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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然后,不知道是谁脱口而出:“是当今状元公和探花郎!”
一时间,人群里便又激动起来。
然而状元公和探花郎却并不理会他们,而是信步上前,在一身脏污的秀才父子跟前站定。
这四个人。其中一对父子器宇轩昂,姿容清雅,令人见之忘俗。另一对却是形容猥琐,畏畏缩缩。看不出半点读书人应有的淡定庄重。池阵妖血。
两两相对,高下立见,也显得秀才父子越发的不堪入目。
见义勇为的年轻人夹在他们中间,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能撞见自己向往已久的状元父子,整个人都激动得手足无措。
“状元公,探花郎,在下郭淮,久闻二位大名,二位请受在下一拜!”
“不用了!”状元公却阴沉沉的开口。
都已经做好准备要下拜的年轻人一怔,一脸的迷茫。
状元公早扭开头,还是探花郎的李晟冷笑一声:“这位郭淮郭公子既然都已经将家姐叱为不孝不悌不知廉耻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那么身为他的家人,我们自然也都好不到哪里去,又哪里有资格受你的大礼?”
年轻人闻言一愣,脑子里飞速运转几圈,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们……你是说?”
李晟含笑点头:“没错。你们今天在这里众口指责的不认亲人的小将军夫人。正是不才在下的亲姐,我状元公父亲的亲生女儿!”
轰
人群里霎时炸开了锅,无数的人将目光在秀娘以及这对状元父子身上流连。这才发现,这三个人都是一样的镇定淡泊,站在一起俨然就是一家人。再看看那对秀才父子,更是怎么看怎么不入流,这样的人若说和秀娘是一家人,那可真是拉低了她的格调。
年轻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们是她的亲人,那你们呢?”一手指向早已经被状元父子被比到地底下的秀才父子,“你们到底是她什么人?”
“你们别听他们胡说!我们才是他的亲人,货真价实的!”一看情况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老秀才一咬牙,扯着嗓子大叫。
李晟闻言便问:“既然如此,那你说说,你当初丢下她之后去了哪里,以何为生。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我……我们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你是她的亲人吗,你倒是也说说看啊!”老秀才眼珠子一转,大声嚷嚷道。
“我们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李晟笑道,“当初把姐姐卖到钟家,离开前我曾对姐姐发誓,日后我一定要出人头地,然后风风光光的去接她回家,让她下半辈子跟着我衣食无忧。不知道这件事你们还记不记得?”
“我呸!什么叫记不记得?这话本来就是我自己对姐姐说的,我当然记得!”小秀才赶紧就道,死死瞪着眼一副占理的模样。
李晟见状却是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倒是要问一句:当初不是对天发誓要出人头地后才来见她的吗?你们现在这般模样找上门来又是因为哪般?”
“我们……”看看他光鲜亮丽的一身,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原本就自卑的心更低到了尘埃里。
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不然也不会被选中来闹事。眼珠子一转,他就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这些年我们努力过了,但实在是时运不齐,我们也没有办法。再说了,现在姐姐都当上小将军夫人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用我来保障她衣食无忧吗?”
“所以,你们就理所当然的将当初的誓言扔到一边,厚着脸皮找上门来了?”李晟笑着接话。
他的话音刚落,后头人群里便响起了一阵大笑。
秀才父子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是,是又怎么样?她是我的女儿,女儿发达了,养父亲的老、扶持一把年幼的弟弟不是应该的吗?我们也是过不下去了,没办法才来投靠她的!”老秀才也舔着脸大声道。
“如果你们真是她的父亲弟弟,这话似乎也说得过去。”李晟颔首。立马将脸一沉,“但只可惜,你们根本就不是!”
“你又胡说八道!你拿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
“证据?这个需要吗?”李晟冷声道,“只要我能证明我们父子才是她的亲人,你们自然就是假的!”
说罢,他大步走上前,对秀娘深深的鞠了一躬:“姐姐,弟弟来迟,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秀娘惊愕的看着这个少年,似乎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不大够用了。
“你说你是我弟弟?”
