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往事非烟如昨天穷乡寒家竞图强
面包一眨眼就将韩翔宇送到了县委会。他嘻笑得有些堆积似的和小伍道谢挥别,然后有些歪而不倒地上楼去,没有敲错门的进了柳莹的家。张友琼见他的目光和举止极不调和地自乐劲儿,便责斥说:“你看你,喝得还象人样吧。还知道回家呀!”韩翔宇的舌头有点打架地说:“不知道了,是曾县长派车送我回来的。”柳莹拦劫她说:“别说喽。男人么,应该有自己的世界。去冲杯白糖茶翔宇喝。”张友琼做着恶像,不情愿地去冲来了糖茶。韩翔宇已经一屁股的踏在椅子上,也不接她的茶杯,一幅不听使唤的样子,没有想喝糖水的潜意识,端起杯子了又放下。不是不需要糖水,是他的脑神筋已经被乙醇麻木了。柳莹又去倒了几口吃醋端来,说:“不喝糖茶,那就喝醋,醋能解酒的。”韩翔宇接过一口就喝了,并说:“你爸爸喝醉了的时候,您也是用醋解的吧。不过,我哦,还没有喝醉。你,你别看我这样,我,我头脑清醒着。”张友琼有些厌恶了,狠狠地说:“你瞎糊说什么。”韩翔宇说:“超超,你怎么不来亲热我啊。儿子!你有电动车了,也不管爸爸的死活了。”振超一副丧气而小心的神态,在矮柜的一角翻着儿童书。韩翔宇又说:“来,儿子。把你的电动车开给爸爸看看。”张友琼阻止说:“小声点,老奶奶在休息呢。”韩翔宇怎么也觉得振超的劲头不对,也懒得去管他。就说:“曾县长也不简单的。是余凤洁背叛了他。你怎么总错怪人家曾县长呢。”张友琼见他一口一个曾县长的,便说:“你看你,喝了人家的酒就嘴软了。曾叔就曾叔,还曾县长,只怕还假县长罗,人家余阿姨不全是为了他么。忘恩负义的陈世美!”柳莹听不过去便说:“哎,做女人也得要有个原则。不能拿女人的原则和尊严去作交易。我看了,电视上都公审如天下了,度量再大的男人也要气闭过去的。”张友琼从没有正面回击柳莹过,她们之间毕竟是隔着一层的女母关系。此时,她只好巧妙地说:“我反正没有看到电视。”如今的电视成了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成份,然而,张友琼缠绵于麻将交往之中,自然没有闲暇顾及。她接着说:“去,我们回经管局那边去。”她对柳莹说:“妈妈,我们过去,让他去睡会。下午我们局里打扫卫生,明天就放假了。”柳莹说:“你们都到这边过年,我好准备了。只两三天就过年了。”韩翔宇勿地又欣喜得象小孩子似的。好啊,好啊!我们明天还要去童豆刂,也没时间准备年饭,就到柳奶奶这里过年。张友琼瞪他一眼说:“你个酒醉佬。尽说酒话。”她平和地转向柳莹,用商议的口气说:“我们三十里再到您这里吃团年饭,您也不准备多了。到时侯我来给您帮忙。”柳莹想了想说:“那就这么定了。”她又对韩翔宇说:“翔宇,你就到振超的床上休息去,睡会酒就没有了的。”柳莹这边也准备着一间房,是平时供张友琼和振超休息的。张友琼坚定说:“去经管局那边。起来,走啊!”韩翔宇头脑恍惚着立起身子,欲离去。柳莹叮嘱说:“你们晚上都过来吃饭。”张友琼说:“您不等。不知他一觉要睡到什么时候。快走呀!”他们走了,柳莹过来问:“超超,怎么不玩电动车了,就玩厌了。”振超噘着嘴,神秘地说:“奶奶,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跟我爸爸妈妈说,电动车不动了,坏了。”柳莹诧异地说:“你拿来,奶奶看看。”振超不情愿地拿来电动车,按了按开关,就响了一下,然后没有动静了。柳莹接过操作,也是这样,放到地上推也不动。她看振超可怜巴巴的样子,就说:“等会,奶奶去街上,再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来,你爸爸妈妈就不知道了。”振超说:“这是深圳的,大县没有。”听了这话,柳莹也犯难起来。马上就过年了,不能让一家人为个电动车闹得不愉快的,看来只能守口如瓶,保密了。
