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良本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看到林清和发飙了,他嘴角突然多了一抹笑意,慢悠悠帮腔:“说得好!你说你随便捏造谁不好,非要捏造我,那天晚上我可是在自己院子里炼药呢,不信你只管出去问,我院子里的那些小厮可都是你们林家的人,我估摸着他们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帮我扯谎吧?”说罢他朝着林韬扬下巴:“林大人,你说对吧。”
林韬讷讷点头:“是是是,木神医所言极是。”他是觉得木良还真不像那种人,如果说刚才指认管家儿子的时候,他信了十成,现在指认木良,他却怎么也不敢信。
看着林嫣如此心急的乱判一气,林韬也觉得脸上很没面子,这个闺女,成天娇气也就罢了,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让他这么丢脸呢?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了,就知道使小性子。
还有这个什么李妈妈,他看着就开始头疼,这一个二个的都跟无赖似的,撒泼耍赖,简直丢尽了林家的脸,想他林家好歹世代书香门第,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堂堂的知府大人,可是府里的下人们一个个都跟菜市上练把式的人似的,这要是就他自己看见了还好,可是让木神医看见了,他就觉得心里过不去了,堵得慌。
遂呵斥李氏:“滚回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别跟疯狗似的,见着人就咬,也不照照自己那模样,再借你几个脸也轮不到你说话。”
李氏受了斥责,却不罢休,固执地咚咚咚磕头:“大人!我这是为大小姐好啊!我不能让她走了邪道儿啊!”
好一个为大小姐好,林清河冷笑不已,这些人一个个把她往火坑里推,还美其名曰是为她好,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就不怕遭报应?好吧,上天的报应来得太慢,那她只好亲自动手了。
看样子李氏咬得这样紧,铁定是真的看见了什么,不过她不打算承认,而袖子里的那半块玉佩,却不得不拿出来了。
可巧木良眼尖,先给她提了个引子:“我刚听说林大人的长女手上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所以才会被人误会了?”
林韬不知他为何这样问,想了想也就点了头,“我记得是有的。”遂转头看向林清和:“清和,你娘当年留给你的玉佩……要不你拿出来吧……”
林韬总算是想到了这事,他也总算了上了套。
“喏,是这个。”在林嫣和李氏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林清和果决地从袖子里掏出了自己的玉佩,温和的紫色,莹润的光泽立刻展现,让人毫不怀疑这块玉佩的价值。
林韬将玉佩递给木良:“木神医,你看……可有什么玄机么?”
看到玉佩的那一刻,木良心中已然景的人都大吃一惊,以为木良触动了什么阵法邪术,立刻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生怕从玉佩里蹦出什么吃人的妖兽来。
唯有林清和一步步走了过去,她看着一脸平静的木良,又低头看看吮吸着血液的玉佩,情不自禁地将手指摁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半块玉佩上,很快,指尖传来一阵酥麻,而后和木良一样,她手指的血液渗入了玉佩之中,原本还泛着紫光的玉佩,也开始变得血红。
她抬头,木良也抬头,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两边的血液交融,紫玉通身变成了血红色,泛出莹莹的红光。
纵然林修德见过了不少大场面,可是像今天这样诡异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
眼看着林清和仿佛着了魔一般,他突然有点担心,失声喊道:“清和!快撒手!”
林清和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竟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姐姐”、“弟弟”。
“我们好久不见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出同样的话来。
“以后再也不要分开。”又是异口同声。
吧嗒,玉佩突然又分裂成了两半。
一块落回了林清和手心,一块落在了木良手心。
两个人怔忡地看着手上的玉佩,又狐疑地相视一望,“姐姐?”“弟弟?”
“清和……你刚才没事吧?”林修德急迫地看着她。
“祖父,”林清和眼眶渐渐湿润了,“我找到亲弟弟了。”
“不妙不妙,你这是中邪了!”林修德失色,连忙指挥林韬:“快把玉佩扔出去,我就说刚才怪得很,肯定是有什么脏东西混进来了!快请法师来做法!把清和扶回房里,木神医也赶紧送回他院子里去,俩人这是都中邪了!”
