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心凉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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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耳为忠,隐情乃欺。【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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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春如被雷电击中。
她与朴氏吵架,她说她记起来当日摔跤的事,其实,既不全是事实,也不是打的诳语。她这些日子,能记起来一半,那就是当日摔倒之际,确实不是自己先去拽的朴,可朴氏却诬她。但至于事起之因,先前她一直没想起来,也挺着急的。
没想到,这会儿福哥儿傻言疯语地说:是他的错,是他使得自己断了腿。
唯春脑子里闪过好些画面,终于将去岁冬摔跤的事儿串了起来。
西玉台山与主峰之间,有处温泉,苏家建有别业在此,而唯春的茶花园子便也依坡建在此处不远。
唯春没想到,自己前些年贪玩,于野外随意发现的一株有些异形的茶花,挖进园子里种在涧边与名茶赤丹相嫁接后,也不知是这野茶花吸得了此地灵气,还是因着此地茶花竞相斗艳,嫁接的砧木长成后开花,竟是一株绝世好茶花。其奇异之处便在——
第一年没有多少令人吃惊的地方,花形普通颜色却是妖艳的团形重瓣大花。可是到得第二年,却出人意料,开出了大吉大利的六瓣形态的重瓣大花,其艳丽更是远胜前一年,花朵之灿烂有如泼火一般;庆成四年冬却是开出了螺形旋转而上的粉色花朵来。
这造型之出奇,着实令人称叹不已,取名为:盛赤丹,含义则为尤胜赤丹,因源自赤丹,取其青出于蓝胜于蓝之意。
唯春做为种花人,比平素的赏花人更是痴迷于其中,是以,此花才开出朵来,她那时的喜悦,实在是亟待与人分享,故而亦连平素不太喜欢的朴氏也请了过去一道赏花。
只是到底是数九寒天了,正是园子里挖地冻土的好时节,奂春与朴氏她们一众人来的时候,又恰好是雪后融化的光景,放在别处自然是水瘦山寒之萧条,可唯春养茶的园子却恰恰相反。因得天得独厚的地理优势,处在山谷之间,引了一线温泉水绕其花园缓缓流过,带来几丝暖意,虽是冬季,有了茶花次第开放,妆点得满园春意盎然,尤胜它地春景。
约好是在涧边一处小亭子里赏花,居高临下,正好能瞧得那几丛奇花。朴氏要偷懒,到得此地,懒得张罗,如玥寻思着亭子里需得准备点心炉火等物,不放心下人布设,自己便去指点。【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
中途,韵春与朴氏因前一年没瞧着“八仙过海”的名茶就被唯春送到了诚王府去了,这次借口说什么也要顺道去瞧瞧盛名下的此茶花,还笑话唯春竟然只晓得讨好王府那边的人,却忘了自家人也要过年的。
唯春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心道:“又不是你们出了半分力,大冷天的还不是我在这里守着料理花园子。我养的花我想给谁第一个瞧便送谁家去,我好意请你们来赏,是给你们面子,补上一年的情份,哪里有这般讨嫌的……”
于是有些小生气,就拉着奂春往前走,道:“她们不着急看,咱俩先一睹为快。”
韵春犹豫了一下,想跟上前去,朴氏却拉着她道,“她与奂春八成是有事要说呢,咱们且走这边,慢慢聊来。”冲韵春挤眉弄眼,小声道,“去岁你托付我的那笔钱,这年底到了,归家,息钱我付与你来……”
韵春会意,打发走丫环,随了她一道往前走。
若是这般自然无事,只是韵春千不该万不该当时对朴氏多嘴了一句:“喽,十姐就是爱耍脾气儿,谁都得顺着她……”
她说这话时,可能是向来与唯春没大没小习惯了,所以也没压低声音。是以,尾音飘进了并没有走多远的唯春耳里,心里更不乐意了,眼珠一转,就寻思着要捉弄韵春一回。借口对奂春道:
“唉呀,我忘了与她们说,因前儿个天气变得快,我怕花受影响,也不知那些下人是不是将‘八仙过海’尽数移走了。嫂子她们要去瞧,只怕扑了空,我且去找养花娘子问问,九姐且先去前头,帮我多煮几碗茶水来。”
她说完,不等奂春回应,已然飞奔着跑了。
只是她不是去找下人,而是跟在韵春与朴氏后头,左右打量四周,前方不远处是大茶梅树丛,便赶紧猫着腰绕到了韵春前头,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那株长了十多年的茶树。此树斜着向路边长,一大半挡在遮在路上。唯春屏气敛神地待她们走到树下了,手挂在树上,一跳而下:“好啊,你们说我坏话!”