腊月二十七了,天气突然放睛,暖融融的,空气里仿佛夹有春的勃勃气息。家家户户开始忙着洗衣被物,凉晒干鱼腊肉的,凡能够得着太阳的地方都被占了。韩翔宇因喝了超量的酒,一觉睡到晚上10点多钟才醒。冉腊娥问过他,煮了碗面,他只吃了两口儿,又倒下睡了。睡得昏昏沉沉的,太阳照到阳台上了,还不愿起来。张友琼心急火燎的,阳台上仅晒了冉腊娥和振超床上的被絮,就被挤满了地方。楼下能拉绳子晒衣物的地方也早被人占了,连花坛的女贞和大叶黄杨上也搭满了被絮。这几天不比平常,床铺可以挨过10天半月再晒都可以,这是要干干净净迎新年的。新春伊始,万象更新,连人的心情都是崭新的。被子蒙住了他的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终于耐性子不住了,干脆去掀开他那热乎乎的被子。呵斥说:“今天二十七了的,还去不去看你爸妈的。”韩翔宇翻了身子,然后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求饶说:“好吧,我的姑奶奶,我起来。”等韩翔宇起床洗漱了,又催他快去童豆刂时,她却只顾忙着洗衣物,并说:“就一个人去吧。”韩翔宇坚毅地说:“这怎么行!我几年没回去过了,你不陪我去。董永还夫妻双双把家还呢。”张友琼分辨说:“你几年没回去,我是去了的。前不久都去过。”韩翔宇说:“我知道。”张友琼不等他说出后话,抢过话说:“你知道什么,上次去童豆刂把我燥死了。让超超满身玩的泥水,脏死了。我上次跟你爸妈说了的,再是不去童豆刂的。你自己早点去吧。”韩翔宇气愤地说:“你既然这样厌弃童豆刂,不喜欢乡里,那时候你为什么嫁给我呢。”她对他诡秘地一笑,没有作答,抱了被子出去。韩翔宇还在说:“今天不会了,超超有电动车玩了,不会玩脏东西的。”韩翔宇也帮着抱被子下楼去,挤晒在人家被絮空里,将被子搭在平整的矮桩树上。回到屋里,张友琼就说:“一百多块钱的电动车,让乡下的那些野孩子拆坏算了。”冉腊娥听在耳里,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将张友琼约到一旁,悄声说:“友琼,你还是和翔宇一起去童豆刂看看爹妈。你姆妈还住在你一起,让他们甩到乡里,看都不去看一下,旁人要说嫌话的,说没有教养的。”张友琼啧啧地说:“谁让他爹妈守着那个破屋不肯离开的。”冉腊娥正欲开口再劝说。张友琼却走开了。对韩翔宇没好气地说:“好。你准备下,去童豆刂。快去快回,还有这么堆衣服,被套子要洗的。”韩翔宇高兴了,吃了张友琼买来的早点。欣然说:“有请,张太太。”当他们在县委会接振超,要带上电动车的时候,才知道电动车不动了。振超支支吾吾的,张友琼扬言要打他,气汹汹的样儿。韩翔宇摆弄了下,取出电池捏了捏,发现它软了。便说:“没有坏,一定是没有电了。”柳莹这才松口气,也白白担忧了一夜。振超又活泼起来,跟着爸爸妈妈去了。在买电池的时候,张友琼痛快地说:“给谢奶奶也买件洋绒袄去。”韩翔宇阻止说:“不是你舍不得花钱。这衣服在乡下穿不上。穿了还不象马桶上贴荷花,屈死人的。”