李晟点点头,一改方才对待秀才父子时戏谑鄙夷的神色,而是满脸柔情加歉意的看着她:“姐姐对不起,弟弟直到现在才出人头地。你这十几年受苦了,是我不争气,但我保证,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再让你吃半点苦!”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状元公李赟也才上前,目光灼灼的看着秀娘:“秀娘,你还记得爹爹吗?犹记得当年你娘过世得早,你四岁就开始操持家务,帮我带弟弟。是爹无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护不住你娘,也护不住你,最后还要靠你牺牲自己才保住你弟弟的命。后来离开时,家中所有能典当的都典当了,爹只有一本《论语》留下给了你,原本是说要给你做嫁妆,等以后传给你的孩子。只是这么多年了,那本书肯定也已经不在了吧?”
“还在。”
李赟正要感慨,却听秀娘轻轻道出一句。他不由大惊,连忙抬起头:“那本书你还留着?”
秀娘颔首,灵儿连忙就拉着毓儿蹬蹬蹬跑回了屋子里。过一会,姐弟俩就抱着一本已经泛黄的《论语》回来了。
“娘,是这个吗?”
秀娘点点头,把书本接了过来。
李赟一见,眼中也泛起激动的光芒:“就是这个!这是当初你爷爷传给我的,说是他好容易才得来的东西,叫我好生留着传给后人。当时爹手头也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了,也就只能把它留给你。没想到,你果真将它保留了下来,还这么完好!”
“不止呢!从我们一岁起娘就开始教我和弟弟认上面的字了。到现在我们都已经认识这里头快一半的字了!”灵儿大声道。
李赟更是激动的双手发抖。“真的吗?秀娘,你果真把这本书传给我的外孙了?”
秀娘依然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将头微微点了点。
李赟顿时眼泪喷涌而出,赶紧抬起袖子拭泪。
他这般反应,倒更像是做父亲的遇到久别的女儿的模样。激动却知道克制,伤怀却并不嚎啕,这才是真正的状元气度
外头围观的人见状,又忍不住窃窃私语。说话的内容自然是开始偏向状元父子和秀娘一家。
其实早在看到状元父子出现的时候,秀才父子心里就萎了。只是一想到那个人许诺过自己的真金白银,他又实在是舍不得。便一咬牙,老秀才大声道:“你们不能因为要巴结余小将军就连别人的女儿也给抢了!是,你们是今科状元探花,你们说的话在别人眼里自然比我们说的可信。但是红口白牙的空口说白话,拆散别人骨肉,那是要遭雷劈的!”
“就是!状元探花每三年就有一个,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得过这个名头。现在是你们,说不定三年就换我们父子了呢!”小秀才也酸溜溜的道。
“那好啊,如果你父亲真能如我父亲一般连中三元,你也能考上探花,我倒是真要对你们刮目相看。”李晟冷声道。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这两个人还在死死纠缠。父子两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目光也阴沉了下来。
状元公李赟也慢条斯理的道:“如果你真认定你们是她的亲人,那么我们就来个当场滴血认亲如何?”
“哈,你但我们是傻子吗?她一个将军夫人,你们一对状元父子,只要你们想不认我们,你们有的是法子!我才不会上你们得当!”老秀才气咻咻的哼哼。
这言外之意,就是拒绝了。
秀娘看着他们两帮人撕来扯去,脑袋都大了。
原本以为只是有人找来一对父子来上门闹事,可现在怎么这新出炉的状元探花也来凑热闹?自己似乎和他们也不太熟吧?若说是看在朱秀的面子上来帮自己出头,但这直接认亲的法子也似乎太过了点。
所以……难不成,他们真是自己的父亲和弟弟?
