明没有努力,却在声优事业上轻而易举取得成功}的事情?
还是让他在悠沐碧面前树立榜样,当好一个前辈和哥哥?
村上悠决定找机会,直接干脆地问中野爱衣本人。争取弄明白一切,好让自己挣脱{在没有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这件事情。
村上悠坐在电车座位的角落,午后秋日的阳光被玻璃滤去渣滓,只把暖意给了他。
注视窗外一会儿,渐渐起了困意,于是他就闭上眼睛。
但闭上眼睛后,反而没了睡意,眼帘里全是太阳的刺眼白光和暖意。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哪怕周围时不时响起拍照的“咔嚓”声,他也没有睁开眼睛。
“猜猜我是谁?”
一个把嗓子故意亚粗的声音打扰了他,眼睛也被一双柔软的小手遮住。
“皮卡丘?”
“哼!”东山柰柰把自己摔坐在村上悠身边,扭过头,装作生气不看他。
村上悠的眼睛,像是宝石被揭去盖在上面的丝绸一样,迷乱了电车上其他人的心神。
他笑着对东山柰柰说:
“你这是去哪?”
“哼!”
“【哼】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
“哼!”
“再哼,鼻涕就要被哼出来了。”
东山柰柰下意识用手摸了摸鼻子,确定没有之后,再次双手抱胸,脸抬得更高。
“哼!”
“好吧好吧。”村上悠不得不用双手遮住自己眼睛,“我猜,一定是可爱的东山柰柰吧?”
“哼~~”
村上悠再次问她,“去哪啊?”
“回家,哼~”
东山柰柰的家在港区,三田图书馆也在港区,村上悠今天要去的活动场地——三得利音乐大厅——也是在港区。
“下午没工作?还是中午抽空回去?”
“下午没有工作。”东山柰柰不再“哼”了,恢复一如既往地活泼可爱,她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村上悠的眼睛,“你呢,村上君?”
“先去图书馆看书,下午有一场活动。”
“图书馆?”
“谷歌上看到的,名字叫三田。”
“那家啊,藏书很多呢,我还有借书证,可以帮你借书!”
“我就在那里打发时间,借书干嘛?”什么书也经不住他看,还书还浪费时间。
东山柰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家图书馆可以借两周,我每次回家可以帮你还的。”
“不用那么麻烦。”
“村上君,你这次去三田除了看书,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啊。”
“那我带你去一个书更多的地方!”
“哪里?”
“是一家私人修建的图书馆呢,只有熟人才能带人去哦。”
“怎么和上次去的爵士乐酒吧一样?”村上悠笑着说。
东山柰柰也笑起来。
八月的某个周六晚上,佐仓小姐带着他们去了银座,进了一家只接待熟客的爵士乐酒吧。
那家店到点就不再允许客人进入,会有一群潮流感十足的老头老太现场表演爵士乐。
听了没十分钟,樱花庄五个人睡过去两个,剩下三个也昏昏欲睡。
“放心吧,”东山柰柰拍着胸脯说,“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随你,反正在活动开始前,我也无所事事。”
两人在浜松町下车,东山柰柰直接喊了出租车。
“去南青山四丁目。”和司机说完,她又转头对村上悠说,“村上君,看完书能不能陪我逛逛街,我想买点东西。”
“你不是回家吗?”
听到回家两个字,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
“买完东西再回家,你陪我嘛~,好不好?”东山柰柰整个人贴在村上悠身上,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没问题。”
“嘿嘿~”东山柰柰高兴地笑起来。
下了车,村上悠原本准备主动付那可以抵他三四天午饭的车钱,东山柰柰却坚持她来付。
“放心吧,”她摸着平坦的小腹,“我已经宝宝商量过了,他说为了爸爸花钱没事的。”
两鬓斑白的司机,朝着村上悠竖起大拇指。
村上悠跟着东山柰柰走过品牌专卖店、各种精品店,人流越来越少,青翠苍劲的松树越来越来多。
“这是哪?怎么看都快到住宅区了吧?”村上悠问。
“哎呀~”东山柰柰伸手挽着村上悠,拉着他往前走,“私人图书馆,当然很私密啦,原本就是高级公寓改建的嘛!”
“是吗?”
“嗯~!”
然后村上悠就被带到一个种满松树的宽大庭院,门牌上写了【东山】两个字。
“图书馆是你家建的?”
“对啊!”东山柰柰眨眨大眼睛,丸子头微微偏着,疑惑地看着村上悠。
村上悠把她手从自己手腕上拿开,“也送你到家了,我该走了。”
“不要啊!”东山柰柰一下子抱住他的腰,把他往庭院里拉,“真是图书馆!我不骗你!”
她死活不松手,村上悠怕弄疼她,也不敢使劲。
就在两人“纠缠不休”的时候,一辆一看就很高级的轿车驶过来。
在缓缓经过两人时,后车窗落下来,东山父亲看着两人。
“闹完了就进来。”
庭院大门打开,车匀速驶了进去。
村上悠低头,对坐在地上,像考拉抱树一样抱着他脚的东山柰柰说:
“你父亲也是来看书的?”