张友琼乐了,笑说:“好哟,你说你妈是马桶!”韩翔宇见她童趣一般乐陶陶的劲头,好象回到了谈对象的年月,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一家三口迎着暖融融的太阳,租了个面的,直达童豆刂村韩翔宇的家门口。韩翔君和容容、亮亮正好也在。儿媳和孙子的突然降临,自然给充满节日喜气的韩家更带来其他家庭不可比拟的喜悦。那几条黄狗黑狗的,也揍热闹地猛吠起来。韩母忙过来驱赶,吼道:“打死你们,乱汪!”吠过一阵的狗们这才摇头摆尾地亲近起他们来。一时间,也逗引来一些乡邻观看分享。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粉面稚气的孩子,以振超为中心,观赏着他的电动车表演。振超真象众星捧月似的荣耀傲气起来。张友琼也看到眼里,喜在心头。韩冬生见着这一袋袋的水果,沉着脸说:“看你们不知道怎过日子似的,乱花钱。买这些烂水果来做什么,现在哪里还吃这个。”韩翔宇接过话说:“爹,这是我买的。您不记得了,小时候和牛娃为抢从树上掉在地的一个狗屎桃子,还吃过您的一顿家伙呢!”张友琼一旁幸灾乐祸似的说:“爹,您打得好。不打,他不记得带水果家里来呢。”颜容在外对小朋友们夸耀说:“是我舅舅从深圳带来的。”一男孩也自豪地说:“嗯,前天我爸爸也从深圳给我带了好多东西来。”颜容咧嘴说:“哟,你爸爸是打工的,我舅舅是大老板。”一会儿,一辆蓝色的桑塔纳嚓地停在了韩家门口。人们投过以目光,见是镇里的芹书记下车来,还有漂亮的女镇长林锦燕,还有副书记胡圣等也下车了。芹书记叫芹传宏,是过去管理区的副书记。管理被撤后,任了镇里农办的主任。可老百姓还是认定他是芹书记。他们向屋里走来,韩家人不知出了什么事,都把诧异的目光转向韩翔宇,等他拿主张。他便大度地笑傲傲地迎出门,他们见了已笑脸相迎。林锦燕走在前,她过去任副镇长时,韩翔宇在龙场任副镇长,他们认识。不过,林锦燕比过去更具女人风彩,白里透红的,一点也不象跑田界子的乡干部,也许是经常保养的结果。她正要介绍胡圣,韩翔宇爽朗地说:“认识。胡科长。”林锦燕含笑地说:“他不是科长了,是我们北市镇的副书记。”胡圣也和他握过手,并介绍说:“这是我们农办的芹书记。”韩翔宇又和他握过手。随后说:“各位父母官请屋里坐,是什么风把各位吹到童豆刂来了呀!”林锦燕说:“我们不坐了吧,贺书记还在镇里等着。”韩翔宇不知是哪个贺书记,是不是过去龙场的那个贺耀甫,还真不知他们是来干吗的,心里有点犯懂起来。胡圣见他疑惑着,便说:“我们林镇长是专程来接你去镇里的,韩老板。”韩翔宇还是不解地说:“去镇里,有事么?”林锦燕娇丽地解释说:“也没什么。就是接你去镇里客客。你可是我们北市在外的知名人物哟!”韩翔宇愧疚地说:“不是,不是。你们看,我才到家,还没坐稳呢。”谢宝姣也插话说:“翔宇才回家,还没歇脚呢。改日再让他去镇里登门拜访。”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丢官去深圳,在面子上总不是件光彩的事,再说她也不好向儿子挑明心思。他们匆匆来要翔宇去镇上,未毕是好事,未毕不是鸿门宴。又推脱说:“我们家里还有事商量呢。”芹传宏不能让领导们夺了面子,在一旁帮腔说:“韩老板,您看。林镇长,胡书记专程来接您的,不赏个光不好吧!”韩翔宇似乎左右为难的,把探寻的目光投向张友琼,又转向韩冬生,最后还是落到了谢宝姣这边。张友琼担心他去了,又象昨天喝多酒。