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姥姥去后一直无有动静,也再不见有人来,那小婴儿饿得哇哇直哭,小七子只好抱着她在石屋内走来走去,不住哄劝。杨天意所带之药尽数被姥姥夺去,叶飘伤势不见好转,已然开始化脓溃烂。
萧恩时内心十分焦急,不住在石室之中兜来转去。倒是杨天意十分安详,她深知此行凶险,自应允同来之时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是以将离儿都遣回了孤园,自谓此番能与心上人同生共死,乃是无上乐事。
萧恩时暗想:“说不得了,只能先顾眼前。”纵声长啸,希望能引合欢前来见面。但不管他如何动作,这阴司教的人便像死绝了一般,绝无半点动静。他不由恼了,使出了自创的“海不扬波掌”。他自幼生长在海边,二十岁上更是久驻东海之滨,日观潮起潮落,夜观斗转星移,自创所得这套掌法,原先共有一百零八招,后来武功日进,渐渐悟出“大象无形、大巧若拙”的道理,有意化无意,无有容万有,最后竟归至一招,便是这“海不扬波”,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惊涛骇浪。
他使出这招一连击破了十几间石屋,弄得地动山摇,巨响不绝于耳,终于惊动了合欢,命人将他独个带了前去。
仍是初次见到她的那间密室,合欢斜斜地倚在床头,罗帐半遮,暗香流动。“听说你找我?”连声音都一般的娇媚慵懒。
“是。我请你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你命令我,还是你求我?”
“……我求你。”
“哈哈哈哈,久闻萧恩时有情有义,果然会为了朋友和女人而求人。”
没错,他会,他绝对会。
“不过,你拿什么来求我?”
“一切。”
“包括林紫烟的性命吗?”
他惟有沉默。
合欢突然好像很生气,“嘣”地跳下床,连帐子都撕裂了,冲到他面前,抬手便甩了两巴掌。
他没还手,甚至连躲也没躲一下。只是有点不明白,这女人为何一见他就如此怨毒。
合欢开始数落:“藏宝图,我叫你去找的藏宝图呢?阁下不是人品武功天下第一的嘛,怎么连张图都找不到?早知道你这么没用,还不如直接杀了比较好。哼!”
他仍只有沉默。
“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天底下像你这样的男人多得是,个个爬着来见我,本教主都不稀罕!”说到“本教主”这几个字,似是蓦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面色立刻端严起来,冷言冷语地道:“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这次他倒应得很快:“那要看教主喜欢怎样。”
合欢死死盯着他,忽然展颜一笑,媚态横流,“这话我倒爱听。”昂着头,高高挺起胸脯,赤足在屋内兜来兜去,不知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好了,我虽然喜欢你,但也不能平白无故地答允。公平交易,你须得再帮本教做件事。”
他看着她。
合欢也看着他,眼神迷离。忽地欺身过来,在他脸上重重一捏。
他惟有苦笑。
“这里有份名单,上面是中原武林各大门派掌门人的名号。我教初涉中土,仰慕已久,有心结交,广纳贤才。听说十余年前萧大侠便与他们熟得很,便请你将他们一一请来,本教好生相待,如何?”
萧恩时心中一凛。这又是个匪夷所思的任务,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这鬼蜮之教意欲何为了。
接过来看时,起首便是少林方丈无智、武当掌门弘阳子,峨眉、青城、崆峒、华山等等也悉数在列,庐山派一栏里却注明:“掌门空缺”,看来这阴司教对中原武林关注已久,各门各派的底细似乎已摸得一清二楚。
他却说:“好,我尽力。”
合欢还算守信,次日便放了他们,只是依旧扣下几个小孩。从凝碧山庄乍出得那暗无天日的地府,杨天意不觉长长舒了口气,却忍不住问道:“萧大哥,你真的会去将各门派的掌门人都请到这里来吗?”
“自然不会。”叶飘斜躺在车中软垫上,声音喑哑,不过精神尚好,“那婆娘野心不小,说甚么‘仰慕已久,广纳贤才’,定是想兴风作浪,称霸武林。这些名门正派之人一到这里,说不定立刻便会被关押起来,在他们身上随便用些什么毒药,便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只能乖乖听话。”
杨天意叹了口气,“说得不错。不过,那教主可也不担心萧大哥一去不归,反正林姑娘还在他们手里。”
他俩一句句聊着,萧恩时却始终一语不发。此番出师不利,自是平生罕遇,他内心之中又是难过、又是激愤,还隐隐有些不知所措。
连日山行,忽然听得远处有人大喊“救命”,他们本待不理,无奈一声递着一声,声声惶急。杨天意先叹了口气,望望萧恩时,他便苦笑道:“你莫非又要说我爱多管闲事。”杨天意道:“我哪里敢对萧大侠评头论足,胡乱造次。”
萧恩时也轻轻叹了口气。这正是他的弱点,年轻之时仗着武功高强,什么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尽自出头;而今渐老,锋芒虽内敛不少,但遇上不平之事,仍是会忍不住出手相助。
他有些赧然,兀自说着杨天意“你也好不到哪去”,整个人却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