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椽岭活动曲终人散,郝蕊跟蒋啸陪领导去机场送副部长;张丽作为随行记者,也随车队去了;杨莺晨和众人热情道别,招呼人收拾残局。
徐虾带着林安安和窦慧,以及窦慧预留的五件大礼包驶上归途。
青缘岭的崇山峻岭渐渐在身后远去,两侧的视野变得开阔,一望无际的平原在天空下伸展,大片的稻浪整齐地随风起伏,象风平浪静的海面。三人午餐都喝了酒,酒姓微醺,意兴更微醺,任凭原野的风吹荡,心情比风儿更轻爽。
林安安仍在慨叹小虾的运气,感慨道:“你徐大公子这狗屎运还真没治了,刚把张记者感动够呛,转身就给你送件大好事,你该不会天生就王八之气吧?”
徐虾也觉得挺赶巧。回想早晨傻丫头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做好人,可刚做回好人,就得到回报了。还有事件的始俑者高凌波,如果不是这家伙把张丽气走,他又跟张丽走,还不一定能赶上呢?可见好人还是有好报,恶人自有恶报。
叹一声道:“那你说怎办?前脚还跟人说说笑笑,又拍照又合影,后脚人家吃亏走了,就理都不理了,任由人家自己委屈憋气?”
林安安道:“不管怎么说,你这运气也太好了点。”
徐虾笑道:“只能说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运气只是一方面,我兜里要没那包创可贴,就算赶上了,不也得干瞪眼?”
窦慧在后座插言:“徐哥,你这回立这么大功,曲书记这秘书,肯定非你莫属了。”
林安安回眸笑道:“你着急了?怕你徐哥当上这秘书,就不能跟你一办公室了?”
窦慧言不由衷道:“哪有?徐哥干得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徐虾淡然道:“无所谓,能当上就干,干不上更好。”
窦慧奇道:“为什么?你不想干吗?”
林安安替小虾答道:“你徐哥从小就散漫惯了,就怕让人给套上嚼子,让他成天跟领导屁股转,还不得郁闷死?除非是个年轻漂亮的女领导。”
窦慧咯咯笑起来。
徐虾哈哈一笑:“我要说的,你林姐已经替我说了,没错,就这么回事。”
窦慧开心道:“其实徐哥你这么聪明能干,在哪儿都能干得挺好,何必让自己不开心?我要是你,就跟蒋主任明说,蒋主任那么照顾你,肯定会为你想其他办法。”
窦慧说者无心,有也是私心,徐虾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总怕对不起蒋啸,却忘了蒋啸就是想照顾他,并不是逼他做什么,既然这样,又何必非抱着一付报恩的心态?有什么想法直接说不就得了?看来是应该找个机会和蒋啸好好谈谈了。
林安安会意地他看一眼,促狭道:“看你这小妹妹,对你多好,目的多纯正,哪象管委会那杨科长,恨不得你现在就给姓曲的当秘书,好自己借光。”
窦慧不好意思道:“人家杨姐是想当官,我又不想当官。”
徐虾道:“豆豆,不管怎么说,你都提醒我了。你这建议我一定认真考虑,但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就不要跟别人说了。”
窦慧厚起脸皮道:“你就放心吧,你要不走,我比你还高兴呢,怎么会乱说?”
徐虾无语了,下意识看林安安一眼。
林安安妩媚道:“你不用看我,还有个人比你们俩更高兴呢。”
两人疑惑对望,徐虾道:“谁?”
林安安笑道:“当然是那高秘书了。”
三人同时大笑。
风愈加轻疾,车子在笑声中轻快驰驶。
◇◇◇◇◇说说笑笑,车子在天高地远的郊外公路轻驰,很快到达市区边缘的三里屯乡附近。
所谓三里屯,大抵是离城三里之意,此外还有五里屯、七里屯、八里屯、十里屯,这些直观的名字,以最简单的方式体现着中国劳动人民古老的智慧。
前面路口停着一溜车,路上扯着一条黄线,只留下通过一辆车的开口,几个警察正逐车检查着什么。
徐虾把车停在车串后面,三人齐齐探头去望,眼尖的窦慧率先叫道:“正吹呢,是检查酒后驾驶。”担心地向小虾望去。
林安安疑道:“这大下午的,又是农村,好端端的查什么酒驾?是交警吗?”
