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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chapter65岁月如梭(1 / 1)

同江悯约定的地点还是他的那间酒吧,时间定在周五的傍晚。不过因为是抱着赔罪的目的去的,锦年也就顾不得去端着那些女生的矜持。周五上午开过会,就摆脱秘书推脱掉了一日的行程,早早的收拾好,下午三点就抵达目的地。

到了地方才发现,酒吧大门上挂了块暂停营业的牌子,有几个工人不间断的进进出出,怀揣着几分好奇,推门进去,发现原来是在搬运一批崭新的大大小小的相片——果真如那个侍应所说,江悯每回归来,都会更换新鲜迥异的风景。

大约是早知道她要来拜访,看她径直走进来也不吃惊,接引她的还是上回那个小侍应,很是热情的引她到一边坐下,给她端了杯摩卡。

隔着玻璃杯,热热的温度熨烫着手心,暖入血液,直抵心房。

兵荒马乱的飘荡这么些年,神经紧紧绷着,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随时歇斯底里。第一次的,在这个午后,摩登都市的小小一隅,这个柔软沙发上,她忽生倦怠,很想就此驻足,也很想就这样睡过去。

不知从何处飘来舒伯特的,阳光灿烂,岁月温软。

神思缱绻之间,她偏过脑袋,玻璃上深咖的颜色掉了一小块,有温热的阳光倾泻而下,灼的她双目微微发痛,很是用力的眨着眼,试图化掉那泪光,可眨着眨着,眼皮愈发沉重……

天气虽已渐渐回暖,但到底是春寒料峭,有点冷。

她把身体蜷起来,往柔软的垫子里拱了拱,不想睁开眼。

有人走过来,轻声问了她几句什么,她什么也没听清,烦的要命,胡乱应承了几声就不再搭理。脚步声离去,没过多久又回了来,有轻薄的温暖落在身上,她更加舒坦了,裹起来翻了个身就睡过去,隐约好像听见了几声压抑着的低笑,脑袋又被揉了揉。

意识迷蒙之间,行事哪里还有什么章法,直觉的,很不开心被人这样对待,摸头什么的,简直太过分。孩童脾气犯了,毫不客气的,一脚便踹了出去。

听见一声“哎呦”的痛呼。锦年满意了,哼哼唧唧的彻底睡过去。

这一翻身,便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时间。

昏昏沉沉的,她听见有人在身边不远的地方,不知在做些什么,一下,又一下,并不很大的响动,但是莫名其妙地拨动她的心弦,不得安宁。

“好吵!”睡得正迷糊呢,锦年脑中一片混乱,不开心的拉下被子,对着发出响动的那个方向愤愤的抱怨,“我要睡觉!”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愣住,顺势只答了一个“喔”字,居然也不再动弹。

耳根清净下来,锦年满意的点点头,胡乱又窝回去蒙头大睡。

可这一回,越睡越不对劲……

等,等等——

拉开被子,锦年猛地坐起身,正对上对着不远处那双饶有兴致地眸子,瞬间,脸颊腾腾的开始发烧。

江悯抱臂瞧着她手足无措的懊恼模样,却也并不出言开解她的尴尬,只抱着悠闲的,看好戏的姿态,许久,嘴角微扬,居然还轻笑出声——低沉悦耳的声音,正是她睡着前所听见的。

天……她到底做了什么。打电话将人约出来道歉,却又做出更离谱的事情,她下意识的抹了抹嘴角,更添沮丧——睡相居然还那么难看。

而且,方才……

“醒了?”他终于收敛笑意,低声询问。

“对不起。”她错开同他交汇的视线,从声音,到额前垂落的发丝都因为羞恼而颤抖,“我以为是……”

言及此处,生生停顿,差点,就差那么一点,她几乎没留神的就要将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心底一揪。

江悯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根本不在意,并未深究追问,只懒懒的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你睡了足足十个小时。”说完为之一顿,在她更加惊愕的表情下不疾不徐的道,“似乎每次见你,总是赶着去这儿,或是去那儿,没有歇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的永远不会累。”

锦年抬头瞥了他一眼,苦笑,没有说话,抱起膝盖,缩成一团。

从上海回来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踏实睡一觉。更多的时候,她选择用忙碌,更加的忙碌来填塞自己,明明人已疲惫到极点,却怎么也不肯睡去。

只要一闭眼,臻惜虚浮温暖的微笑,养父温和哀伤的表情,还有一个人望着她时……灰败的眼神。

合上眼睛,或是长夜无眠,或是噩梦连连。

无处不在,无处可逃。

她变成了一个惊弓之鸟,偌大的天空下,没有藏身处。

像今日这般,一觉睡过去,黑沉沉的无忧无虑到天明……久远的好似上辈子的事了。

“谢谢。”她轻轻说。

江悯眉梢一挑,露出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对不起,谢谢,不好意思……公主殿下,你真的就没有别的什么想和我说的?”

锦年一哂,张口结舌。

江悯似乎原本也就没打算她会回答,懒懒一问之后转过身去,继续忙自己的,只丢给她一句话,“我还差一点弄好,你再坐会儿。”

说罢也不再理她。

锦年若有所思的盯了他一会儿,起身走到他身边,想要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可张口却又只觉舌头发麻,最终,目光不经意间挪腾到他两手之间,却再移不开。

他正仔细调整最后一幅相框的角度,金属边角之内,乞力马扎罗山脉巍峨耸立,霞光万顷,雪天一色。

许久,竟浑然忘了紧张局促,她忍不住由衷赞道,“真好。”

他愣了下,转脸看了她一眼。她恍若未觉,仍沉浸在景中。

“现在很多人都追求印象和超现实主义,但我还是最爱绘画流派,水墨,画意……多美。可惜每次我不是曝光,就是后期出问题,哦……其实拍的时候也差劲的很。”

锦年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看见他神情微妙的变动,“你也懂摄影?”

