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狼狈起身,柳青研已经气定神闲地拿着木板左一下右一下地滑动着。船沿着河岸逆流而上往西山方向去了。
“谢谢你。”说完这句话我就失了力气,颓然坐倒在船上,看着木舟一点点远离火场。我的脑子乱糟糟的,以至于自己说完谢谢柳青研有没有做出回应都没有注意到。
我记得胡东阳说过,他4年前也曾试图放火烧毁柳子庙,可是醒来时发现真实世界也发生了火灾,但是失火的地点发生了一点点偏差。而今,整条柳子街已全然毁于大火,现实世界里,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呢?
我觉得揪心的自责,就好像我是这场纵火案的同谋,我本来可以阻止些什么的,却还是大意的放过去了。是我天然脑子里少根筋吧?如果能提前预知后面的不幸,我是不是可以早一步采取行动?如果去到西山,再进那个洞里?我是否也可以梦知未来?要怎么做才可以呢?第一次进洞,并没有人受到任何灵感的召唤啊。
“小野,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唐代的世界,所以西山没有任何开发,一会上山的路会更艰难一些,你要跟紧我。”柳青研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点点头,却没有更多的想法。
现在只能想着尽快追回幽幽。
船终于远离了那地狱一般的地方,天是压抑着雨水的红,空中似有若无漂浮着一层毛毛雨,**了我的脸,冰凉中安抚着被大火灼痛的肌肤。
我们在一处浅滩上了岸。当我两脚扎入泥巴的时候,心仿佛陷入沼泽一样沉重。眼前的西山的确比之前看到的更加原始和荆棘密布,在黑夜中更是漆黑如墨的一团,横竖是让人找不到从哪里下第一脚。我还在犹豫,柳青研却是不管不顾坚定了信念,抬起腿来就不管扎进了哪里,双手发了狠一般拉扯周身的荒草荆棘,不一会就两手鲜血,衣裤被划烂好几处,甚至见了皮肉。
“青研!……”我忍不住失声叫道,可是看她拼命三娘的做派,我张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想必她现在也是发了疯地想找到胡东阳,确认他是不是也在西山,仍然活着。而我想想幽幽,想想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总是一路寻找的命运,我的心里也来了狠劲。但是总归是比柳青研理智两分,便拉长袖子包住了手掌去拔那些带刺的藤蔓和荒草,纵使如此,不一会也是伤痕累累。
有柳青研在前面开垦,我在后面享受成果,少受了很多罪。没有路就只能手脚并用,两侧的藤蔓虽然带刺,却成了唯一的辅助攀爬工具。
爬了三十来米,我便开始怀疑幽幽是否真的在西山,单凭她一个人,如何能“开垦”这片荒山。
“幽幽!”我放开嗓子大吼一声,黑夜中惊起一大片黑影扑腾而起,发出悠长而凄厉的数声怪叫,听不出是什么鸟兽。我吓的缩了脑袋,柳青研回头怒目而视,“嫌命太长了么?,大晚上深山老林我可保不了你的性命。”柳青研压抑着愤怒低低对我吼道。
我心里不忿,却无言以对,唯有默默接着。
又爬了一阵,我们差不多在山腰三分之一处了,可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向哪个方向走。数次我想问柳青研,看她辛苦的样子却始终插不上话。终于再一次挨近她,准备问她是否可以看出洞穴的方向。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轻轻拍了我一下。我回头,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看到摇摆的灌木枝,我摇摇头,想是自己神经太紧张了。
回过头,却发现柳青研速度那样快,转身之间已经没入荒草中不见了踪影。我拨开挡路的草赶紧跟上去,却被荆棘结结实实扎了回来,手上立刻火辣辣地疼。
我捂着手忍不住惊奇,青研明明在前面开路,按理我只需拨开一些挡路的茅草和枝枝丫丫,不该有荆棘这么密实地挡住去路啊。更何况,柳青研纵使这样拼命三娘,真要一路和荆棘硬杠,那也是根本吃不消,多半也是躲躲闪闪寻找好走的路在走。莫不是我回头间她换了方向?很有可能!
于是我又向周边一圈摸了过去,奇怪的是面前像是被荆棘团团围了一圈,根本没有任何插进去的机会。
我急了,压低嗓子喊道:“青研,你在哪?”
等了片刻,却安静地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只有天像要滴血一般的红。
我闷了一脑门的汗,此刻皆簌簌落下来。我又压抑着唤了几声,都是有去无回,忍不住又急又怕。
“青研!”我放声喊了一嗓子。
背后忽然又有什么轻轻拍了拍我。莫名地,我感觉那是一双柔若无骨,小到仿佛婴孩一般小手。虽然寒冬天我穿的厚实,那感觉还是真真切切地传进心里。
这一次,我知道这触觉绝不是树枝碰到。我猛然回头,背后仍是空无一人,但是在来路的右侧,却莫名其妙多出了一条小径。我背后禁不住又刷了一层冷汗,我分明记得来时四周都围满了荒草和荆棘,哪里来的这样一条规整的小路?
我看看前方柳青研离去的地方,又犹疑着探头向小路的方向张望。道路弯折处有一个朦胧的灰色影子消失在转角,好像一个人佝偻着腰背逶迤前行。
会是什么人呢?还能有谁在这座山上?
幽幽?幽幽的确穿灰色的妮子大衣。可是为何要佝偻着背呢?这样出现的一条路,又堵死了别的去路,分明是要诱使我过去。究竟有什么目的?又为何要把我和柳青研分开?
我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又唤了几声柳青研,都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
我不甘心就这样任人摆布,柳青研可以开路,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我索性脱下外套,在手上缠成一个大球。冲着荆棘挥舞过去。然而我想错了,那些荆棘可不是想象中那么脆,一压就折,相反及其有韧性。几乎是压下去抬起来的一瞬间,就反弹起来,险些抽在脸上。我调整战术,将衣服摊的薄了一些,方便自己抓住那些荆棘,然后用力拔,更是纹丝不动。
我慌了,为什么前面柳青研可以那么迅速地对付这些顽固的障碍?虽然很艰辛,但是看起来根本不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除非刚才为我带路的,根本不是柳青研?!
想到这里,我完全慌了神,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
我颓然倒地,托住脑袋,只觉得疼的厉害。我现在被困在西山,除非一路退回去——来时的路尚在,否则,我简直就像翁中的老鳖一样。可是我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如果下了西山,我又能去哪里,能回到现实么?幽幽怎么办?我怎么可能丢下幽幽?
想到幽幽,忽然想起身上还有她的手机,我忙掏出来查看,却发现手机一片漆黑似乎没电了,怎么按屏幕也亮不起来。
又怒又急又怕,我忍不住想哭!
不,不能哭。我不能还这么脆弱,遇到难题就只知道哭!眼泪要落下的瞬间我幡然醒悟,我一定要找到幽幽,不能让她再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想着我擦擦眼睛重新站起来。眼前的小路还在。既然是“邀请”,那我就大方“赴约”好了,是神是鬼,是天堂是地狱,大不了就去会会,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妖魔鬼怪在等着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