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后,当南莞村的人们谈论起最伟大的南莞人之一陈子铭的时候,那些个老人总会不断地提起一件事儿。
相传在陈子铭出生的时候,那是异香弥漫,神光照射,室中五采烂然,赤光属天,如日正中,一条七彩神龙从天而降,落入陈来福的家里,只打陈来福妻子孙秋月的肚子上去。
此为大福兆。
因此不管日后陈来福的儿子陈子铭创造出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事业,人们都觉得合情合理。
这是一个天选之人,就应该叱咤风云。
其实陈子铭出生的当天,确实异香弥漫,不过那是陈来福和陈逸尘将海烟草放进渔灶头里啪啪燃烧出来的香味。
两人深陷这海烟草的深渊当中,知道孙秋月要生孩子了都无心照辖,自责痛觉之下,打算将这下海烟草全部烧毁,已是觉醒。
他们最后一次吸食海香烟了,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和烟雾幻境里面的人儿交流了。
他们依依不舍,却不得不走。
幻境里面的人儿苦苦哀求,让他俩不要就这么离开,说它们仍然会在幻境里面等着他们俩。
最终,到了分别的时刻,幻境里面的人儿要送他们一个礼物。
它们是海烟草,附有南海龙王的魔咒,而南海龙王的三太子就是被封印在这海烟草的幻境当中,他们齐心协力将南海龙王三太子给解开了封印。
解开封印之时,陈来福的海草房瞬时神光照射,如日正中。
而那七彩神龙也并非人们的幻觉,正是南海龙王三太子熬蒲。
熬蒲被封印了足足八百年,在这海烟草的幻境当中,没有自由,没有梦想,每天浑浑噩噩,这一下被解开封印,不由长啸豪吟,响彻南莞。
神龙降世的目击者有从孙木林家奔赴过来的梁革、刘凤英刘仙姑以及跑在最后边的孙木林。
他们亲眼看到电闪雷鸣,一条七彩巨龙跃入陈来福的家中。
可是当他们去到陈来福家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甚至当着众人的面,陈来福和陈逸尘骨瘦如柴的模样,正在以肉眼可看的速度恢复着原样。
梁革问他那一直待在陈来福屋子里的哥哥梁改,问道:
“你有看到一条神龙吗?”
梁改瞪了一眼:
“建国后任何东西都不能成精!说什么呢!”
刘仙姑心系她最心爱的闺女孙秋月,推开拦在门口的梁改和梁革,也无暇关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身体的那陈来福和陈逸尘了。
当刘仙姑进入产房的时候,陈子铭已经生下来了,没有哭,也没有笑,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刘仙姑以为是婴儿胎死腹中,是个流产儿,眼泪不禁滑了下来。
孙秋月见到母亲大人竟然流泪了,不知所为何事,虚弱地问道,
“我的孩子怎么样,胖吗?”
刘仙姑擦干眼泪,勉强笑笑,点头:
“胖。”
陈子铭就这样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差一点被当做是腹死胎中的流产儿被扔掉,如果那样,这将是这个世界未来100年最遗憾的事情之一。
所幸刘仙姑看到了陈子铭的心口有呼吸的起伏,将这个可怜的小孩子给救了回来。
然而陈来福作为父亲,是极度不负责任的。
在妻子怀胎十月的时候,沾染上了烟草,整天无精打采,从未照顾过妻子孙秋月。
甚至在妻子即将临盘,这一天都已经摔倒在地上了,他还跟陈逸尘只顾着和他那烟雾幻境里的人儿告别。
简直就是一个恶人。
刘仙姑将孙秋月接回自己家中去,由她和孙木林夫妻共同照料。
孙木林的妻子何秀英心头有些不乐意,但是毕竟是孙秋月的大嫂,她也有照顾着小姑子的义务,勉强答应了下来。
清醒过来的陈来福沮丧无比,现在,他不仅失去了妻子,还是去了儿子,更加失去了海烟草里边的那些可爱的人儿。
陈来福和陈逸尘在梁改和梁革的注目之下,体内的更新换代在疯狂地进行着,他们俩的指甲在不停地长,头发也在不停地长,两个人没有办法只能相互帮忙剪指甲和头发。
后来就直接放弃了,任由指甲长出来打卷,触碰到地板,然后戳进地板深处。
他们的头发也抑制不住,如海边瀑布一般的在倾斜而出,往四面八方生长,盖住了他们的脸庞,盖住了他们的身体,最终形成了一个头发垛。
又是许久,两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样,这疯狂生长的指甲和头发才停止下来。
两人请求梁改和梁革帮忙用柴刀避开头发,又用那锈迹斑斑的铁锯子将生在地上的指甲锯掉,才得以脱身。
梁改和梁革心里有千万个问题想要问陈来福和陈逸尘,却不知道从哪儿问起,最终舔了舔舌头,把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去,告别回家睡觉去了。
陈来福想起最后那些人儿送给他的礼物,他问陈逸尘:
“说是什么南海龙王三太子,你记得吗?”
陈逸尘点点头,说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陈来福怒拍桌子:
“狗屁!”
陈逸尘叹了口气:
“好像做了一个梦。”
两人寻不到那幻境里面解封出来的南海龙王三太子,最终只能作罢。
陈来福惦记自己的儿子,陈逸尘也想去看看自己的曾祖父。
陈来福背SH边最重的一块石头,脱去衣服,又把三十只紫色尖刺螺绑在自己的胸口上,让它们真真实实地刺进他的身体当中。
这是南莞最深重的忏悔了。
可是陈来福在孙木林家外面足足跪了三天三夜,也没有得到孙秋月的母亲刘仙姑的原谅。
刘仙姑只说了一句话,就再也没有搭理陈来福了,在她的眼里,这是一个罪大深孽的一个人,是永世不值得原谅的,跟他讲话,是会玷污自己的。
刘仙姑说:
“你最好跪到海枯石烂。”
然而躺在产床上的孙秋月却心软了,她把母亲叫来,轻声问道:
“那个呆子还在外面跪着?”
刘仙姑恶狠狠地说:
“你再也不要理他。”
孙秋月挥了挥手,说道:
“你让他进来吧。”
刘仙姑斩钉截铁:
“休想。”
陈来福没有跪到海枯石烂的能力,他跪了三天,然后就饿晕了过去。
是陈逸尘将陈来福拖了回去,用最难喝的鱼油给灌醒了。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五,马上就要过年了。
陈来福孤枕难眠,看着空空荡荡的这个屋子,这间院子,悲伤汹涌袭来。
他咬着嘴唇,眼泪从眼眶里面滑落,他对陈逸尘说:
“我觉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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