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一羽与不舍两人被菩提寺内特殊的转移阵法带离原来的空间,化作两道金色光芒穿越天际而过。也不知过了多久,阵法中被灌输的佛门力量忽然耗尽,两人身形乍现空中。此时,两人感觉护持周身的力量瞬间退去,没有了承托,身体正急速坠落,不由得失色怪叫起来。
“哎哟,痛死我了……哎哟……”两人摔了个七荤八素,昏头转向,各自嚷着,然后互相搀扶着爬起,猛然又各自一个激灵,牙关“咯咯”直打起架来。原来两人此刻身处之处竟是一片冰晶广阔的雪地,天际尚有细小的雪花飘落,四下除了被冻成耸天的冰柱的大树,再无其他,既冷寂又祥和安宁。。
两人瑟缩一团,身体直抖,嘴里呵着热气。不舍生怨道:“哪里不送,竟然将我们送至此地,师父连衣服都没给我们准备,是要冷死我们吗?”
一羽脸色都白了,颤着声音道:“试着运功抵御吧。”
两人虽然年纪尚小,但一直学于菩提寺,习得相当根基,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只见两人双掌合十,修炼的一小股真元立刻在体内有序运行,虽然不能尽驱寒气,但也渐渐感觉暖和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自是得意,举步向前走去。
两人边走着边四下张望,不舍神色颇为苦恼地道:“师兄,你说这个地方会有人迹吗?”
一羽摇头道:“一片寂寞,恐怕是没有。”
正在此时,在两人一丈开外忽然闪过一道紫影,紫影之后紧追着一朵红云。两者虽然速度极快,但不舍却眼尖得很,惊叫道:“是紫貂。”惊叫的同时,不由分说地拉着一羽也闪电扑上,急追在那红云之后。
一羽看得分明,那红云竟是一个披着枫红色皮裘,年纪比自己与不舍还要小一点的女孩儿。只见她右手持着一张金色丝网,神情专注前面逃窜的紫貂,完全没发觉后面跟了两个小和尚。一羽见她始终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追在紫貂之后,显示了甚是俊绝的轻功身法,但也奇怪她手中的金网为何没有适时撒出,而神色还能保持得那样冷静。
“嘿,这小家伙跑得挺快!”不舍来了劲头,猛然加催内力,瞬间接近了前面的女孩儿,调皮地道:“小施主,我来帮你捉。”
只见女孩子两道淡淡的柳眉骤然竖起,现出几分怒容,但神色依旧专注于眼前的紫貂,毫不理会不舍。然而不舍却是兴致正浓,劲力再催,竟伸出左手去要夺过女孩子手里的金丝网。只闻女孩子一声惊叫,继而叱喝道:“要你多事。”霍地侧身飞起一脚踢向不舍面门。
“哟,要打架吗?”不舍左掌变拳,一改去势,迎上女孩子踢来的左脚,击在她靴底心借力后退,嘻嘻笑道:“小施主,你的紫貂跑得不见踪影了呢。”
一羽放眼望去,只是眨眼间,茫茫雪地里果然没了紫貂的踪影。
女孩子此时正在两丈开外面对两人站着,头戴红帽,身穿枫红皮裘,脚穿粉红色皮毛小靴,粉雕玉琢的脸上泛起微红,也不知是因追赶紫貂时体力消耗,还是此时生气不舍两人多事插手所致。冰天雪地突然冒出这么个漂亮的女孩儿,不舍两人虽感意外,但也觉得有趣得很。
然而,女孩子却撅起小嘴,跺脚微怒道:“谁要你们多事了?现在你们要还我紫貂。”
不舍上前道:“奇怪,刚才我明明是要帮你抓住它的,是你非要踢过来,怎么现在反来怪我们了?紫貂明明就是你自己放走的。”
“就是你们害的。”女孩子生气得不依不饶,“人家是拿它来练功的,谁要你们来抓了。”
“练功?”不舍两人大感讶异。不舍挠头道:“这要怎么练功?”
