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话 一触即发(1 / 1)

围城走一圈,看见四处都是漫山的营火,犹如天上的繁星。想不到已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我们竟丝毫没有察觉。体力严重透支的我们,面对数倍于己的大军,心里都感到一些愁苦。真不知道敌人接下来的一波猛攻,大家还能否支撑的住。

魏西寒和杨建安从东北和西北两个方向跑了过来,看来刚才使用投石机定是他们二人。魏西寒瞅了一眼绵延数里的火把,不由咋舌道:“啧啧啧!看来凌天嗣是铁了心要把我们螚死在这小沛。”

趴在城垛上,脑中不断的设计、推翻、设计、推翻,足足想了一刻钟,竟发现没有一个良策可用。心里十分沮丧,表面上却不能显现出来,毕竟大家都指望着我带领他们杀出重围。我最懊悔的是,从一开始就不该屯兵小沛,死守孤城本就是兵家大忌,如果带着他们往南迁移,至少不会被困死在这里。现在想要率众突围,已经毫无胜算,铁桶似的敌阵,想要飞出去只苍蝇都难,更何况这几千个大活人。盲目的自信,和潜意识对凌天嗣的轻视,把我们逼入了绝境,现在唯一无法预料的,就是我们究竟还能坚守多久。

“老封,你带一千人把守东门,那里城墙较为老旧,你要多注意缺口,小心敌人的渗透。我看方小虎武艺不差,就让他给你做个副手,务必守住城门。”

“成!”

“何大哥,黄大哥。西门的兵力仅次于北门,你们带领一千人前去防守,多用远程震慑,务必小心。”

“嗯!放心吧。”

转头又对童无涯说道:“哥,南门虽然兵力相对较少,但绝不能大意,你与张嵬带一千新征召的士兵守住南门,挑几个你信的过的人带着剩下的军士守住粮草,以作预备队。如果敌人转移兵力强攻南门,无需犹豫,将预备队也投入战斗,如果有人敢趁乱逃跑,当众斩之,以明军法!”

“好!”

“建安,投石车的最大射程是多少?”

“材料不是很凑手,所以最大射程也就距城门六、七十步远。”

“西寒,石弹充足吗?”

“能撑个三五天,多了就很难说了。”

“好,若是开战,你们命令投石车不要盲目发射。以最小射角待命,待对方人员密集时再行射击。如有攻城器械例外,优先破坏。”

“行!”

看看已尽了人事,剩下的只能听天命了。于是对众人说道:“诸位回去安排妥当好好休息,如果我所料不差,官军一定会天亮后发动进攻。到时咱们给他来个迎头痛击!好好挫挫敌人的锐气!”

“好!”众人齐声喝道。

各自散去,我依然趴在城垛上“观赏”着的营火。心里不由暗叹,夜色真是美啊!丝毫不亚于大城市的满街霓虹。可惜,眼前的美景,却是暗藏杀机。也不知道明天晚上,自己还有命没命再站在这里欣赏夜景。

正胡思乱想间,觉得有人为我披上了一件斗篷,不用看,只有刘子安会对我这么贴心。伸手抚着她的柔荑,轻轻的道:“四妹,你看这里有多美,有些人也许穷极一生,也见不到此等美景。”说着,脑海中竟不断浮现出自己的各种死状,忧闷之极,随口吟道:“丛生野火显鏖兵,逐鹿中原各逞能。欲借天时得续命,提甲百万争山河!”

“三哥。”刘子安幽幽地道:“你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希望?”

希望?是啊,哪里还有希望。与朝廷作对本身就不可能有希望,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这座小城似乎很难抵挡的住大军全力一击,到时唯有城破人亡而已。更可笑的是,敌人都兵临城下了,我竟然还不知道对方的统帅是谁,可见自己是多么的幼稚,若是能有凌天嗣一半的情报能力,我们又何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四妹,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如果有什么万一,你一定要想方设法突围出去,无论用什么办法。找到白且,别让他有什么复仇或者争天下的念想,只要想着活下去就好,那才是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

“三哥!”