林韬也腿软,刚才那一幕着实玄乎的很,他活了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的事,在听林修德这样一说,他更是吓得胆颤,管不得三七二十一,掰着管家肩膀猛地一推:“还不快去!”
苗助嗳了一声,忙给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趁机跑出了花厅。
而留在花厅里的人,个个都是心有余悸,正眼不敢看林清和和木良一下,生怕也有脏东西到了他们身上去。
林嫣当真是吓得不轻,原本演的好好的一出陷害戏,怎么演着演着俩人就中邪了?都是玉佩惹得祸!可见是玉佩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她曾听说过有人将咒蛊封印在器具之中,趁机窃取人的精血,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更加肯定,玉佩被人种上了咒蛊!
“祖父!姐姐已经没救了!她中了咒蛊,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发疯,到时候她见谁咬谁,被咬到的人也都会中咒蛊,也都难逃一死!”
“要不,我先咬你一口试试?”林清和玩味地笑了,终于从方才的浑噩中回过神来:“祖父,爹爹,我没有中邪,更没有中什么所谓的咒蛊,只是刚才这是玉佩有话要跟我说,现在它告诉我一件重要的秘密,我想,你们听到这个秘密,一定都会高兴坏了!”
她说着说着就喜形于色,伸手把木良抓了过来,他一个踉跄差点歪倒,立刻显出了顽皮本性,默默后脑勺抱怨:“仗着年龄大就欺负人!”
“你们这是?!”这下林修德和林韬完全懵了。
“祖父!”林清和忍不住笑了,笑中带泪,又哽咽道:“这是您的亲孙子!我的亲弟弟!”
“混说什么!”林韬恼羞成怒:“你就富增一个弟弟,哪又来什么亲弟弟?!”
林修德也觉得难以接受:“清和,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你别在这说胡话吓人。”
“祖父,”林清和眼里的泪珠滚落下来,她抬手拭去眼泪,哽声道:“您一定还记得,十二年前,我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得掩面落泪。
木良的神色也变得凄凉起来:“我就是那个被当作死胎处理掉的孩子。”
他惶惶抬头,“祖父,爹爹……我们阔别了十二年,却没想到还能有再见面的一天。”
林修德惊得睁大了眼睛,伸手指着木良:“你是……”
“是,我的师父告诉我,木良不是我的真名,刚才玉佩告诉我,我叫林阆,祖父,这个名字,是您给我取的么?”
许是触动了心事,林修德一瞬间老泪纵横,这个名字,藏在他心中许久许久,只是他从没有机会叫出口过,他当时心心念念的孙儿,还没出生就“胎死腹中”,他没忍心看他最后一眼,任凭下人处理了……
林韬心口也受了一记重击,他仍然觉得难以置信:“阆儿?”他蹒跚着走到木良跟前,想伸手,却不知该如何放下。“我就说,打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所以我才对你格外看顾……没想到……我还是没法相信……”
“爹爹若是不可信,不妨滴血认亲吧。父和子,终究血浓于水,一验便知晓了。”林清和抹抹眼泪,脸上既是幸福,又是心酸苦楚,“爹爹就没想过给当年的自己一个交代么?”
“清和……”林韬疲累地坐回了圈椅上,胸口仿佛压了千斤重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他措手不及,更觉得茫然,更觉得,恐惧。
十二年前……是谁说夫人生了死胎?又是谁说夫人难产而死?
他不敢再往深处想,将头深深垂下,巨大的浪潮向他袭来,让他不寒而栗。
良久,在林修德苍老的声音中,他重新抬起头来,眼中带着悲色:“滴血认亲吧!”
林清和苦笑,知道林韬终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过这样也好,好歹是能令人信服。
一碗清水搁在红木茶几上,木良率先咬破手指,两滴血下去,晕染出一小块红色,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了一眼林韬:“爹爹。”
林韬颤抖着将割破的手指垂在碗口,一滴又一滴,仿佛心在滴血。
水中的两块红色,渐渐的融合在一起,直到聚为一体。
“阆儿……”林修德和林韬异口同声地唤了一声,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紧紧攥住了木良的手,“这些年,让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