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找了半天了,看到了吗?”白且站在树下催促着问。
“靠!城上那么多人都穿一样的怎么找?要给我副望远镜还能简单点。”我蹲在树上不耐烦的说。
“行了行了,快下来吧,右边不远有个小山头,咱爬上去一块儿找。”
接到命令的当天,广宗战役如期打响。我俩跟着孙头他们来到了后方辎重队,心里却一直挂念着前线战事。孙头见我们满怀心事的样子,知道年轻人心性浮躁,关也关不住,于是跟辎重队长申请,由我跟白且出去侦查侦查,也好顺便报告一下前方战况。
我俩千恩万谢,孙头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加入战斗,有事第一时间回报。我俩满口答应,这才从辎重队跑出来,一口气跑到距离广宗城不远处的小树林。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王国,杀死他!
白且所指的这座山头,其实是个小山崮。四周丛林茂密,但顶上却是光秃秃的一片,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利斧将这座山齐腰斩断一样。我们站在山顶四处眺望,但觉视线极好。不仅广宗城内的情况一览无遗,甚至都能清晰瞧见驻扎在对面山头的辎重队。
白且笑道:“这么好的指挥要地,竟然没人来过?要我的话,肯定连指挥所都按在这儿。看来皇甫嵩带兵打仗也是一般,连周边地形都不会利用。”
“呵呵,你这想法跟马谡失街亭有一拼。”我也笑道:“如果按你说的这么布阵,管你几十万大军,我也能让你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哟!这么能耐?来,让我听听你是怎么让几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的?”
我微微一笑道:“这座山崮的确能纵观全局,却指挥不便。传令者一上一下太费时间,即便你用旗语,在这么高的地势又有几人能瞧得清楚?指挥不通,即便你脑中有千变万化的作战方案,那都百无一用。”
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接着说道:“其二,这山崮与其它山脉分离,屯兵孤山乃兵家之大忌,既无水源又粮草,如果被围只会剩下死路一条。如果是我,找一个无风的夜晚,只消几百个身带火种的勇士,从你各营之间的缝隙穿插过来,围住这座山崮四处点火,这里植被茂盛,即便烧不死你也能呛死你。”
“那。。。一见火起大军不会来救援吗?”白且还想再犟上一犟。
“当然会,但我也不会束手待毙呀。当大火一起,大军忙着救火时,我的几百人会冲到对面防守最为薄弱的辎重队,将你大军的粮草供给付之一炬。当你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又无人指挥之时,城里的人马趁势掩杀,你这十几万大军还不像那待戮的羔羊般不堪一击?”
白且不再说话,只顾低头沉思,我指着山下的汉军阵营说:“反观人家皇甫嵩用兵,虽不奇却精坚。你看他指挥部所在位置,后连山脉,坐倚溪谷,进既可攻退矣有路。各营之间衔接紧密,把这广宗围得跟个铁桶似的。若黄巾不用奇兵,那是必败无疑了。”
“奇兵?你觉得对方会有奇兵?”
我蹲下身来,仔细观察城内的状况说:“像,城里的人好像有点太淡定了,一点也不慌乱,似乎对这场战役胸有成竹。”
“这你都能看出来?”白且也跟着蹲下身子,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挠了挠头道:“你说对方会用怎样得奇兵?”
“既然是叫奇兵,肯定是出人意料的了。但目的不外乎两个,要么是直奔对方主帅,要么就是冲着对方补给。”说完,我稍稍有些担心看了一眼对面山腰的辎重队。
“哎哎,开始了开始了!”
我顺着白且指的方向看去,汉军果然有了动静。各营人马纷纷出动,在距离广宗城外五百米的距离集结,没一会儿的功夫,乌压压的大军将整个广宗城都合围了起来。这时我才发现,汉军的规模似乎比刚来的时候庞大了不少,看来是有新的援军加入。
须臾,一名全副武装的大将,策马来到阵前,看穿着打扮正是皇甫嵩。他扯着嗓门大喊,就连远在山上的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各位随我追剿黄巾逆贼已十月有余,辗转各地,历经大小数十场战役,付出了数万将士的性命!终将贼首张角、张梁、张宝三人困在此城!此乃天佑我大汉!今日我等毕其功于一役!誓破广宗,剿灭黄巾!”
“誓破广宗!剿灭黄巾!誓破广宗!剿灭黄巾!誓破广宗!剿灭黄巾!”数万人齐声呐喊,脚下的山崮都为之震动。
皇甫嵩调转马头,面向广宗,缓缓抽出腰间宝剑,向前一指大声喝道:“犯我汉者!虽强必诛!杀啊!”