徐虾凝眸观瞧,见总共就四个警察,警服都穿得松松挎挎,一身的流相,既没戴帽子,更没白色皮带;旁边只停一辆很旧的吉普警车,摩托一辆没有。
首肯道:“肯定不是交警,应该是乡派出所的警察,找个名目跑这收钱来了。”
林安安看小虾一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好象小虾也跟收钱的一伙。
随车溜渐渐凑近,事情逐渐明晰,终于可以肯定了。那些查出问题的交了二百到六百不等的罚款,没开罚单,也没任何收据,签个字就给放走了。
林安安讽刺道:“看看你们这些政斧公务人员,还公仆呢?什么玩意儿。”
徐虾苦笑道:“我又不是那种人,你冲我发什么脾气?”顿顿又安慰道:“没事,一会儿我跟他们说说,这点事肯定能给我们放过去。”
秘书虽是小人物,但市委的牌子多少有点作用。小虾以往挨交警查,给看看工作证,再说两句好话,也就过去了,所以比较有信心。何况这次对方又是奔钱来的,大不了交俩钱儿,又不是什么大事。
林安安没再理他,三人继续等待。
时间不大,轮到小虾了,一个瘦脸警察拿着测酒精的仪器过来,懒洋洋道:“吹一下。”
徐虾当然不会吹,工作证一掏:“兄弟,我市委的,刚刚不过去一队车吗?也是你们警察带的队,那就是我们的车。我们在青椽岭搞活动,刚完事,我在后边结账,所以晚一会儿,马上还得跟上去,能不能行个方便?”
瘦脸一听是市委的,看看他工作证,不甘心道:“你先等一会儿。”
拿着他工作证奔向一个四十多岁、生着一对三角眼、正在路边叉腿抽烟的警察,估计是所长一类的干部。
两个警察嘀嘀咕咕,干部看了看小虾工作证,又对小虾的车瞥了瞥,转了转三角眼,一脸阴险地交待了什么,瘦脸不断点头,然后拿着工作证回来了。
瘦脸返回,把工作证交还小虾,大度道:“你吹一下,再签个字就行了。”
徐虾把工作证收回,皱眉道:“我说哥们,咱都是为党国干活的,互相行个方便有什么不好?以后有什么事就吱声,何必搞这么认真?”
瘦脸急忙解释:“你别误会,俺们所长说了,只要你吹一下,不管啥结果,也不用交钱,马上就可以走人。还是吹一下吧。”
徐虾明白了,这帮家伙在这儿滥收钱,怕他回去给捅出去,所以想让他留下个把柄。现在酒驾严格说都可以拘留,他怎么会蠢到留这种把柄。钞票一掏道:“算了,我也不吹了,你说个数,我交钱。”
瘦脸一听他要交钱,搔头道:“那个……不用,真不用,你就吹一下……”
徐虾直接挥手打断:“还是别介了,你们也不容易,理解万岁,我交钱就是。”
瘦脸不知该怎么办,只好道:“那你再等一会儿。”又跑去找领导。
两女在旁边瞅半天,看架势没那么容易解决,窦慧愈发担心。
林安安倒不担心,但等不耐烦了,干脆道:“跟他们废什么话,浪费时间,给你老婆打个电话,他们都一个系统,她又是大队长,怎么不还给个面子?”
虽说有困难找警察,何况是老婆警察,可就这么点小事,似乎有点那个。徐虾犹豫道:“再看看吧,看看那所长怎么说,实在不行再找她。”
林安安没好气道:“现成的资源不用,装什么装?你找这样老婆干嘛的?弄不好待会儿你想打电话都没机会了。”
徐虾哭笑不得:“你急什么?就这么点事儿,还能把咱抓走咋的?”
林安安懒得理他,把头别向窗外不说话了。
瘦脸说明情况,所长三角眼闪了几闪,手里的烟一扔,一脸热情地奔过来,老远就伸出右手:“这位就是徐秘书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徐虾忙推开车门,下车跟他握手。
瘦脸在旁边拍马屁:“这是我们三里屯乡的孙铤彪孙所长。”
孙铤彪急瞪他一眼,心想你他妈把我名字说出来干屁?这下人家更有材料了。
徐虾心中暗笑,恭维道:“原来是孙所,久仰,久仰。”
孙铤彪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徐秘书,不好意思,耽误你一会儿,咱们上那边聊聊。”
两人象久别重逢一样握着手,互相谦让着到公路旁的稻田边交涉去了。
林安安看不惯地摇摇头,蹿到驾驶位,把车开到路边停好。
◇◇◇◇◇稻浪摇摆,野风送香,白云在天边悠闲游荡,很惬意,也很轻爽的景象,田园风光让人心旷神怡,可惜却进行不道德的交易。
徐虾和所长在田边站定。
孙铤彪掏出两支烟,徐虾摆摆手示意不会,孙铤彪收回一支,点上另一支道:“徐秘书,你们市里干部平常挺忙吧?是不一天也闲不着?”
徐虾忍住笑道:“还行。不象你们乡下,条件差,杂事多,农村还都亲戚里道的,一个处理不当,就闹闹哄哄一大片,你们更不容易。”
孙铤彪感同身受道:“谁说不是呢?就这破地方,要啥没啥,成天全是事,一干多少年,想走都走不了,这辈子都得窝这儿,连孩子都给耽误了,我们是真难哪。”
徐虾点头道:“嗯,我能理解,这年头,又这地方,确实不容易。”
不想再虚情假意,话锋一转,直接道:“孙所,不管怎么说,咱哥俩今天就算认识了,以后常来常往。我那边还有事,你也别绕圈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孙铤彪道:“老弟果然痛快,那咱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吹一下,再签个字,马上就可以走人。你放心,你属于市领导,我不敢得罪你,这东西放我这啥问题不会有。”
徐虾为难道:“孙所,这是何必呢?咱们今天能认识也是缘分,又这么对脾气,以后有什么事互相照顾,就当多个朋友多条路,不就完了?”