回头一把抱住她,轻声道:“仅此一次,不要再和我争了,必须得有人告诉他。如果咱们都战死在这里,我知道以白且的性格,一定会冲动行事,害了自己。”

“三哥,呜呜呜。”刘子安哭了,哭的梨花带雨,惹人心疼。但好歹,她也算是默应了我的请求。刘子安哭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四妹,去城楼里睡一会儿吧,保持体力,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刘子安点点头道:“那你呢?”

“我想再冷静冷静,兴许有什么良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放心吧,我一会儿就进去。”

“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觉得自己很累却毫无睡意。眼看天色已近四更,我对旁边一个守卫说道:“去帮我拿副铠甲来。”

“是!”等了一顿饭的功夫,那守卫抱着一副雕兽银甲跑了过来。

“这东西。。。怎么穿?”

守卫一愣,随后笑了出来,一边帮我穿着,一边笑道:“将军胜仗打了无数,竟是第一次穿铠甲?”

我一看这守卫在如此窘迫的局面下,仍能谈笑自若,不由暗暗心佩,随口应道:“以前曾在讨黄巾时穿过军士兵甲,但这将甲确实未曾穿过。”我观他动作麻利,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给我穿戴整齐,脸上毫无惧色,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哦,小的陈冬,下邳人,是由封将军招募来的。”

“陈冬?”我嘴上念叨了几遍说道:“你的同期见此状况都吓得不能自已,你何以如此淡定?”

“这有何吓人的?敌军不过六倍于我而已,每人打六个不就赢了嘛?”

见他眼神清澈,面容肃穆,不似在巧弹舌簧,竟是真心之言。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对这陈冬由是更加喜爱。“哈哈哈哈!说的好!陈冬,从今天开始,你就随我左右,听候差遣。”

陈冬一听大喜,忙跪下拜道:“是!”

我满意的点点头道:“起来吧,你对现在的局面有何见解,说来听听。”

陈冬闻言起身,瞧了瞧外面的营火道:“将军无须忧虑,属下认为,敌方虽众,但真正决定输赢的也只有前三次交锋,如果能顶住这三次进攻,那局势反而于我方有利。”

“哦?何以见得?”

陈冬笑道:“将军谙熟兵法,岂不闻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沛城虽小,但已足够坚固,反而有往来支援之便。将军所置四门投石车更是守城良器,只要明日将士用命,守住最困难的第一波进攻,那就能极大的锉敌锐气。”

“哦?”我越听越觉得有趣,不由说道:“继续说下去。”

“是!往后的第二波、第三波攻势只会越来越弱,三战过后,攻城方的士兵见无成效,必会疲惫,由此进入旷日持久的围城战。而将军英明,早已备下足敷两年的粮草,迁延日久,敌军必然生怠。届时可遣一良将突围,联络四方天选者汇集反攻,待时将军领兵出击,两相夹攻直取敌首,岂有不胜之理?”

“好!”我一拍大腿,心头阴霾一扫而空,顿觉舒畅之极。此言与我不谋而合,但被官军打了措手不及,一时间缺失了信心,经他这么一说,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陈冬,今后若有想法,尽可与我言来,说错了也不打紧。”

“谢将军!”

“好了,你把铠甲给诸位守城将军送去,然后就去休息吧,我来帮你站这班岗。”

“是!”陈冬高兴的转身走了。

天色渐亮,晨曦慢慢唤醒沉睡的万物。我在城上能清晰的看到对方军营中的一举一动,就连做饭,吃饭这等小事都能瞧的一清二楚。鸡鸣三响,太阳也缓缓升了起来,刘子安打着呵欠从城楼里走了出来,趴在我身边道:“你昨夜没睡啊?”

“嗯!不过却很有收获。”

“什么意思?”刘子安奇道。

话音刚落,陈冬抱着一摞馒头走了过来,伸手拿了两个递到我眼前道:“将军,夫人,请用点早饭吧!”