女孩子冷哼道:“我和爹爹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紫貂,每天都故意把它引出来,然后把它的洞穴堵起。紫貂在雪地里跑得非常快,我爹说追赶它可以提高轻功身法的修为,直到把它追累了,我就用金丝网把它套住放回穴里面。可这一次追丢了,都是因为你们。”
一羽指着女孩子手里的金丝网,不好意思地道:“我们以为你是要用金丝网把紫貂网住的,所以我师弟才会那样。”
不舍附道:“就是啊,我师父常说,不知者不罪嘛。”
女孩子怒道:“可我爹也说无知就是罪。”言毕,转身疾奔而去。
“不知”被说成“无知”,不舍甚是恼怒,大喝一声“你别跑。”放开足力追了上去。一羽无奈,只得跟上,以免这爱闹的师弟闹过分了。
三道身影在雪地里一番追逐,最后来到一道参天冰柱之下。不舍气得正要问罪,却见女孩子蹲下身来,手掌在冰柱底部轻轻一推,竟然现出个小洞来。不舍“咦”声叫道:“这是那紫貂的洞穴吗?”
女孩子往洞里望了眼,露出失望的神情,闻得不舍的声音,失望瞬间转为愤怒,回手便是一掌,扫起大片的冰雪袭向不舍两人。
不舍刚刚压下的怒气这会又提了上来,并且加成,涨红着脸骂道:“要打就把刚才的帐算清了。”说着,摆开架势,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一羽连忙阻止道:“师弟,你要想清楚啊。”
不舍奇怪道:“想清楚什么?”
一羽坏笑着附在不舍耳边,小声道:“你还记得你在凌波崖说的话吗?”
听到“凌波崖”三字,不舍浑身一颤,猛然收回架势,一改先前怒容,笑嘻嘻地道:“小施主,咱俩还是不打了。”
女孩子对不舍这样的转变大感愕然,更是好奇一羽在不舍耳边说了些什么,竟能让不舍这么快变了个人似的。于是警惕地道:“可你刚才不是说要把帐算清吗?正好,你们把我的紫貂赶跑了,我也要算算这笔帐。我可要动手了哦。”
“等等。”一羽跳上前道,“打架无益,不如我们帮你把紫貂找出来怎样?”
女孩子顿时眼睛一红,骂道:“笨蛋,你知道凋寒雪岭有多大吗?紫貂离开了这个洞穴,再要找到它比登天还难。都是你们不好,你们还我紫貂。”说到最后,竟然带了哭腔。
一见到这种阵仗,两个小和尚不由慌了手脚。想想也是,雪地这么大,要到哪里去找这么个小紫貂?不舍浑身不自在,抱歉道:“我们哪知道会弄成这样啊,无缘无故掉到了这里,以为没有人迹的,又哪会想到撞上你。现在紫貂没了,大不了我们帮你练功好了。”
女孩子闻言,泛着泪花的眼珠骨碌一转,好奇道:“你们能怎么帮我练功?”
不舍嘿嘿得意道:“看好了。”猛地一喝,身体倏地蹿出两丈,紧接着,再一提力,电闪般回到刚才站立的所在。如此进退只是眨眼间,看得女孩子瞪大了双眼。不舍扬起嘴角道:“怎么样,这样的速度比起紫貂也不慢吧?从现在开始,你来追赶我们就可以了,真要追上了,就说明你的轻功身法比之前进步了,哈哈。”
“哼,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女孩子不甘示弱,左足一跺,身体腾空而起,然后像阵风般向前飘出。借一跺之力,先腾空然后横渡,比之不舍的先进而后退,竟是不遑多让,只看得一羽两人一阵咋舌。
女孩子落在前面不远处,回头挤眉弄眼地得意道:“怎么样,要跟我比一下吗?”
“谁怕谁呢。”不舍转过头对一羽道,“师兄,我们也很久没这样比试了呢。”
一羽微笑道:“我让你先跑。”
“什么?”不舍怪叫一声,人却奔了出去,远远地传来叫声道,“你别后悔。”
女孩子生怕不舍抢在了前头,看见不舍发动,她也跟着疾奔而出,带起一道漂亮的红色彩带。一羽高声叫道:“师弟,我要开始跑了哦。”然后狂风般驰出。
但不舍这一路狂奔,竟是毫不示弱,将一羽与女孩子远远甩在后面,得意地在前头嚷道:“你们怎么那么慢啊,要我停下来等你们吗?哈哈哈……”
女孩子不屑地冷哼道:“偷跑的人,有什么好嚷嚷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究竟追不上不舍,不由恨得牙痒痒的。
这时,一羽来到她旁边,问道:“小施主,你是住在这雪山里的吗?”
