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可怜的刘江（2）
“祥哥，又被退回来了。”
站在黄克祥的办公桌旁，刘江轻轻地敲了敲他桌上的玻璃板，然后低声说道，同时还往门的方向瞄了两眼，最后双手扶在那张桌子上，静静地等着黄克祥的回答。
隔了十几秒，他得到了闷头对着电脑敲着键盘的人的回答：
“哦，下午重新想一个吧。”
“可是祥哥，这是第九次了，已经是第九次了，”刘江立即接着说道，不满在他的语气与神情中流露无疑，手下的玻璃板在他用力之下发出剌耳的咯咯声：“你不想知道这次他退回来的评价是什么吗？”
“哦，他对作品提出了什么意见了？”电脑前的黄克祥终于抬起了头，眯着眼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年青人，似是充满兴趣。
“没有，这次只有五个字加两个标点符号：我的芯片啊！！”刘江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已是有些激动，而下一句甚至是咬牙切齿：“天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芯片和牛奶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哦。”黄克祥立即把目光移回到电脑屏幕上，同时说道，语气淡然：“反正无法通过，说什么其实都没有太多的意义，至少这个作品同样不能让他满意，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资料，更多的去构思，花更多时间去想。”
“可是，祥哥，对企业目的的分析，对品牌策略的分析，对广告效果的预期，我们所做的文案已经有了足足十份，自从老板把这活交给我们之后，我每天的精力都耗在这该死的广告上，上班是这样，下班回到家还是想着这个广告，家里面买的好三本经典广告案例被我翻得快烂掉了，电脑的硬盘里装的全是下载下来的广告，现在我连看个酱油瓶都能想到那该死的牛奶，该死的尼古拉斯牛奶。”
“可是我们这样做的回报呢？我不否认我们做的九个广告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也知道很难满足那个大师的要求，可是天知道那个大师到底想要看到什么样的作品？他就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不行，他就不能给我们一句安慰的话？广告语是不是不够朗朗上口，画面是不是不够饱满，会不会给观众一些我们想留下的印像，创意是不是不够新颖....”
“他简直就是在蔑视我们的劳动，他根本就不知道每一次交过去的一两分钟广告都是我们两个人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道具都是我们用那台全世界最破烂的古董摄影机录下来，每一个变量，每一点特效都是我们在电脑前一笔一画弄出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帧画面都经过了我们千百次修改，就这么辛苦十几天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每次都只用一句话来否定我们。”
“你看看第一次，他给我们的回答是什么，冗长。我们花了半天的时间把广告片里可以减掉的东西都删掉，把三分钟的广告缩成了一分钟，结果又被他一句话给否定了。”刘江越说越激动。
“第二次，评语比第一次多了几个字：克拉里的诗歌；天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也应该记得的，咱两在网上搜了多少遍也没有找到与这句话有任何关联的东西，好在后来老板给了个解释说，这个意思就是已经消失在历史舞台上的东西。”
“好吧，我承认这个创意是古老了些，让我们那个伟大的监制9527大师看起来不屑一顾，用甲骨文之类的形容词来形容我们的广告创意老套而且还令现代人看不懂，可是我们两个花了一个构思出来的新创意，新的表现方式，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做出来的那个连李冰看了也赞不绝口的广告在给他发送过去之后，两分钟就得到了评价：月球上的老鼠。”
“我干他9527大爷的，他是真的有创意，连骂人都得让人想半天才能领悟，月球没有大气，老鼠去到了只有死路一条，说咱们的广告是死路一条还绕他妈的一个大弯，真够狠，老板做的那堆广告其实也不怎么样，可是为什么就那么容易通过，我们的广告就非得批来批去，而且每次还只有一句话，尼玛的，真不把我们当人看。”
“第四次：林志铃的裹脚布...应该是指莫名奇妙的东西。”
“第五次：自激，我们当时都认为是过度夸张。”
“......”