想到这一层,秀娘心里又咯噔一下
赶紧把这个想法抛到一边,她静静开口:“好了,既然你们都拿不出证据证明是真的,那么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你们愿不愿意一试?我保证公平公正,并且是当着这里所有的人的面,绝不偏颇。”
“好!”李赟父子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秀才父子俩却是双眼滴溜溜转了半天,两个人又眉来眼去了好一会,小秀才才嘟嘟囔囔的道:“你这话说得好听,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事先串通好的?”
“照你的意思,难道我早就料到你们会来找我认亲,所以就事先和他们套好招了?”秀娘轻笑,“你们这是对自己太没信心,还是太高看我、高看这对状元父子了?你们刚才不还说三年后的状元宝座你们唾手可得吗?”
那只是随口一说好吧?天下读书人千千万,但状元这个金字塔尖尖上的位置又有几个人能攀得上去?
父子俩讪讪垂下脑袋。
“那你先说说你打算用什么法子?”老秀才好歹更精明些,当即便道。先看看他们打算干什么,如果不利于自己,自己再想法子拒绝就是了
秀娘怎会不知道他肚子里的如意算盘?她淡淡一笑,将那本泛黄的《论语》高高举起:“这本书是我李家祖传下来的,也是当初我爹临走前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这是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想必你们也不会否认,是不是?”
这铁板钉钉的事实,两对父子都不能否认,便都点头承认了。
很好。秀娘点点头:“既然是我李家祖传的东西,那么家里的儿郎肯定都是从小通读的。我现在要你们做的,就是把第十页第二段的内容默写出来。哪两个人要是写对了,我就承认他们是我的亲人!”
“你这是在强人所难!”老秀才一听,立马又跳起来了,“这书都给你十几年了,我们哪还记得第十页的内容?还第二段!我们父子都是普通人,没有过目成诵的本事!”
“我们父子也没有。不过,这本书从我父亲手上传到我这里后,我就日日诵读,到现在里头的内容早已经刻入了我的骨血之中。即便过去十多年,我只要闭上眼就能看清楚里头的一字一句。”和他相反,李赟一字一句的道。
李晟也一本正经的接话:“离家时我年纪小,这本《论语》我没有看过几遍,但这些年爹爹也没少带我诵读。只要有条件,爹爹就会默写几页出来。所以第十页第二段的内容我早已烂熟于心,姐姐你什么时候让我写,我随时都能写出来。”
听着这对父子胸有成竹的话,秀才父子嘴角抽抽得跟中风了一般。
而后,状元父子冷冷注视着这对秀才父子,状元公李赟发话:“看来你们是没这个胆量和我们比了。”
“胡说八道!我们正统的骨血至亲,难道还会怕了你们两个假冒的不成?”老秀才被这么一激,当即大声回应,“不就是背书吗?背就背,我们父子俩也是读过书的!不过你们是状元探花,你们先来!”
“刚才我的话你们没有听清吗?我说的事默写,不是背诵。”秀娘轻声提醒他。
老秀才满脸的算计一僵。“写什么写?你老子和弟弟穷困潦倒,都好几年没抓过笔杆子了,写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看,还是直接背吧!”
“没事,只要你们能把东西写出来就行。我记得我爹爹一笔柳体写得极其飘逸,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没怎么写过字,那字里行间的风骨总不会也丢了。”秀娘淡然道,便吩咐人去准备笔墨纸砚。
见她主意已定,秀才父子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但也无可奈何。
很快桌案和笔墨纸砚都准备妥当。四张案几一字排开,就摆在将军府门口。四个人依次坐下,状元父子拿起毛笔沾满了墨便开始笔走如龙。
秀才父子却抓着笔杆抓耳挠腮,一会埋怨说毛笔不是最好的,一会嫌弃位置不好,秀娘也不理会他们,只道:“也就一段话,没多少字,您二位将就一下就是了。”
父子俩想拖延时间,并往状元父子那边凑过去偷看的希望落空,只得握着笔开始绞尽脑汁的回想当初在书上看过的字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状元公李赟先放下笔:“我写好了!”
随后李晟也站起身:“我也写好了!”