孙铤彪爽快道:“那行,老弟,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不用吹了,直接签个字就行,就当走个过场,证明老哥执行过公务。”
徐虾暗忖你也太阴了,我签完字,内容你就可以随便添了,忽悠谁呀?嘴上却套近乎道:“孙所,实话跟你说,我有个哥们,叫成刚,就在你们市局特勤处,还有我老婆,叫纪若敏,在你们特警支队当大队长,不信你打听打听,咱都自己人。”
孙铤彪一拍大腿:“你早说呀,那咱不就一家人吗。”又恳切道:“既然这样,你给老哥个面子,签个字,我再当你面撕了,这总可以了吧?”
徐虾真有点无语了,纪若敏好歹是个大队长,这样都不开面,这老哥得敛多少黑钱?对这种人,更不能答应。无奈道:“这样吧,孙所,你也别让我签什么字了,我也不走了,就在这儿等你下班,然后我请客,把我哥们和我老婆都叫来,咱找个地方一起坐坐,好好认识认识,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孙铤彪极度为难,又实在不放心,咬定签字道:“兄弟,你先把字签上,晚上那顿我请,我请还不行吗?到时候把你哥们和你老婆叫上,我当你面把签字烧了,再跟你哥们和你老婆请罪,我说到做到,怎么样?”
徐虾觉得话说到这份,已经够意思了,这老哥怎么还这么固执?无力道:“我说孙所,咱都是明白人,就这么屁大点事,你非让我签字,至于吗?”
孙铤彪尴尬窘迫,咬咬牙,推心置腹道:“兄弟,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签这个字,我真不能放心。实话告诉你,这要真捅出去,我们全所都得扒皮,你们市里干部接触面那么宽,你还是个秘书,成天接触大领导,换你是我能放心吗?你就当帮老哥个忙,就手签个字,以后有什么事能用上老哥,只要吱个声,老哥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所长倒实在,可这么点事都非得拿个小辫,谁能信他水里火里?徐虾看这字不签是没个走了,白废半天口舌,万般无奈道:“孙所,那我也告诉你,你怕扒皮,我也怕砸饭碗,这字我要签了,意外传出去,弄不好再闹个拘留,为这么点破事,我冤不冤?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这字我不能签,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孙铤彪脸一拉道:“这么说,你是肯定不签了?”
徐虾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孙铤彪语气一厉道:“徐秘书,我可提醒你,我们现在是按照有关规定,配合交警队检查酒驾,你拒绝合作,我完全可以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拘捕你,到时候你这市委大秘,怕就不好看了?”
徐虾不屑道:“你是不是配合交警队很容易搞清,那份规定能不能拿得出来更是两说,我妨碍你什么公务了?你哪有公务?我也提醒你,要真把我拘了,那就是犯新罪掩盖旧罪,是罪上加罪,到时候就不是扒皮那么简单,你就得进去了。”
孙铤彪脸色剧变,沉声道:“你要这么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徐虾淡淡道:“随你便吧,我一不会签字,二不会吹你那破玩意,你拿不住我。另外别说我没好心告诉你,我老婆真是特警队大队长,而且脾气非常暴,她要知道这事,能把你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我不是吓唬你。”
孙铤彪三角眼急闪,气得浑身直抖,发狠道:“你爱谁谁,我现在是执行公务,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烟蒂一扔,高喊道:“哥几个,不查了,把那俩女的手机搜走,把他们全带回去。”
两女一惊,窦慧登时怕了,满面惊惶地看小虾,又去看林安安。
林安安安慰道:“不用怕,啥事没有。”没好脸地瞪小虾一眼,气他不听自己话,搞得自作自受。
徐虾满腹委屈,哪想到会碰上这么个狗人儿?好话说尽,啥理不听,拘他也就罢了,连林安安和窦慧也拘,以权谋私、非法敛财,现在又加一条非法拘禁,这不缺心眼吗?
孙铤彪得意洋洋将手一伸:“怎么的,徐秘书,还得本所长亲自动手?”
徐虾大摇着头把手机掏出,交他手里。
孙铤彪冷笑哼着将手机颠两下,向警车一指:“请吧,徐秘书。”
徐虾大叹一声,指指他道:“你呀,就作死吧。”
孙铤彪不屑地呸一声:“小样,大队长老婆算个球?到我这地面,是龙你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你也得给我卧着,别说一个臭娘们……”
这孙铤彪明显是平时横行乡里,作威作福惯了。
徐虾懒得再理他,大摇大摆地奔警车去了。
孙铤彪横眉立目,趾高气扬地跟在后面。
瘦脸警察随后上了小虾的车,跟在警车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奔向三里屯乡派出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