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与她和好!
陆双锦一身素色的家居常服,宽宽松松,腰间系了根腰绳,那些个记名符,长命锁香囊荷包之类的,全没在身上。
头发也是一根红绳,松松垮垮地系在脑后。
本来有些圆润的小脸,一个晚上就显出了尖尖的下颏,也有几分苍白。
陆双锦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受到重罚。
陆丽锦细细打量着陆双锦,笑了笑,温声温语地说:
“咱们自小就好,哪能因一件事,就生份了?昨儿也是我不对,父亲突然过来,我也是吓了一跳,然后姐姐又突然否认了先前的话,我一时心就慌了,不知道到底是你的话对,还是姨娘对我说的话对。”
既然想和好,那就和好好了。
陆丽锦地笑容诚挚,语气温柔,但问出的话,却似刀子一般,直刺向陆双锦的心脏:“三姐,到底之前三姐与我说得话,可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真的是很难回答的事,陆双锦强扯了一抹,含糊其辞地说:
“我也是听郑妈说的,虽然说有假的,但就是假话里,也总有一两句是真的吧。再说了,咱们不说真假,我这么多年对你,难不成是假的?还有母亲对你,你能说不好?”
不亏了是陆双锦,骗了她一辈子的人,这话说得完美!
陆丽锦点头,笑说:“三姐说得极是呢,还是我太过拘泥于真假的。即使孝顺三夫人,也耽误不了我一样的孝顺赵姨娘不是。”
陆双锦的脸僵了僵,强笑了声,语气不大自然地说:“妹妹说得也是呢。”
陆丽锦关心地问:“三姐的腿如何了?其实昨天晚上我是想帮着三姐求情的,可父亲怒容满面的,我实是不敢。”
陆双锦地手,抚了抚自己的膝盖,说:“已经好多了。”
她早上时看起来那么惨,不是膝盖伤得多重,主要是跪得久了,腿筋一时僵住了,等起来,回缓下,就没事了。
膝盖并没什么事,又不是直接跪地上,有那软软的垫子呢。
跪佛堂这事,丢脸比受罚本身,还要令人难受。
陆丽锦的眼睛扫视着陆双锦的屋子,贴墙半月桌上的绘牡丹花陶瓷香炉,一并里面的燃着的婴香,都是她送的。
做工精美的雕花镂空的银薰球,随意地扔在桌上,那也是陆丽锦送与陆双锦的东西。
看到这里,陆丽锦终是多少有些理解陆双锦来。她是嫡出的姑娘,杨氏是嫡妻正室,就是陆丽锦,也有些觉得陆延似乎是太过了。
但平阳侯府不是一般市井之家,而陆延也未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看老夫人的意思,也并没有对赵姨娘有多喜欢,对杨氏也没有多讨厌。但陆延这样,无论是杨家,还是陆家,竟都没一个出声的,可就实在是非常奇怪的事了。
陆丽锦想起了她曾经看到过的一幕,就是她从树上掉下来的那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赵姨娘那样急匆匆地走了?
赵姨娘是被人贩子,于三岁上卖到陆家的。所以,她没有亲人。
宠妾灭妻,无论是哪个朝代,都算得上是大事了。
陆双锦见陆丽锦不出声,顺着陆丽锦的视线看过去,笑说:“还记得那个银薰香球?还是妹妹送我的呢。”
陆丽锦笑了,然后说:“以后不了。”
不再送她东西,不再对她好,不再让她有被施舍感。虽然那些东西都是陆双锦要的,但当时陆双锦的感觉,应该不会是高兴。
不过陆丽锦转而想到,以后的陆双锦,只怕是又要恨她小气了。
陆双锦没想到陆丽锦会说这样的话,着实地愣了下,然后试探着说:
“好妹妹,这没两天就是芝敏表姐的生日了,我这样,也不能出去买礼物,妹妹哪儿可有堪送人的?”
她喊陆丽锦来,主要还是这事。
陆丽锦果断摇头,说:“我哪儿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月的月银我还没从夫人哪儿领来呢。之前全都是赵姨娘给我花的,我实是不好意思,以后也不会再管赵姨娘要钱花了。”
抬起头来,陆丽锦非常正色地说:“所以,三姐以后想要用什么,就管三夫人要吧。我哪儿,以后也要多多仰仗着三夫人了。”
陆双锦这次是真的急了,几乎是冲口而出,说:“这怎么可以?”
陆丽锦笑着说:
“这没什么不可以的。赵姨娘虽然是生我的,但我与姐姐一样,都是夫人的女儿,将来有封诰了,也都是给夫人的。我与姨娘是主仆关系,又哪有那个脸面,花她的钱?”
陆双锦简直大急,却又找不出话来,只是一个点儿地说:“话是这么说,但……”
陆丽锦只是微微笑着,陆双锦越着急,陆丽锦就越发的不急。
直到陆双锦几乎急出汗来,陆丽锦才不紧不慢地说:
“难不成咱们堂堂的平阳侯府上,养孩子都要姨娘养?还是夫人并不认我这个女儿?若夫人不认的话,那我就去找……”
陆双锦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急打断了陆丽锦的话,说:
“妹妹别误会,没有的事。母亲没有不认你,无论到哪儿说去,四妹妹与二姐一样,全都是母亲的女儿。”
陆丽锦面上露出满意地笑容来,说:
“那以后妹妹就多劳姐姐关照,以后妹妹少了什么,缺什么,就来找姐姐要,姐姐可别吝啬了。”
陆双锦简直是咬着后糟牙,才能应出一声“好”来。
陆丽锦似乎完全没看出陆双锦的不情愿来,笑得眉眼弯弯地说:“那芝敏表姐的礼物……”
陆双锦不等陆丽锦说完,几乎是喊地说:“我没有,昨晚上也是因为礼物,才会闹成那样,所以哪儿有啊。”
陆丽锦笑了,然后说:“姐姐说得是,是妹妹一时着急了。既然如此,那初七那天,我就不去了,就姐姐去吧。”
这个陆双锦倒没怎么过心,假意地让了让,见陆丽锦坚持,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等将陆丽锦送走,陆双锦嗤笑着想,当谁爱带她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