女孩子嗔道:“什么小施主,你很大吗?哼,叫我红叶。我家是在雪岭脚下的,隔些时候我爹爹都会带我上来让我练功,他自己到雪顶的寒泉取泉水回去煮茶。”
“怪不得没看见你爹爹,原来取泉水去了。可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怕有猛兽出现吗?”
女孩子红叶露出不屑的神色,道:“才不怕,这里的猛兽早就被我爹爹赶到雪岭北面去了。我爹爹很厉害的,猛兽看见他都要吓得腿软。”
“哈。”一羽发出一声轻笑。
“笑什么?”红叶皱起柳眉,不悦地道,“你不相信?”
一羽摇头道:“不是啊,我相信的。那你爹爹会知道怎么去‘沧海一息’么?”
“什么沧海一息,我没听说过。”红叶刚说完,远在前头的不舍正在回头对着后面两人高声叫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倒是追上来啊。”
红叶回应道:“你别得意,我一定要追上你。”言毕,再不理会一羽,发力急追不舍而去。
忽然,远处传来不舍一声怪叫,一道高大的身影手里拎着不舍,像提个小鸡般往红叶方向撞来。只见被拎着的不舍手脚并用,又踢又挠地挣扎叫嚷。红叶吓得面容变色,猛然停步。后面的一羽见状,急忙扑上将她拉过一边,对着那身影喝道:“放下我师弟。”一个折身,急追而上。
但闻“啊”的一声痛苦呻吟传来,提着不舍那人一个踉跄跪倒在雪地上,口中呕出一股紫黑腥臭的污血。原来挣扎的不舍顿时得以解脱,回身便是一拳,力道十足,竟将那人震翻出去。
如此容易得手,不舍甚是愕然。这时一羽扑至,焦急道:“师弟你怎样了?”
“我没事。”不舍指着被自己一拳打昏过去的伤者,道:“可他好像受伤了。”
一羽望着雪地上那一滩紫黑的血迹,奇怪道:“这血怎么是黑色的?是他留下来的吗?”
不舍点了点头。
红叶奔过来,捏着小鼻子,厌恶道:“好腥臭呢。我记得爹爹说过,血色变了样,一般都是中了毒。这人一定是中了毒,要不然,你们怎么能打得过他。”
“谁说我们打不过的,他现在不是被我的拳劲打趴下起不来了吗?”不舍想起刚才被人那样拎着就恨恨的,说话中不免要将自己抬高。
红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又用手指在嫰脸上刮了刮,气得不舍一阵脸红。
一羽道“我们去看看吧。”
三个小孩壮了壮胆,同时向那倒地的伤者走去。近前细看,只见此人一袭海蓝长衫,面容青若壁上苔藓,嘴唇紫黑,果真是一副中毒迹象。一羽伸手到此人鼻端探了探,发觉尚有微弱气息,回头对不舍两人道:“他还有气。”
红叶突然醒悟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将筒盖揭开,一道红光冲上天际爆出灿烂的火花,然后得意地对一羽他们道:“我爹爹很快就会来了。”
不舍好奇道:“你刚才放的是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红叶首次露出奇怪的目光盯着不舍两人,半晌才道:“你们到底从哪里来的,怎么连通信烟火都不知道?”
“通信烟火?”不舍与一羽面面相觑。两人自小居住在异境,不曾接触外界,不知道的又何止是通信烟火呢。
红叶见这两个小和尚这般神情,真是又可气又好笑,于是解释道:“这个通信烟火是用来召唤别人的。我和爹爹每次上来都会带一个,走失了也不怕,只要放出烟火,爹爹就会知道我的位置,然后找到我。你们明白吗?”
不舍翘起嘴角,道:“这有什么难明白的。”
就在三人等待之际,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传来,三人眼前出现五匹良马,马上端坐之人神色或冷漠,或阴鸷,或愤怒,或沉静,或不屑,目光都聚焦在受伤昏迷的伤者之上。在五人身后,又迅速跟来一队人马,个个手执兵器,动作整齐划一,就连面容都一致的阴狠而麻木。这种阵仗,只看得在场三个小孩胆战不已。
“他,死了吗?”怒质之声响起,回荡凋寒雪岭数里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