“只是喜欢,真到我手里……总是乱七八糟的。”锦年耸肩,因着话题打开,气氛也没那么微妙了,也就没那么拘束,而是舒了口气,可转脸打算再掰扯些什么,却突然发现……

“你的脸!”

因为此刻距离拉近,她这才看见方才没有注意到的,他左脸边上一道不深不浅的印痕,而且那隐约留下的花纹,不知为何,脑中忽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只见他嘴角抽搐了下,再开口时言辞便没那么客气了:

“嗯,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蹬鼻子上脸’。”

他虽是笑着的,并无恼色,但回想脑海中不久前的那个模糊场景,锦年缩了缩自己惹事的,那只不老实的蹄子,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疼吗?”锦年心里大致是清楚当时踹出去的分量的,所以开口时完全没有任何底气。

他也不客气,长长的“嗯”了声。

她心下懊恼,只恨圆不回来,“那,下回我……”

“还有下回?”他抓住了关键字眼,戏谑的反问。

“啊,不,不是……”

天呐,自己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是说,今天晚了,下回,下回我再请你吃饭赔罪。”锦年有气无力的耸拉着脑袋。

“好啊。”他答应的很爽快,笑的愈发促狭,“我很期待。”

在她疑惑的眼神下,他拍拍她的肩,“温……锦年,你知道么,和你在一起的几个小时,比我环绕半个地球都精彩。”看见她气鼓鼓的瘪了嘴,连忙又补充道,“别误会,我是在夸你。”

她一点也没有觉得荣幸好吗?

锦年背过身,欲哭无泪。

丢脸,真丢脸。她这是什么运道?好像自己这辈子最不堪,最的可笑的所有样子都给这个眼前这个恶劣笑着的人看遍了。

这缘分,真是狗屎一样。

那时,这个念头可谓锦年最真实的心路写照,她也一度很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是否还会同这人之间闹出什么啼笑皆非的交集,可事实证明,他的话是对的,接下来的日子的确精彩,只是没再如此狼狈。不可否认的,他们的相识确实很有戏剧性,但抛开这些,接下来的偶尔相处还算是愉快,起码是轻松的。

有时,江悯会来找她,和她分享一些最新,他个人最满意的作品,见闻。她本就对于那些绝地上的壮阔景致心神望之,更是出于技艺上的钦佩,往往能和他聊很久。后来更是会和他学着点专业相关,那些曾经被她放下许久的摄影技艺。

他不可能找她收报酬,但她过意不去,就请他吃饭。起先是拖着梁唯,kevin那个圈子的一帮人一起出去,后来渐渐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个。起先是时不时的聚一次,到后来便是有规划的,彼此的双休日经常并到一起。

打着这样的幌子,他们在一起渡过了几度春秋。

大多数人便是这样,年少时疯一把,错一把,然后清醒过来,该读书读书,该工作工作,在合适的年龄,谈一场合适的恋爱,结婚生子,安安稳稳的走完这一辈子。这……应该是她身边大多数人期待的,她应该走的轨迹,包括……那个人。

他们日渐熟络,相处更加和谐。虽然谁也没多提,没多问。

但谁都不是傻子,锦年也不是。她迟钝,但并不笨。其实很明白其中的含义,只是并不想推却,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再说,他看上去并不教人生厌。事实上,如果江悯愿意,他是个很让人无法拒绝的类型,才华横溢,朝气蓬勃。

和那个人……完全不同。无关好坏,只谈差异。

人心大都是偏颇而自私。如果最终得不到真正的渴望,那起码会选择一个舒心,安心的人生。而且,她已经快要25岁。

和江悯,虽然不是你侬我侬,但起码还称得上一对志同道合。

这样很好。

除了经营酒吧,他常常出门采风,偶尔也会带上空闲下来的,兴致勃勃的她。

如果锦年的时间不允许,或是calvin不太放心她跑太危险太偏僻的地方,他也只好一个人单遛,但还是会很自觉的把店交给她看几天——说是看着,其实就是给她寻个正大光明的由头让她来好好睡上几觉。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的地盘上总是睡得特别安心,特别香。对于此,他自然乐见其成。

当然锦年是不会管他的营业额的,困了累了兴致来了,往往便会把那个暂停营业的牌子翻过来,自个儿抱着毯子枕头就窝到那天那个沙发上晒着太阳睡的四仰八叉。

她……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人。

如果不是那一天,江悯无意间提到了他的影子,如果不是心脏深处还是尖锐的一痛,她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了,她能够忘了他了。

可终究还是差那么一点。

那天,他刚刚从西藏回来,给她带了个别致的藏银手镯,替她戴上时,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腕,表情动作都是一滞,许久才自嘲的笑笑,“想到那天晚上你哭成那样,我吓得几天没睡觉就为了把那个手串给串好,结果这么久也没见你戴过。”

锦年愣了好久,才想起他说得是哪个夜晚,哪回事,思绪在箱底下尘封多久的那个青木手串上转了转,只抿抿唇,低头掩去眸中苍白痛色,并未说话。

“我以为……那对你很重要。”他说。

锦年勉强笑笑,“曾经吧。”

“前任?”他问,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锦年心中有一瞬的空白,再后来是绞痛,几度反复,开口时,声音已变成连自己也没想到的淡薄,

“只是一个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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