“什。。。什么夫人!?你。。。你瞎说什么实话呢!”刘子安羞红了脸娇嗔道。

“哈哈哈哈!好了陈冬。”我随手拿了两个馒头,递给刘子安一个。“你去吧,让兄弟们多吃点。”

见陈冬走远,刘子安脸上红晕未消,一边撕着馒头一边嘟嘟囔囔地说:“你这一夜之间从哪找来这么个油嘴滑舌的小子?”

我笑道:“这就是我所说的收获。”正想再说,眼角瞥见对面的行动似乎加快了起来。凝神观瞧,果见一队队兵士汇聚成一个个方阵,距离城门二百步外集合。没过多久,数万大军尽皆拔营而起,将这沛城四门围得水泄不通。

“来了!四妹,快去披甲!”

随着响彻平原的鼓声响起,敌军呼喝着口令,缓缓前行,及至一百五十步外的距离,才依次站好。阳光照射下,黑褐色的军甲油然发亮,剑戟丛生,晃得人都不敢直视。军阵之间,一将一马缓缓趟了出来。只见这人身披金甲头戴金盔,腰间别着一柄三尺三的黑底红纹长剑,隐隐散发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这将走前几步,手搭凉棚往城楼上看了看,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哎哟喂!这不是王从阳嘛!?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我闻言一惊,心想怎么会有人叫我这个名字?急忙觑眼辨认,来人竟是曾在张角身边的蒋无氏!

“唷!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蒋大谋士,看来我欧阳信还是被小瞧了,凌天嗣竟派你这废物来围攻小沛,看来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咯!”

“哼!”蒋无氏冷笑一声,也不生气。“鸭子嘴够硬的,看这堂堂军威,你也就能逞得了口舌之快了。我劝你啊,放下武器,乖乖出来投降,还能留下个全尸。”

“呵呵!就凭你?由你指挥的这三万大军在我眼里也就不过三万个草人,有何惧哉?要我投降的话,就让凌天嗣亲自过来求我,还有得商量。”斗嘴这事,我可爱干了,比的就是谁先把谁激怒,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与人斗,其乐无穷。

果然,蒋无氏本就是个急躁脾气,一听这个,顿时咬牙切齿的吼道:“击鼓!进军!”

“吼!哈!吼!哈!”急促的鼓声响起,所有的方阵呼喊着震天价的喝声齐步向沛城走来。及至一箭的距离,方阵顿时化为无数个黑点,犹如潮水般扑向城墙。

我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立马大喝一声:“弓箭手!齐射!”嗖嗖嗖嗖嗖,无数飞箭如同飞蝗办铺天盖地罩了过去,除了携带盾牌的士兵,其他躲闪不及的纷纷被射翻在地。“上箭!齐射!”又是一波飞箭射去,地上又留下不计其数的尸体。由于箭镞已被改造成了三棱箭,射程、射速及穿透力都比之原来的流镝箭有了大幅打加强,居高临下,威力倍增。三番齐射,已将冲锋的敌军拦腰截断。

眼看前面的一部敌军已冲到了三十步距离,抬手一挥,只听“腾!腾!”两声,两方巨石挟着千钧之势飞速砸向尚在接近的敌兵。“砰!砰!”两记阵内开花,直崩的石屑带着残肢血液飞散起来。

“弓箭手!自由射击!其他人注意云梯!”话音未落,一批批扛着云梯的敌兵冲到了且近,向上一翻,七八张云梯登时架了起来,一队队的士兵也跟着往上就爬。

“上火龙木!”火龙木是我研究出来的一种守城武器,由整根的圆木浸泡在桐油之中两天,然后晒干,再浸泡两天,再晒干。如此反复,木质遇火既燃,燃烧起来圆木,又会再烧出桐油。使用起来,不但整根圆木能够充分燃烧,不畏雨雪,且能使滚过的地方俱都起火,不宜扑灭,对待木质的攻城武器有奇效。

三个大汉搬着一根巨大的圆木走到城垛前,点上火的同时向前一推,圆木夹着熊熊烈焰比着两架云梯直接滚了下去,刚刚爬上云梯的士兵,也被撞翻在地,火星溅在敌人的衣服上瞬间燎了起来,云梯与城下的敌军登时陷入了火炎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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