秀娘颔首,命人将他们的纸收起来吹干了,再拿着绕着人群展示了一番。知道状元父子出现在这里,自有不少读书人闻讯赶来。见到父子俩的字,便有人高声赞道:“好飘逸的柳体!状元公不仅满腹才学,一笔字也是写得出神入化。单是靠这字,他也能流芳百世了!”
更有人忍不住将上头的字句念了出来,摇头摆尾甚是陶醉。
那边秀才父子一听,赶紧埋头狂写。
他们写了一顿饭的功夫还要多,才在围观群众的催促下交了卷。
秀娘一样叫人把他们的劳动成果拿出去展示了一圈。那被墨汁沾污得不成样子的纸张自然引来众人的嘲讽。
“这也叫字吗?大的大,下的小,歪七扭八的,一点风骨不见,就连我家打杂的小厮都比他们写得好!”
“字写得难看也就罢了,一句话‘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十个字里头他们错了七个!‘侃侃’二字,他们居然写成了砍刀的砍!”
秀才父子本来就已经对此事不抱希望了。但被人这样说,他们还是很不高兴。老秀才鼓着眼睛愤愤道:“我们都已经多久没看书了?能写出来几句话就不错了,你们还想怎样?”
“我娘家李家耕读传家,家中男子无论如何贫病,都笔耕不辍,绝对不会因为吃不上饭就连书都不看了!”秀娘冷声道,“不然,等百年之后,他们根本就无颜去地下见我李家列祖列宗,也根本没资格入我李家祖坟!”
“你这死丫头又胡说什么?你爹和弟弟都快活活饿死了,你不让我们赶紧去寻扣吃的,反倒叫我们继续守着这些不能饱肚子的东西看?你是存心想活活饿死我们是不是?”老秀才闻言大怒,跳脚着就要去打秀娘。
李晟见状,却是冷笑一声:“我终于见识了。原来在有些人看来,饱肚比读书更重要?书本都是些不能饱肚子的东西?抱着这样的心态,你们哪里有脸自称读书人?我事不齿与你们为伍!”
其他读书人更是义愤填膺。“就冲着这份心态,这几笔狗刨不如的字,你们还妄想考状元当探花?你们真当我们这些寒窗苦读多年的人都是死的吗?”
“他们本身心术就不正!这样的人,他们就根本不配做读书人!”
其他读书人连连点头。到了这个时候,甚至有人大胆断言:“还读书人?我看他们根本就不是!别以为披上长袍就真是读书人了,谁知道他们这身衣裳是从哪偷来的!”
众人看看这对父子俩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裳,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然后,又不知道是哪个人说了句:“要我看,这两个人就是满口胡话,根本什么东西都不是!只怕今天找上将军府来,也是听说小将军夫人有一对亲人流落在外,所以故意来撞运气的。不然为何半天了,他们还什么证据都没拿出来?”
“谁说我们没证据?一开始我们不都说了吗?难道她小时候的事情我们都没说对吗?还有她身上的那颗红痣,不是亲近的人谁能知道?”直到这个时候,老秀才父子俩还不肯死心,老秀才色厉内荏的大吼大叫。
小秀才更是一抹脸,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道:“姐姐,你要是不想认我们就直说。我知道我们是给祖宗丢脸了,但不管怎么说,大家也是血脉至亲,我们也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这么当众羞辱我们,是想逼死我和爹吗?”
这是又开始往阴谋论上扯了?
秀娘只静静看着他:“你说你是我弟弟,却又拿不出实在的证据。不过这样也罢,其实他们给的证据也并不十分充足。那不如这样好了,你们都一起来我家住上几日,大家朝夕相处看看。毕竟也是曾经在一起生活过的,大家的生活习惯总不会变化太大,你们觉得呢?”
她答应了?让他们进门?
小秀才心里一动,差点就要答应了。但他还没开口,老秀才就狠狠掐了他一把。
“你觉得我们有那么笨吗?都有了这对状元父子了,你还会承认我们俩?我看你是想把我们骗进去弄死了一了百了还差不多!”