伤身体不说,要在镇里闹出笑话就不好了。便说:“你们的心意他领了,家里确实有事商量。”这时,村干部彭昌贵等人也来揍热闹,相迎他们。芹传宏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这是尊夫人吧,一起去。去镇里玩玩,就吃餐把饭,马让镇里的车送回来,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晚上也好,明天也好,让镇里的小车送你们上县。走吧!”韩翔宇不好再固执下去,对她说:“友琼,你在家里,有么事先跟爹妈说说,我去了就来的。”张友琼看不出他们有什么歹意,就默认了。他又转向他们说:“时间不会长吧。”他们都说:“不长,就一会。”
小车早已调头等候着。林锦燕要礼让韩翔宇坐前面。韩翔宇也谦让地说:“女士优先,你坐前面。”他们三人挤在后排。在乡亲们的揣摩相送下离去,一会就无影无踪了。北市镇机关位于穿街而过的纲要河对岸,门前没有摊点,有整排的不得枯萎的绿树。她和其它乡镇机关一样,有办公楼、有操场、有花坛。不同的是有一座高耸的电视差转塔。韩翔宇在操场里下车后,被引到二楼的东头,党委书记办公室里。胡圣微笑地说:“贺书记,韩老板接到了。”真是冤家路窄,果然是那个贺耀甫。过去曾国超调到龙场后,让他原地踏步了两年。后来韩翔宇调到龙场又让他忧虑过一阵,担心他上面下面都有人,很快会爬到他头上去的。是竞岗让韩翔宇名落孙山,也除掉了他心头的一块心病,随后得以顺利地坐上书记的宝座。他不仅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书记桂冠,又有了新的更大的期盼,一定要做出点政绩来,为进城打个好基础。这不,不计前嫌而大度地专门恭候着韩翔宇。说不定他能助他一臂之力,引进个项目来,轰动轰动一下。眼下的招商引资可是政绩簿上的重要一条。韩翔宇走上前去,风度翩翩地说:“贺书记,老领导,你好!”一句“老领导”喊得他心里好不欢喜,比喝蜜还甜。贺耀甫也荣耀地说:“韩老板,我们是老同事了。不要客气,请坐。”俩人在茶几的两边坐下,似乎很随和而亲切地聊上了。胡圣递上茶来,悄然离去。贺耀甫含笑地说:“嗯,你有深圳的气派了,现代啊!”韩翔宇寒喧:“还不是一个地道的打工仔么。”贺耀甫说:“彼此彼此,我们还不是给**打工,给老百姓打工。”韩翔宇说:“你应该是功德圆满,只等机会进城了。”贺耀甫说:“翔宇,我们俩兄弟我还不说真心话。过去是款子结帐的矛盾压头,现在税改后压力减轻了点。眼下能腾点时间,出出走走,见见世面,招商引资。拿了财政工资总得做点小事。”韩翔宇意味深长地说:“行政工作就这样。我虽然时间不长,体会还是有的。”其实,每个季度县里工业专班要开一次经济分析会,让各乡镇汇报,看引没有引什么新项目,拿不出什么汇报的坐在会场里当那么多人刚挺着,脸上象扎针似的不是滋味。贺耀甫虽然不能明说,但思绪跟上了韩翔宇的话语,便不知不觉地羡慕说:“你现在好了,解脱了。不必操这些瞎心。”韩翔宇在和他聊着,心想什么解脱,是在外讨饭哪。有谁又能理解闯荡在外的苦衷呢。真是俗话说的“条条蛇都咬人的”啰。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回家的,从贺耀甫的嘴巴眼里也透露不出一丝。难道是村里通风报的信,也不象。再细细一想,一定是昨天小伍送自己回家时,自己随嘴说了要来童豆刂,让他记下了。他思绪着,为贺耀甫的说话潜意识地点着头。他接着说:“你是我们北市的知名人士,在深圳要多宣传家乡啊!”韩翔宇说:“那自然是。为家乡作贡献是每个北市人的职责,也是自然本性。”贺耀甫说:“嗯,不说什么贡献,有你这种境界,我就自愧不如了。我也要代表北市的五万父老乡亲感谢你呀!”这时,胡圣也拿着一本《北市镇招商指南》进来,客气地递给韩翔宇。贺耀甫便说:“看看,翔宇。多给我们提建议。”
