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出现得太突兀,也太近,江曦捡起钱包的手指一僵。可能是因为突然而至的恐惧,她感觉周围很静,就像他们刚到本宁县的那一夜的街头,只有她孤立无援的一个人……
钱包被揪得微微变形,江曦蹲在树下,不敢回头也不敢抬头乱看。心跳很快,但她的呼吸很轻,还试图放得更轻一些。就在她绷紧着身躯迎接随时可能出现的尸母时,肩膀被人按了一下:“江……曦?”
声音是熟悉的,肩膀上的手也是有温度的,刹那江曦全身放松,长长地舒出口气。别怪她没出息,谁不怕死啊,就她目前那点水准,连庄令的学徒都算不上。她盘算了下,顶多算个战五渣,不,应该是负五渣……
蹲久了的腿有点麻,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幸好有庄令扶着她,她嘟囔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发现扶起她后庄令的手仍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肩膀上,人家才帮了她江曦不好意思出口只能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哪想庄令的手不松反倒更紧了些。
江曦不得不咳了声,示意他那只“咸猪手”从自己肩上拿开。庄令的大眼睛朝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然后了悟般地放开了她的肩,改握成她的手了……
江曦:“……”
要不是庄令神情太纯洁无辜,江曦真想提着他的领子怒问:“你是装傻吧!一定是装傻吧!”
“你个傻女人居然还敢嫌弃少爷阿喵!”阿宁对江曦的不识好歹十分忿忿,它的模样比方才大了一圈,长长地毛发几近垂在地上,远远看去像一只小小的狮子,“如果少爷不拉着你,你就又得一个人陷入它得场里去了。”
这个它显然指的是尸母。
哦,原来她误解庄令了。江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含糊地道了个歉,反正超脱世外的庄少肯定是不在乎的。
可当她看到庄令的表情时她发现自己又错了,经过这么一晚江曦觉得自己对于庄少爷的微表情了解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庄令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眼帘微垂,整张脸看上去似乎……有一些小郁闷?
“呃,”江曦也有点小郁闷,声音响亮,带了丝诚意地又说了声:“对不起!我,我……”我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我不该嫌弃你碰我吧。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江曦,”庄令低低开口,嗓音和山间泉水一样清冷透彻:“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
江曦怔住了,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庄令今晚第二次喊她名字了,在她的记忆力他几乎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感觉,还是怪怪的。
“叮铃。”声音更近了,如同贴在耳边般。
江曦毛骨悚然地抬起头,山中不知何时起了雾,浓浓的白雾渗进林子里的每一处,让仅存的那点视线范围更加狭隘。
“叮铃,叮铃。”铃声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刺耳,最后竟像是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庄令依旧从容笔直地站在江曦身侧,可他身边的江曦面色却越来越白,尖锐的铃声如同一根根针尖从她耳中刺入她的脑袋,令她头疼欲裂,禁不住蹲下了身。蒙着雾气的林子在她眼前越来越模糊,她恍惚的视线里开始出现了些别的东西……
她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穿着长布裙的女人,而她终于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她没电的手机还存着她的博客,博主名叫木玲的木,里面她的笑容和每一个二十来岁喜欢旅游的少女一样灿烂甜蜜。可现在她却变成了个面目可憎的尸母……不,她不仅出现在博客里,江曦揉着突突跳跃的太阳穴,她总觉得自己还在哪里见过她,究竟是哪里呢?
“傻女人!傻女人你怎么啦阿喵!”阿宁细长的叫声还在给她舔着乱。
江曦的反常并没有让庄令有所动作,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脸痛苦的江曦,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江曦有什么瞒着他在。这个女人,贪生怕死,胆小懦弱,可自我保护的心理却意外的强大。
“别吵!”江曦一把按住阿宁的脸。
“救救我……”疯狂的铃声里掺进来一缕极细的呼唤。
“咔嚓!”离他们十步开外的大青松背后闪过一道黑影。
“别跑阿喵!”亢奋的阿宁腾空而起扑向阴影,而阴影的动作快如闪电,飞速地奔向密林深处。阿宁就地打了个滚,气恼地在地上刨了一爪子,尾巴一甩也追了过去。
我靠!分神的江曦见到此情此景,再也忍不住吐槽,特么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看不出来吗!居然就这么丢下他们跑了?
她的头痛在阴影出现后顿时缓解了不少,阴影的出现仿佛干扰了密集的铃声,渐渐缓和下来。江曦按着太阳穴慢慢站起来,庄令的神情却没有任何的放松,甚至比刚才更为严肃而冷漠。
或者说是冷酷,一种江曦看不懂的冷酷,他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眼睛闪着没有温度的光泽,下巴微微绷紧。江曦摸摸胳膊,周围的温度好似也随之下降了好几度,她留意到他手里的黑伞。木制的伞柄无意识地转在他的手心里,如果不是下一秒突然出现的木二,江曦便会看见伞柄微微一提,绽放出的一闪即逝的寒光。
“高手兄!!”木二连滚带爬地冲破雾气。
江曦和看个ET一样看着他,卧槽……
“你怎么来啊!”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心理。
木二悲愤地甩了一把眼泪:“这句话该是我问你们吧!大白,我两好歹萍水相逢亦是有缘,说好的同患难共逃跑呢?你们居然,居然就那么把我丢在一个死人村里!你知道我半夜起来尿尿看见桌边上坐着个骷髅的心情吗!!!妈呀,我当时就吓尿了好么!”他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真的!吓尿了!”
江曦忍不住地往他裤裆看去……
庄令适时开口,将江曦的注意力唤回来:“他来了。”
什么来了?
夜雾越来越浓,稠得如同牛乳,江曦的呼吸都感到困难。沙沙的下雾声密布在林子里,叮铃的铃声似有还无的传来,始终徘徊在他们周围却又不敢接近,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江曦想那背后的人都敢操纵着木玲从庄令面前横着走,自然不可能是忌惮他们的,那铃声害怕的是庄令口中的“他”吗?
他是谁?
“他是谁”木二问出了江曦的心声。
回答他们的不是庄令,而是夜雾里沉重的呼吸声。
呼哧,呼哧,伴随着仿佛在地上掩埋了几千年的腐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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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哥,你说他们在干啥?”老肖趴在离江曦她们外五十米的一块石头后紧盯着那边的动静。
岑城卷起袖子抽出根烟,想到夜里烟头亮起太显眼最终没有点着只是叼在嘴里:“找王一山呗。”
“你说他们真的和王一山那畜生一伙的?”老肖握紧了拳头,亏他多少信了江曦的话,这他妈瞎了眼。
“是不是一伙不知道,但大半夜不睡上山总不会是来谈谈情说说爱吧。”岑城歪在石头后时不时看过去一眼。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有种直觉,跟着江曦这个姑娘就能找到王一山。至于理由,没有。就是直觉,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直觉,想着岑城不禁摸了摸脖子。
啧,还真有点疼。
这边老肖盯了没一会,他们也发现山上起雾了,不到十分钟浓稠的雾气已经将江曦他们的身影遮得影影绰绰。老肖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那边,越盯越费力,骂了句:“妈的,贼老天起个蛋的雾!”话音未落,忽然他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拽了拽眯着眼养神的岑城:“岑,岑哥。”
岑城听出他话里的异样,警觉地翻身望去:“怎么了?”
老肖努力让手指不颤抖,遥遥指着江曦他们的方向:“那地是个什么东西啊!”
岑城打眼看过去,嘴里的烟因为吃惊掉了下去。
五十多米外,朦朦胧胧的雾气里矗立着个两米多高的,或许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