韵春似是被吓呆了,瞧着她的方向张大了嘴。
唯春正得意抓着她们的小辫子,然后听到朴氏嚷了一句:“快,快让……”
她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唯春也发觉不对了,因为身后传来一阵大石滚落的声音,她第一直觉地就往旁边一跳,差点儿跳到韵春身上,韵春也往旁边闪,身姿不平衡,自然是两手张开往旁边一推。
说不清是唯春使得韵春跌倒,还是韵春无意将唯春推倒,旁边朴氏亦惊叫连连,三人挤做一堆,避无可避,然后朴氏先往路边倾倒,她年长身子重些,情急之下,拽住了唯春另一只小手,将她一起带了下去。韵春也连带着倒下,慌里慌张下却是松开了唯春的手,栽在路边而已。
唯春运气不好,她摔到了最下面,那块大石头从她的一条腿上碾压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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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终于想起来了。
唯春与朴氏吵架时,只记得是三个人倒下去的细节,在记忆中并无那块大石头,可是福哥儿说是他的错时,唯春终于想起来罪魁祸首是那块石头,只是,石头滚将下来,难道与福哥儿有关?
唯春愕然地看向福哥儿,不敢相信,这些是他做来的?
“那石头是你弄的?你为何要害我?!我对你还不好么?”因不置信与愤恨导致面上有些扭曲,她一把死死地抓住福哥儿的衣襟,狠狠地盯着那张憨痴的脸。
福哥儿被她吓坏了,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愧疚,撇着嘴带着哭腔道:“我不想害你,我不想!她们说你坏话,她们坏,珠妹妹你最好,你是我最好的妹妹,我,我,我想替你出气,我……”
原来在来的路上,朴氏拉着韵春说了一通唯春的话,不想被福哥儿偷听到了。
说到这里时,他满脸怒火状,小孩子气恨恨的表情,又是挥舞拳头又跺脚,却急得不知道如何表述心里的事。
唯春也气愤,之前与朴氏闹架时,她还想着只要一等母亲归家,她便将朴氏带倒自己才摔断腿一事说将出来,哪想到,如今事情真正是水落石出时,害自己断腿的人竟然是福哥儿。
福哥儿?怎么会是他?
想她平素待她母子三人多好。胡氏初到苏宅,柳氏本来不过是出于一念之善,让她在苏宅安了家,是唯春喜欢如玥的娇小,念她受了如此多的苦,眼见胡氏在管事婆子中被排挤,她站出来对管事婆子们与丫环道:“这是我表姨母,哪个说她是下人了?她是我母亲带回家来的远房亲戚,你们哪个再敢欺负她,仔细我到母亲跟前说一说。”
是以,胡氏母子三人在苏宅中能站住脚,对唯春也是感恩不尽。唯春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害自己,因为他们三人今日所吃所用,全是苏家施舍的。
“你要替我出气?我自个儿不会啊?!你个傻子哥哥……你,你……”唯春拽着福哥儿的衣襟,恶狠狠地质问。“你傻啊,你没看到我与她们在一块?你要害她们,就没想过我会不会受伤?”
这会儿,她忘了福哥儿是个傻儿了。只是一心想着:自己怎么会被他害了?他怎么能害自己呢?母亲可只养得了自己一个,将来老了,谁还能体恤她?一想到这,她心里一阵恶寒。她也忘了自己是得了这个机会重生了。断腿接腿的彻骨疼痛,加上这半年来囿于一个院子里,行动不便,长期的郁闷,如今一古脑儿发作了出来。
“我……”福哥儿满脸委屈,被唯春的表情吓哭了,哇哇地叫着,一边抹泪一边哭道:“我不知你会跳出来,我不知……你,你死过去了,我吓死了……她们,她们不让我靠近你……我娘打了我好几顿……我娘说,我娘说,要带我去见太太,可是二太太来了……”
东屏那边苏二太太听说朴氏流产了,闻风赶来,于是闹上了。那时唯春正是方从死亡边上救过来,柳氏将胜意轩以外的事,半点儿不曾透露给唯春知晓。
苏二太太闹得甚是厉害,指责柳氏竟然如此大意,没管顾好儿媳的身子,连有孕也不知,哪曾半占儿将这个儿媳放在心上?然后连带着说到了唯春没大没小,不吓朴氏的话,哪会摔倒,她自己断了腿是活该,只可怜朴氏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却就这么样没了,这可是继春的嫡长子啊。指责柳氏自己生不出来儿子,是不是根本不看重继春的儿子等等诸如此类含沙射影的话来,更是暗指柳氏有意害朴氏肚里的孩子,才有了这么一出,要不然唯春做甚不将花养在盆里,带回家中去赏来?
柳氏的诸多辩解,在苏二太太来势汹汹之下被忽视。
因为苏二太太要追查那个石头到底是怎么掉下山来的,说是有人故意所为的话,一定打死再送官!苏家反正朝中有人。
胡氏当时还有心也要查查这事,哪想到儿子福哥儿傻头傻脑地说是自己做下来的,她吓坏了。她虽有心要自首,可是二太太放言,她怕了。她为着儿子性命着想,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在二太太面前认下这笔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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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哥儿讲的话没什么多的逻辑秩序,唯春在伤心与失望中,却是听出一些意思来,于是越发对胡氏母子三人失落。
在她眼里,这个表姨是忠心耿耿的,对自己母亲照顾无微不至,对父亲又没有野心;表姐亦是小心谨慎,兢兢业业,前一世还千里护送着母亲到自己夫家……
可是,就是这两个神智清明的人,到底是血肉亲更重,他们为了一个傻子,却是不敢出头承认。
此刻,唯春心底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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