“上一次他说的是什么来着....”刘江说到这里突然忘了词儿，愣了一会，把目光移到黄克祥身上。
“电压过高，”黄克祥笑了笑然后补充道。
“对，电压过高，我们分析了觉得他应该是说我们的广告雷人，可是我硬是没有找到雷人的地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一个以温馨为主的广告为什么他会觉得雷人，我甚至没有办法理解那个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一次更猛，我的芯片啊！句末用了啊这个叹词外加两个感叹号，天知道是什么意思，是表明他的惊讶还是表示他的不满？”
“李冰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吃饭时能碰个面外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老板整天在动漫公司里忙，一天也见不上几次面，黄圣依虽然露面的时间比李冰多点，但是她也有她的工作，再说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那监制简直.....”刘江说到这顿了一下，他实在想不出一个文雅而又可以表达他那种强烈不满的词语，最后只得转个话题：“祥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和老板反映一下这个问题？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工作根本就没办法继续下去，《僚颂》的审核已经快通过了，公映日期很快也定下来了，黄圣依那里也已经积了几个客户的考察意向.....”
随着刘江的话音落下，这间坐着两个人的办公室里变得一片安静，只剩下风扇呼呼转动的声音。
片刻后。
“小刘，你别浮躁，公司的实力你应该看得到，监制不会把工作当玩笑，唯一的原因是我们的广告还不能让他满意，不要抱怨别人如何对你的同时，你也要考虑一下自己做出了什么成绩，监制可能工作太忙，所以花在我们身上的精力会少一些也很正常，我们得花些时间来想一下自身的原因。”黄克祥缓缓地说道，然后慢慢咀嚼着那几个奇怪的字眼：“我的芯片啊！！他到底是想对我们说什么呢？如果他是用拼音打字的，会不会是打的错字？”
“有可能，会不会是想说我们坏了他的心情？”刘江小声地问道，黄克祥刚才的话确实让他有了些触动，自己确实没有让人重视的本钱，因为没有做出过能够让自己大声说话的成绩，他开始平复自己的心情，和之前几次激动时候一样，在黄克祥恰如其分的开导下变得正常。
“或者他会不会是觉得我们制作出来的广告污辱了他的软件或者硬件？”看到黄克祥还是没有什么表现，刘江又小声地问道。
他很清楚只有在这种问题上，才能让平时不轻易开玩笑，埋头做事的黄克祥和他一起猜测其中的真正原因。
“再或者是叫我们再用点心思呢？”
黄克祥轻轻摇着头，然后唰的一声拉开抽屉，把抽屉正中的一个粉红色烟盒取了出来，然后从中又取出一支烟，再掏出打火机。
“啪～～”一声打火机点火的声音响起。
随着这个声音，嗞嗞的烟草燃烧声和重重的呼气声响起，吐出了一股烟的黄克祥却还是没有说话，两指夹着香烟，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对面墙壁的风扇。
“祥哥，这是什么烟啊？你怎么抽上这个了，以前不是见你只抽白沙的吗？”在这种死寂中觉得闷得慌的刘江突然注意到了黄克祥桌面上的烟合，即是好奇又是想找个话题的他问道。
“哦～～”黄克祥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对着刘江露出了个微笑，烟嘴也送到了嘴边，轻轻吸了一口，这才淡然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财政大权都是你嫂子把握着的，你嫂子嫌我这段时间买的书太多，就把这烟钱给稍微调控了下，不过这烟确实也不错，才卖三块钱，抽起来比那白沙也差不到哪去。”
说完这话，黄克祥把那盒烟连同打火机一起塞进抽屉里，再把抽屉推上，又把话题拉回到广告上：“小刘你觉得，一部电视，一部电影或者一个广告如果想让人留下深刻的印像，甚至还有一点感动，那么它应该包含些什么东西？”
“新鲜？奇特？与众不同？”
“搞笑？催泪？”
刘江一个个说着自己心中的答案，然后望向黄克祥，期待着他给出一个认可，但是却只是看到他在轻轻地摇着头，在最后实在想不出别的东西，只得静静呆在那里看着黄克祥，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真实，我觉得应该是真实，”黄克祥把烟头重重地按到烟灰缸里，缓缓地说道：“一部成功的作品里最不可缺少的就是感情，真实的感情，我还记得当初看《渴望》时的那种震撼，我还记得看《年轮》的唏嘘，但是，现在的作品，最缺乏的就是这些东西....我觉得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误区，整天去想着希奇古怪的创意，想着华丽的画面，想着哗众取宠，却忘记了最最根本的东西，那就是：真实，真实的感情才能令人产生发自内心振憾。用心，真实，这才是9527大师想要我们在广告中表达的东西。我想，现在我们应该可以给老板一个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