自他们接走了韩翔宇,谢宝姣心里更犯嘀咕了,似15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背地对女儿说:“翔君,你说那些干部把翔宇弄走会为什么呢?“韩翔君说:“为翔宇接风么。我看他们很熟的,他们过去同过事。借这个机会在一起吃喝么。现在干部们都兴这个。”谢宝姣还是不解地反诘:“不为别的!”她唉叹了下,又说:“他放着好好的干部不当,偏偏丢下家里去什么深圳。又不愁吃又不愁穿的,你说他为的哪门子呀。”韩翔君并没有把她的话往心里去,母女俩的心思似乎根本无法较到一起。她只是接过话说:“想当老板哟,老板多受人尊敬。我们村里一个在外捡废品渣货的都发了财,穿西服皮鞋回来了,都惊动了镇里,说是大老板回来了,特上门拜访的。最后弄清楚是个在外捡渣货的,什么狗屁老板也不是。让镇干部白跑了一趟,听了真是笑掉牙的。哈哈。”她说着便禁不住发出了灿烂的笑声。张友琼正从后园菜地观赏过风景,看到一株株含苞待发的桃树犁树的,下面还生长着些家常小菜,心想难爹爹责怪的。正进屋来,听到响亮的笑声,又见婆婆和姑姐在灶前卿卿我我的,神乎其神地谈论着什么。便快嘴说:“你们忙什么呢。”韩翔君向她投来惊异的目光,说:“没什么。舅妈饿了吧,马上饭就熟了的。”张友琼靠过来说:“没有,没有。我们来时才过早。翔宇昨天喝多了酒,睡到太阳晒着屁股才起来,要不我们早来了。”谢宝姣心疼地说:“哟,怎么能让他喝那么多酒呢!”张友琼忙诋毁说:“我怎么可能呢,是县领导请他,他一高兴就控制不了自己。”谢宝姣有点疑惑地说:“还是县领导请,为么事呀?”韩翔君自豪地说:“这人一发了,还不让人羡慕。花儿红有人捧么。”谢宝姣听了心里暗暗欣喜起来,忙摆弄着手里的锅铲。张友琼缓缓地说:“县里想请他为大县招商引资,多引进几个大老板来投资办厂,建设家乡。”谢宝姣添起一碗煎鱼煮萝卜丝,说:“友琼,来,端去。翔宇能为我们县的建设出点力,那是大好事。说不定我们童豆刂也可沾点光,你要支持他呀。”张友琼接过飘着家常味香的鱼,放到一旁的碗柜里。然后说:“他呀,我什么事都支持,就看他自己有没有这本事了。”被灶堂映红着脸的韩翔君说:“翔宇几时回来的?”张友琼有点厌倦地说:“回来才两天。”她又问:“几时上班呢?”她说:“明年初五吧。”其实是她随口说的,韩翔宇的心里还没有拿定主意呢。她又热情地说:“今天不走了,明天接你们去我家玩一天。”谢宝姣洗过锅,便说:“你别光说话,忘了给灶里加柴火。”韩翔君将折好的棉梗放进灶堂里去,灶内吱咋地燃起火光。张友琼劈头盖脑地说:“明天么时侯了!今年没有三十,后天就三十了。我家里还乱摊着,一点准备也没有。”火光映得韩翔君不仅脸泛红还光彩照人起来,她仰望着她说:“那明年初几里来拜年玩2天。”谢宝姣转过话题说:“友琼,你跟翔宇说过家里准备盖房的事么。”张友琼说:“说了。”谢宝姣说:“他说能给多少钱。这屋做了以后反正是你们的。”张友琼说:“他没作声。不过在家里做房子我们也用不着。我那张冉老家的旧房子都让我早卖了,没值几个钱。”一家人家常话地聊着,饭菜也不知不觉地就熟了。