“是啊,我们家都喜欢看书!”东山柰柰拼命点头,圆圆的小脸蛋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村上悠伸手把她拉起来,“走吧。”
“嘿嘿~”她整理着自己松散了的丸子头,“帮我拍拍屁股,上面肯定有灰了,都怪你!”
村上悠使劲对着她软乎乎的屁股拍了两下,算是报了她骗自己的仇。
但和长辈也算交流不少次的他,也不是很担心。
聊生活,聊演技,聊奋斗史,他都有大把大把可以浪费时间的备稿,而且保证风趣幽默,绘声绘色。等到了时间,低头看表,“不好意思,工作时间到了。”,结束。
在种满松树的庭院里绕了一会儿,两人进了一栋三层的一户建。
里面的装饰一如全是松树的庭院,简约,但又很大气。
没有村上悠预料中的女仆和管家来打招呼,东山柰柰直接领着他进了客厅。
东山父亲已经脱掉外套,喝着茶。
“坐吧。”
村上悠在他面前坐下。
东山柰柰本想挨着他坐,却被她父亲的眼神盯着,只好放弃,坐在了靠近村上悠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抱着抱枕,笑嘻嘻的,一会儿盯着村上悠看,一会儿又看看她父亲。
村上悠静静等着对方开口,心里猜测对方会问哪方面,做好“演讲”的准备。
以前的经历?现在的工作?未来的打算?
“村上君,”作为议员而言,东山父亲的声音没有相匹配的威严,反倒是严厉父亲的感觉多一些——把村上悠当儿子那种,“你把工作辞了吧。”
“嗯?”村上悠一愣,这开场白并不在他的押题范围内。
“去参加公务员录用考试。”
“......”
“最好是外务省。在国内进修一年,然后去国外待几年,长长见识,同时正好让人淡忘你声优的身份。回来后再跟着我做事。”
“......”
东山父亲放下杯子,架着腿。
“我听柰柰说,你很聪明,在声优这份工作上也小有成就,所以我希望,你明年能一次性通过考试,没问题吧?”
“父亲!”东山柰柰直接把抱枕砸向他的脑袋,“你说什么呢!村上君要不要从政,要看他自愿!”
东山父亲把抱枕接住,一副{你怎么不讲理}的委屈模样:“我这不是和他谈着嘛?没逼他呀?是不是,村上君?”
“......是啊。”
“瞧瞧?”东山父亲又摆出{你胡搅蛮缠,我很有道理}的样子。
“反正你不能逼村上君做任何事!”
“皿煮!我最提倡皿煮!”东山父亲说完,放下架着的腿,给村上悠到了茶,亲切地问他:“懂几门外语啊?英语应该会吧?不会也不要紧,慢慢学。讨厌英语,可以学汉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也行。这些地方都很好安排。”
“父亲!!!”
“我在和村上君说学习的事!没逼他!真没!”东山父亲十分委屈,“是吧,村上君?”
“......”半晌,村上悠发出声音:“嗯。”
“你看~”东山父亲立马指着他,对自己女儿说。
接下来,东山父亲亲切而友好地和村上悠分享各国的风情,这个国家不吃什么,那个国家见面如何行礼等等。
最后,他说:
“待会我们三个一起去吃顿饭,第一次随便一点,就去叫什么coast的海边餐厅,将就一下。”
“那个,东山叔叔......”
“叫父亲。”
“......我好像,没有立场叫您父亲吧?”
“嗯?”东山父亲一愣,“柰柰告诉我,你现在已经把工资给她管了,没有吗?”
“是有这事,但.....”
“那不就行了?登记啊,婚礼啊,形式主义少来,年轻人,就要实际一点。”
“......啊。”
“哼哼~~”东山柰柰低低地笑出声。
“但我下午还有工作。”村上悠说。
“你刚才不是和我说,要辞掉声优的工作,专心备考明年的外务省公务员录用考试的吗?”
“我没说过。”
“你说过。”
“没有。”
“你·说·过。村上君,年纪轻轻,怎么记性不好呢?”
“这样吧,东山父亲,”村上悠找了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称呼,“我们来一盘五子棋,我赢了,您让我去工作,输了,我留下来吃饭。”
“输了,你就说过。”
“......好。”村上悠点头。
“哈哈哈。”东山父亲畅快的笑起来,“柰柰,去把棋拿过来。”
“是!”
两人采用当前五子棋比赛时使用的规则,“三手交换,五手两打”,减少先手的优势。
熬过关键的第三步和第五步,等到需要计算力的十手以后,村上悠仗着脑子好用,找到机会击败东山父亲。
“好棒啊,村上君!居然下赢了我父亲!”
“哪里。”村上悠看表,“我得走了,这次多有打扰。”
“我让司机送你去。”东山父亲眯着眼睛,打量村上悠。
“谢谢。”他只想快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