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的驿馆从两天前便戒备森严,只为了保护钦差的安全,因为从查抄沈家开始,萧濯便遭遇了不知一次刺杀。
而至于凶手是谁,不用说也能猜到,也因为这般,安城的百姓对沈家更是恨之入骨。
“大人,外面有一人求见大人,说是金家主母的随从。”
萧濯从一堆文书中抬起了头,眼眸闪过了一抹幽光,“请他进来。”
“是。”
金荣穿过重重的守卫,终于达到了萧濯的面前,不亢不卑地讲齐倾的信件送上,“钦差大人,这是我家少夫人的亲笔信。”
一旁的长随将信接过奉上。
萧濯打开,浏览了一遍后道:“你回去告知金少夫人,本官已经在望江楼上订好了雅间,届时请少夫人先在雅间静候,待本官监斩之后便前去相见。”
金荣神色不动地应道:“是,小人告退。”
萧濯目低头看向手中的信,信上字刚劲有力,气势雄强,丝毫不像出自女子之手,半晌,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交锋。
……
金荣带着回复归来之时,齐倾正好沐浴完毕,穿着一身粉色的齐胸襦裙,外罩宽袖大衫,洗过的长发披在身后,容颜未加一丝脂粉,清雅的如入出水芙蓉。
“少夫人,刑场就设在了菜市口,从望江楼上可以清晰看见。”金荣道,神色有一丝的担忧。
齐倾低着头,细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淡淡道,“他既然邀我前来观刑,所备的地方自然是能够看清的。”
“少夫人……”金荣忧郁半晌,方才继续道:“沈家嫡系一共两百多人,这场面……”
齐倾抬头,轻笑道:“担心我吓坏了?”
金荣颔首,少夫人再早慧,可也是个少女,虽说去禹城的一路上也见了不少死尸,她也无惧意,可这死尸跟血淋淋的斩首始终不同。
齐倾抬手拿起了茶壶倒了一杯茶,看着杯中波光粼粼的茶水,笑容仍是淡淡:“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少夫人是说萧濯要吓唬少夫人?”
齐倾没有回答,“没事的,就算看的清楚可也毕竟有一段距离。”说完,抬头看向外面有些阴沉的天色,“这两日天气越发的闷热了。”
金荣一愣。
“怕是要下雨了。”齐倾淡淡道,目光悠长,“看来连老天也帮着朝廷。”
“少夫人的意思是……”
“这百年难见的旱灾,朝廷一将沈家给灭了便下雨,这不就是说老天也在怪罪沈家?”齐倾淡笑,笑容似乎带着一丝嘲讽和叹息,“看来沈家是注定要遭这一劫的。”
“沈家不算冤枉。”金荣回道。
齐倾自然知道,只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罢了,不过这时候不是任由这种负面情绪蔓延的时候,“好了,这三日大家赶路也累了,今天便好好休息。”
“少夫人,沈三一事……”
“荣叔放心。”齐倾看向他,神色冷肃,“我不会拿金家冒险的。”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是担心沈三会对少夫人不利!”金荣道,“当日在万花馆沈三便曾怀疑少夫人跟沈家被抄一事有关,如今您又来了安城,还跟萧濯见面,小人听闻自从沈家被抄之后,萧濯屡屡遇刺!”
齐倾眯起了眼。
“小人担心沈三劫法场跟行刺不成之后会将怒火转到少夫人身上,到时候少夫人会很危险!”
齐倾沉思会儿,“只要金义那边成了,就算他来找我也不会有危险,再说我身边也不是没人,放心吧。”
金荣看了看她,“小人还是去安排一下。”
齐倾没有反对。
金荣转身退下,这才出来便有随行的人上前禀报,“荣叔,金义刚刚的飞鸽传书,说他们明日便可到安城。”
金荣拧紧了没有,“少爷来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一直封着消息,这里没人知道。”
金荣点头,“明日少爷到了之后直接领他去望江楼。”
“是。”
……
当日晚上,天越发的闷了,这股闷热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也仍是没有消息,不过往日烤着大地的烈日却被一层层阴云覆盖。
便在这般阴沉沉的天下,沈家嫡系两百多人浩浩荡荡地在沿街百姓谩骂,四面八方砸来的秽物之下狼狈地被押往刑场。
人生最后的一段路走的毫无尊严。
而在这之前,沈氏其他的族人已经踏上了流放之路,远离出生之地,未来客死荒蛮。
兴旺一时的沈氏将彻底被淹没在了历史之中,甚至可能历史中也不会有他们只言片语。
因为沈氏不过是商贾贱籍!
齐倾站在望江楼二楼的雅间窗边,看着那浩浩荡荡的死囚被押到刑场,双手扣住了窗沿,面色少有的凝重冷厉。
这次金家可以用一半身家逃过一劫,可金家能有多少个一半身家?
商贾贱籍!
只要不脱离这个身份,将来的金家要么成为第二个沈家,要么渐渐衰败,直至彻底消失!
转身看向一旁的金荣,“荣叔,你说的对,我该做的还没完成。”
金荣正欲开口,雅间的门却忽然便推开。
金熙一脸怒容地走了进来。
齐倾沉下了脸,“你怎么在这里?”
“你就不想让我在这里!”金熙冲到了她的面前,咬着牙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问道:“齐倾你到底将我当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