一边说着话,他还一边不停的给小秀才使眼色:情况不对,先撤,问问那一位的意思再做决定
小秀才一开始还在为老爹拦下自己的事情不高兴。但现在这么一听,他立马一个激灵,赶紧用力点头:“你真是用心险恶!我们绝对不进去!”
“就是,死都不进去!”老秀才恨恨丢下这句话,“儿啊,既然你姐姐不认咱们,那咱们就走吧!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咱们爷俩的容身之处了不成?”
“嗯,爹,咱们走,以后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小秀才也顺势点头,父子俩一唱一和,转身一溜烟就跑出去老远。
想跑?
秀娘唇角微勾,悄悄对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两个便装打扮的侍卫闪入人群之中,追着秀才父子的方向去了。
这对父子嘴上看似说的冠冕堂皇,但在许多人眼里,他们就跟落荒而逃没有区别。
一时间,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爽快的大笑。又有几个人悄悄从人群中隐退。
李赟李晟父子却是信步上前,李晟对着秀娘朗声叫道:“姐姐!”
“探花郎你也别急着认亲。我虽然不认他们是我父亲弟弟,但你们拿不出实际的证据来,我也不会认你们。”秀娘一如方才对待秀才父子的态度冷冷道。
李晟满脸的笑意一僵:“姐姐你难道还在生我的气?不然……那就照你刚才说的,我们进去住上几天,大家一起磨合一下,迟早你肯定会认出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难道状元公和探花郎还会缺了屋子住?”秀娘不耐烦的翻个白眼,转身就回了屋子。
状元父子俩站在外头面面相觑。
“爹,怎么办?姐姐他不认咱们!”李晟着急的道。
“她现在不认识对的。咱们的确是来的太着急了些。”李赟捋着下巴上的那一把美髯道。
“那咱们怎么办?”
“亏得你还是个探花郎!”李赟没好气的瞪他,“她今天不认,难道明天还会不认?再不然,还有后天,大后天……只要咱们真是她的亲人,她迟早会认的!”
“哦。”李晟乖乖点头,又留恋的往秀娘消失的方向看了看,才恋恋不舍的回转头去。
“两位……”这个时候,之前一马当先站出来帮秀才父子指责秀娘的郭淮又出现了,满脸怯怯的看着他们。
李赟看了他一眼,便缓缓别开头去。
李晟还因为他指责秀娘的话而心中不忿,便也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郭淮连忙对他们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刚才的事情的确是在下没有弄清楚就妄下论断,是在下的错,在下回家后一定会好好反省。只是在下对二位的敬仰却是真心实意的,还望二位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在下心有偏见。有了这次的教训,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在下一定会多多观察,不会再武断了。”
“算了!”李晟摇摇头,“你本来也是被人利用的可怜人,我们没必要怪你。既然你已经反省过了,以后再注意着些就是了。”
“我被人利用了?”郭淮一愣。
李晟走到他跟前,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部有事发生的?”
“我刚才在前头的酒馆里喝茶,看到他们父子相互搀扶着到门口打听小将军府的位置,说是来投亲。然后又听到旁边桌上的人说起余小将军和余大将军决裂的事,并断定他们肯定会被赶出来,我一时心中不忿,就过来看看情况。”郭淮老实回答。
“这么说,对我姐姐的那几句评价都不是你说的,而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李晟脸一沉。
郭淮摇摇头,却又惭愧的点头:“话虽然是他们说的,但近来在下也听人说起过不少余大将军和余小将军的事情,深表惋惜之余,也认为此事就是将军夫人造成的。所以……”
“我明白了。”李晟点头,“那么当时你是不是听到邻桌的人说要来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果真如此恶形恶状,所以你就跟着来了?”
郭淮又点头。
“现在你再看看,那些人还在不在?”