一家人围上桌吃饭的时候,张友琼便问:“学诰哥呢,还没有回来,都快要过年了。”韩翔君涩味地说:“那工头晓得好抠呵,不到腊月三十不放行呢。”她又转向堂屋的颜亮说:“亮亮,还好玩,不来吃饭,饿死你的。”谢宝姣忙起身过来,说:“亮亮,别玩了,明儿你爸爸来,也给你带个更高级的汽车来的。”张友琼转过脸说:“亮亮,你喜欢这电动车,就让超超弟弟送给你了。”她又转向扒着饭的振超说:“超超,电动车送给亮亮哥好吧!”因为她知道振超也爱车如命的,可说出的话也不能收回,谁知振超却一口答应了“好!”。这下真让她哭笑不得,反过来想也无所谓的。谢宝姣也不好倒向哪一边,但心里还是向着亮亮的,毕竟乡下的外孙不比城里的孙优越,也是助弱不助强吧。便说:“好了,舅妈和弟弟都说了。汽车送给你了,吃饭去。”亮亮抱着电动车来到桌边。韩翔君说:“还不放下,抱着玩车怎么好吃饭。”张友琼放下碗筷,让亮亮把她的坤包拿来,从中搜出一叠票纸,数了5张给谢宝姣,又数了5张给韩翔君,说是“老广”的,给他们自己去买点年货什么的。谢宝姣见韩翔君不好意思收下,就说:“这是友琼他们的一个心情,收下吧。”韩翔君腼腆地说:“那就不客气了,舅妈。”一家人欢欣鼓舞地吃着午饭。这时,小车喇叭声响起,送韩翔宇回家了。韩翔宇满脸春风的,又热忱地让司机小鲍下车来坐。张友琼迎上去说:“今天没有多喝吧。”他兴奋地说:“没有!就喝了啤酒。”他说着就向屋后的茅厕去小便。还是那个半人高的露天厕所,后门边还有几双他爹妈穿的舍不得丢弃的破旧布鞋,球鞋的。他看着看着,一阵心酸起来。回到屋里,忙兴冲冲地说:“妈,你和爹今天同我们上县去,到县里去过年。”谢宝姣心想,媳妇一直只字没提过接他们过年,儿子纵有孝心又有什么用呢。还有这个家看似破旧,怎么又丢得下。便说:“友琼都给钱了,你们的心情已到了。这屋里的鸡呀猪呀的,我是丢不下的。即使你爹同意我都不会去的。”韩冬生还在喝着慢酒,嗡声嗡气地说:“谁同意了!”韩翔宇还坚持说:“家里让姐姐看着,还不放心。”谢宝姣说:“我们不去,你们早点动身,人家小车还等着呢。”她接着说:“哦,友琼说给你说了的,你爹准备把房子改造一下,你看左邻右舍的都住上楼房了。你们回来了,也不光彩。”韩翔宇豪情满怀地说:“好,我早就说要改造了。”谢宝姣说:“谁说不早改建,只是这钱…你们出一万,反正以后这屋也是你们的。”韩翔宇说:“友琼,不就一万块钱。投资一万,将来回报肯定不止一万呢。友琼,我们给了。”张友琼沉着脸说:“到做屋的时候再说吧。司机还等着。”他们要挪脚去了,韩翔君又赶过来把电动车还给振超,还说:“好儿子,不玩汽车。我们还给弟弟。”张友琼又朝亮亮说:“好,别不高兴。下次来,舅妈给你带个新的来,还给容容带个漂亮的布娃娃来。”谢宝姣又提个蛇皮袋子出来,说:“也没什么好带的,这几只鸡子,你们过年吃。”她说着,眼睛眨吧起来,离别的忧伤升起。韩翔宇接着蛇皮袋,觉得沉甸甸的,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时说不上话来。看着自家夹在高楼房中的矮小平房,看着苍老的母亲,自己竞无以改变这一切,热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忙转向张友琼,张友琼会意地说:“都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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