“犯我汉者!虽强必诛!杀啊!”大军跟着震天价的怒吼,激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时候真的好希望自己也在大军之中,跟着战友一起冲锋。
大军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广宗,城上黄巾则矢如雨下,冲锋中不断有汉军步兵中箭倒地。这大场面,比看三国电影震撼多了,而且还是三百六十度全视角模式。
我在山上看的清楚,整个广宗城已被张角改造成一座军事要塞,加固了城墙也增添了许多防御工事,看上去固若金汤。反观汉军这边,攻城器械只有简单的冲车和云梯,以这种方式想要攻破广宗,必将牺牲大量的军力。
战况很快验证了我的预测,城下的汉军虽说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但步兵装备大都以轻甲为主。这种护甲主要以兽皮缝制而成,防护能力极低,唯一的作用就是防御远距离的流箭。可对于中距离的箭矢,它的防御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汉军前锋冲到距离城下三十至五十步区间时,黄巾一阵箭雨,顿时留下了大片的伤兵和尸体。一时间血流如河,尸积如山,后面的士兵只得踏着昨日还一起吃饭的战友尸体继续冲锋。
广宗的城墙并不算特别高,这也使得汉军的弓箭手有了用武之地。他们跟随在步兵身后,一口气冲到距离城池二十步左右的距离,这才开始散乱的朝城上射击。那年头,铠甲费用昂贵,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买的起,冬天就是能穿上件麻布棉袍的人都不多,更何况是以农民为主的黄巾军。他们个个身着单衣作战,即便汉军飞来的箭矢已是难穿鲁缟,但射在他们身上也同样是非死即伤。
汉军步兵先锋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终于攻到了城下,紧接着负责架设云梯的队伍也跟了上来。长长的云梯一副又一副的搭在了城墙顶上,一队队步兵也鳞次栉比地攀上梯子,往城墙爬去。
眼看着第一名的士兵即将登上城墙,忽然从每个云梯接入点处露出两根既长又类似拐杖的推子,推子顶着梯子一推,整个云梯向后倒去,一整队的汉军便从这高高的云梯摔了下去。底下的士兵还没将云梯扶起,头顶上一阵滚木礌石呼啸着砸了下来,伴随着一锅锅的沸油,待在城根的汉军顿时倒了大霉。他们哭喊着、怒吼着、咆哮着、四处奔逃着,却在不经意间就被城上的敌军夺走了性命。
开始我还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这场战争盛宴,可看到这里,战争的残酷再次刷新了我的三观,城根与城墙上到处溅落着鲜血和脑浆。尤其看到一名士兵被滚油兜头浇到身上,他一边惨嚎着一边扒去衣甲跟头盔,脱到最后,整个人竟活活剥去了自己一层皮。我顿时觉得头皮发炸,五内翻腾,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也暗暗庆幸我跟白且并没有处在那个位置。
“快看!”白且一指城内刚爬上城墙的一波人大叫道:“是王国!那****的果然在城里!”
我极目眺望,果然看到一个大汉的体型和王国很像,但由于太远,实在看不清五官,不禁由衷佩服白且那双2.0的金坷垃狗眼。
“我这就去弄死他!”白且一抄枪就要走,我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等等!情况好像不对劲!”我眯着眼使劲瞧,发现王国上来后并未加入战斗,而是警惕着周围的飞箭。没过多久,从他后面转出一个身着黄色道袍、披头散发的道士,两步走到城墙的箭垛旁。
“那是张角吗?”白且问。
我没搭理他,只是认真看着道士的一举一动。那道士双手合拢,两只手的食指与拇指相互支起,好像是结了一个印,闭眼念叨了半天,然后从云袖里抓了一把东西向外便撒。
白且奇道:“这牛鼻子老道装神弄鬼的撒些黄豆干什么?”
“撒黄豆?撒豆?撒豆成兵?”我不禁喃喃念着,心里一万个不相信,撒豆成兵这事从物理学上来讲是根本不可能的好伐,要真能这样,他张角不早统一天下几个来回了?
可眼前的景象却狠狠的赏了我几个大嘴巴。只见攻城的汉军身后,黄豆撒落之处,竟然真的冒出了一个个头顶黄巾,身披重甲的黄巾军。他们一个一个从地里钻出来,手握大砍刀,朝着还在攻城的汉军冲杀了过去。那些攻城的士兵根本没有料到身后会出现敌人,心胆俱裂之际被这些豆子长成的黄巾军杀的丢盔弃甲,死伤无数。
这场景太诡异了,以至于连我身边的白且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张嘴骂道:“他妈了个巴子的,这个张角难道真有通鬼神的能耐?”
我看了半天才从震惊中平复下来,也多亏自己所处的这个位置,才让我窥见这撒豆成兵的原理。
“这根本不是什么撒豆成兵。”我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的一些小石子。“这就是一个高级的装神弄鬼。”
白且一听就急了,说道:“怎么不是?你看看,还在那儿冒兵呢。”
唉,跟他这智商也解释不清楚,还不如直接演示有效果。我拿着一把小石子,张手撒了一地问道:“这是什么形状?”
他挠头看了半天道:“这哪有什么形状?就是不规则形状呗。”
“对了!就是不规则!”我伸手一指战场。“你再看看出兵的位置。”
白且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我继续说:“看出来了吧?虽然很散乱,但是所有的黄巾军都是从这些固定点钻出来的。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早就估算好了位置从城里挖出来的地道。这其实就是障眼法,如果不是咱居高临下这么看,也根本看不出个端倪来。”
“那他还用亲冒矢雨这么麻烦?直接钻出来打就是了。”
“这就得说张角其人的确不简单了,他这么做一是要掩护这些地道的存在,二是要给汉军在信心和士气上予以重创,三是为了鼓舞黄巾军心。一举三得的事,要换成是我,这个逼我也装。”
“走吧。”我叹了口气说:“此战败局已定,再呆下去可能这里也会有危险。”
我话刚说完,白且忽然拽着我胳膊就跑,他这举动吓了我一跳,忙问道:“你干啥?”
“快跑!”见他脸色都变了,我的心里也开始忐忑不安。白且冷不丁的说了句:“我看到山下有黄巾军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