郭淮连忙回头看去,脸色立马变得惨白。
李晟拍拍他的肩:“现在,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他们是故意匡我来的。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们就走了!”好歹也是读书明理的人,郭淮立马想清楚了。
李晟再拍拍他的肩,便摇摇头,跟着父亲一道走了。
郭淮一个人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半晌,最终面色一整,转身走到将军府门口,又毕恭毕敬的弯腰行了个大礼,更扬高音调用几乎半条街的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小将军夫人,今天是在下疏忽了,当众冤枉了你,在下在此向你赔礼认错!”
砰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过后,整个屋子都陷入诡异的寂静。
秦王府书房外,一众丫头小厮都吓得面色惨白,乌压压在外头跪了一地。
小将军府门口的事情一开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算小。如果有人用心朝外宣扬一下,也说不定会成为京城里烜赫一时的话题。但是现在没有如果了,有了状元父子的加入,这个话题想不成为热门都不可能
更何况,这可是状元父子主动上门认亲,结果却还被人给赶出来了
如果他们想拿秀娘嫌贫爱富来说话,但有了这么一出,这话题是怎么也炒不热了。而且才短短半天功夫,京城上下的人就都知道----原来余小将军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村妇夫人竟然就是当今状元公的亲生女儿,探花郎一母同胞的姐姐!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余小将军非她不娶了。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儿,即便是个农妇,那家教也必定不凡。
原本还暗地里嘲笑溪哥眼睛被屎糊了竟然死活要带一个农妇回来做将军夫人的人也都傻眼了。一个个都开始对溪哥和秀娘刮目相看。那些原本已经和溪哥拉开距离的人也都开始盘算着要通过夫人外交来和秀娘打好关系了。毕竟撇开溪哥的身份不谈,就是这对状元父子,日后一定会成为朝廷的顶梁柱。要是能透过秀娘和他们打好关系,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就在别人家里还在各种分析研究的时候,秦王爷夫妻已经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知道了个清清楚楚,秦王爷积攒了许久的怒气也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来。
“蠢材!都是一群蠢材!叫你们去查了半天,你们就没有查到那个女人和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们都姓李你们难道都没发现吗?居然还巴巴的去找了两个落魄秀才来装模作样,现在好了,本王精心设计的一切都被你们毁了!”
而且,如果叫余言之和李赟父子俩联合起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秦王妃也被秦王爷的盛怒吓得心中惴惴难安。
默默在一旁垂头站了半天,好容易秦王爷的怒气淡去一些,她才小声道:“王爷请息怒。现在那个女人不是还没承认那两个人的身份吗?说不定他们不是呢?”
“你觉得今科状元和探花郎需要无缘无故的去和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认亲吗?而且还是在那么关键的时刻!”秦王爷冷声呵斥。
秦王妃一愣。“王爷您的意思是说?”
“他们早就已经做好打算了,也一直在关注着那边的动向。所以等那两个人去了,他们立马就赶了过去,并趁机把一切都给交代清楚了!这下倒好,他们借了这件事的东风将关系大白于天下。本王设计了许久的事情,反倒是为他们做了嫁衣裳!”
秦王妃脸色一白,连忙跪下。“是妾身无能,请王爷责罚。”
“算了,那对父子比那个女人还要狡猾得多。而且咱们一开始何曾想到他们身上去?给他们捡了这个大便宜,是你思虑不周的结果,也是本王没有考虑到那么多。”秦王爷虽然很想发火,但自己这个王妃这些年也是为自己做了不少事情,自己的势力之所以能扩张到现在这么大,也大都多亏了她娘家的帮助。所以在这时候,他好歹还是节制了些,勉强和颜悦色的扶起秦王妃。
眼见丈夫生气之余还不忘安抚自己,秦王妃满心感动,连忙又道:“这件事的确是妾身太着急了,都没有摸清楚其他关系就匆忙叫人找了两个人来冒名顶替,才给人找到机会钻了空子。不过王爷您请放心,下次他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哦?难道爱妃你还有别的主意?”
