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孩子。”宋氏轻声道,“也就是失了玉,我心里不安,想请你父亲来帮我们出出主意。”
“娘,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不肯跟女儿说实话?”苏玉妍不禁轻轻扯住宋氏的衣袖,“父亲在信中说‘小心覆辙’,是不是此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你别多想。”听她说到‘覆辙’,宋氏的秀眉就微不可见跳了一跳,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你父亲说的,与此事并无干系。”
见宋氏不肯如实相告,苏玉妍也不气馁,依然继续说道,“如今遗失的是女儿贴身之物,女儿难免心内忐忑不安,娘让女儿知道得多一些,女儿心里的担忧就会少一些……您就真忍心让女儿这样担惊受怕么?”
宋氏回眸,定定地看着灯下面带乞求的女儿,只觉心里一软,随即说道,“不是娘不跟你说实话,实在是……唉,娘也只是猜测……所以,才让陈永贵去请你父亲过来确认。”
“确认?”苏玉妍一怔,旋即想到什么,道,“是确认先前那年轻男子是否为真的窃贼,还是确认他的真正身份?”
“……你说得不错,这正是我心中所想。”宋氏沉吟片刻,道,“只有确定了这年轻男子的真正身份,我才能安心上京。”
苏玉妍忽想起宋氏在看见那年轻男子时明显仲怔的神情来,不由得问道,“娘……认得这年轻男子?”
一直候在宋氏身边的江妈妈就轻轻咳嗽了一声。
苏玉妍不禁笑道,“江妈妈,你要噪子不舒服,就去煮壶茶吧……正好我也渴了,想润润喉。”
江妈妈便有些不自然地笑着答应着去了。
“娘,您就别再瞒着女儿了。”苏玉妍这才望着宋氏,正色说道,“您现在身体还硬朗,事事都能替女儿处理妥当,若有一天,您……那时候,女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又有谁像您一样疼着女儿护着女儿?父亲再好,终究是男人,又哪会像您一样体贴着女儿?”
宋氏听着,眼圈顿时一红,良久,才慢慢伸出手来握住苏玉妍的柔荑,摩挲了好半天,才低声叹道,“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也并不是我不想让你知道的多一些……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反比知道的好。”
“您让女儿读书识字,让女儿学习女红,让女儿不落人后……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让女儿有个幸福美满的将来么?”苏玉妍不禁急了,鼻头一酸,眼里就蓄上一层泪光,声音也不由得哽咽起来,“女儿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处处受制,时时被动……若现下就身处困境,又何谈幸福美满的将来?”
宋氏静静握着女儿的手,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温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叭嗒叭嗒”地滴落在她的胸前,濡湿了一片。
苏玉妍看着宋氏难过的模样,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不由得屈膝蹲在宋氏跟前,低声恳求道,“娘,女儿错了,女儿惹您伤心了。”
许久,宋氏才轻叹一声,“孩子,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这些年,我做错了很多事,唯一没有做错的事,就是生下了你……”顿了顿,又道,“只可惜,临了临了,又作出这去昌宁的错误决定……这才出了事。”说罢,泪如雨下。
“娘,您别自责。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您让女儿去昌宁,原是为了女儿好,又哪里想到会出事?”苏玉妍从袖里掏出帕子,一边轻轻为宋氏拭泪,一边安慰她道,“天无绝人之路,您也别太担心了……我苏家一向广结善缘,此次必定能逢凶化吉。”
宋氏伸手接了帕子,胡乱擦拭几下,这才理了理鬂边几根乱发,点点头道,“孩子,你说得对,我苏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便是有歹人要陷害于你,也必邪不胜正……来,赶紧起来。”说着便拉苏玉妍起身,“你素来就是个明理的孩子,等你父亲来了,我跟他确认了那年轻男子的身份之后……有件事,便须得你自己拿主意了。”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苏玉妍偎在宋氏身边,轻声问道。
宋氏伸手抚过她黑亮的秀发,好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话来,“那人,像极了为娘的一个故人。”
故人?苏玉妍在心里品味着这两个字的含义。那年轻男子俊逸挺拔,从外表上看,也是个玉树芝兰一般的人物。若宋氏的故人是这样的男子,两人之间,又会有怎样故事?况且,从宋氏要跟苏慎商量此事来看,连苏慎也是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的,那样风姿过人的一个男子,到底与苏家有着什么的关系?若是宋氏与苏慎两人确认了那年轻男子的身份,又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
她想着宋氏的话,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起来——在确认了那年轻男子的身份之后,宋氏还有什么事需要她拿什么主意的?不外乎,就只有她的亲事了。这么说来,这个年轻男子,若真与宋氏的故人有渊源,又亲手窃取了白玉并蒂莲,那这门亲事,宋氏只怕就势在必得了。
苏玉妍忽又想起那天宋氏跟苏慎的那场争执来,从两人当时那毫不容情的言语、从宋氏现在略显幽怨的表情来看,苏玉妍可以肯定,宋氏心里一定还装着那个人。这样一忖,她便顺着宋氏的口吻问道,“娘的故人,是在昌宁么?”
宋氏一怔,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却又轻轻摇头。
这个女人,不能嫁给自己所爱的男人,却又被爱着她的男人娶回家,也不知会为自己感到庆幸还是会暗自觉得遗憾。苏玉妍看着宋氏那幽深的双眸,故意低声叹道,“娘想让女儿嫁给您故人的儿子?”
“你说什么?”宋氏又是一怔。
“娘说那年轻男子像极了您的故人。”苏玉妍就侧过头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氏,“所以女儿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可能就是娘故人的儿子……而且,女儿可以肯定,他就是装扮成女子窃取白玉并蒂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