“难道王爷您从小就没学过狡兔三窟的故事吗?”秦王妃自信一笑,“反正妾身是从小就将这个故事谨记于心,后来做事也从来不敢或忘。今天这件事说是给他们一点膈应,也是想探探他们的底,却没想到居然探出来这么大一条鱼……这也无妨,自古文武勾结,这是上位者最忌惮的事,想必父皇也不会让他们走得太近。而且……妾身有把握,一定能拆散了他们的结合!”
秦王爷一听,心头的怒火立马就平息了,甚至还扬起一抹愉悦的浅笑:“是吗?不知爱妃你还有什么打算?不妨说来给本王听听!”
就在这对夫妻俩暗地里商量的同时,燕兰楼顶层唯一的一间异常豪华舒适的包厢里,无奈从秀娘家门口离开的状元公父子正双双坐在铺着大红绸缎的软椅上,目光阴沉的看着对面笑语宴宴的男人。
“不知吴大公子将我们父子请到这里来所为何事?”身为父亲的李赟最先开口。
既然一早就察觉到了秀娘的身份,所以这对父子在私底下也没少去打听秀娘身边的事情。那么吴大公子和之间的来往自然也都一清二楚的展现在他们跟前。
说句心里话,对于这么一个精明狡猾的人一直缠在自己女儿身边,李赟心里还是有些不悦的。
自己的女儿这些年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苦,他本想把人找回来后好好照顾她,让她下半辈子安然无忧。至于女婿……那个人不需要有多惊才绝艳,也不需要太有钱,只要忠厚老实,对女儿好,他们自然也会对他好。只是没想到,等他们找到人的时候,秀娘已经成了小将军夫人。余小将军这个人嘛,在李赟父子看来也不算良配,但好在人对秀娘还不错,也将她的一双儿女视若己出,所以也勉强能接受。
至于这个吴大公子……他最好有多远滚多远!就他这性子,还有那显赫的出身,就绝对和秀娘不是一路的
方才这个人拦住他们去路时父子两个就没打算理睬他的。但奈何这个人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脸色一变,随后就乖乖的随他一道过来了。
吴大公子说的是----如果你们想不让秀娘姑娘在京城以后的日子还是这般磕磕绊绊的话,我觉得咱们很有必须坐在一起好好谈一谈。
那么现在,都已经坐在一起了,谈话就可以开始了。
吴大公子这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也知道这对父子对自己什么态度,所以他很识相的满脸堆笑,轻声细语的道:“其实在下请二位过来,是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李赟防备的看着他。
吴大公子好一副伤心难过的表情:“状元公您何必防备在下至此?秀娘大姐他都不曾这样对我!”
“吴大公子,谈交易就谈交易,请不要牵扯上家姐。”李晟一样没好气的道。
吴大公子赶紧就点头:“好吧,闲言少叙。在下就问一句,你们之所以迟迟没有和她表明关系,就是因为一直有所忌惮,对不对?然而今天这事一出,所有的矛盾都搬到了台面上,只怕接下来你们也要面临莫大的选择了。”
父子俩都不是蠢人,听他的意思就明白了。
“诚然我们是要面对圣上的猜忌,但这事并非我们所能控制的。相信如果圣上知道了前因后果,也会网开一面。只要以后我们和姐姐家来往不要太过频密就是了。”李晟不太高兴的道。
“只要你们有来往,那就绝对不能让人放下心。”吴大公子摇头,狠心戳破他的幻想。
李晟眼睛一瞪,不爽的看着他。
吴大公子好无奈的耸耸肩:“探花郎,在下只是告诉你这个事实而已,你再瞪我也没用啊!”
李晟又瞪他一眼,才撇撇唇把脸转向一边。
状元公李赟听到这话,神色却变得庄重了不少。“那么以吴大公子你看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该怎么做,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在下现在所求,不过是尽我所能保全她,保全你们。而你们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行。”吴大公子笑道。
“什么事?”
“如果有朝一日你们迫于无奈让她和余小将军和离了,那就请把她许配给在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