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高继冲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离开王婉容。
时间太久了,久得他连婴儿微弱的哭声都没有听到。
从符金定从他怀里把再次陷入昏迷的王婉容抢走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石凳上。
多少人从他身边走过他都不知道。
高继冲好像完全没知觉地被符金定拖到了专门准备的,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实验室了。当他握住了王婉容的手的时候才猛然惊醒过来。那种熟悉的手指间传递着的灵魂还在颤动。
“不要伤心。我要回去了。”
高继冲不敢去碰脸色白得如瓷娃娃一样的王婉容,连她脸上的泪水都不敢去擦。王婉容的眼睛一直闭着,仿佛还在沉睡,但是她在流泪,她的手指还在轻微地颤动,以只有两个人才懂的方式。
然后那种讯息戛然而止。高继冲仿佛看见一个美丽的灵魂就这样飘走了,离开了。
高继冲开始做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
他非常努力,很严肃,把众人都吓住了。
宓乐低声道:“聂医生,你们去暖房,要是小郡主有什么事,那就糟∑,糕了。”
几个人都跑去暖房了。
“王妃已经走了,她一直都睡着,没什么痛苦。只是小郡主不足月,比平常不足月的孩子还小些,情况不太好。王爷应该过去看看。”
高继冲红着眼瞪着宓乐,手下却没停。
宓乐要去检查王婉容的瞳孔和脉搏,被高继冲一挥手给拨开了。
一切都是徒劳。这个结果高继冲其实早就料到了,只是不敢去想,只是没想到来得太早了一些。
高继冲坐在了王婉容面前,开始整理她的遗容。
然后开始放空。
两天后,王婉容被安葬在了蓬莱最美丽的山脚下。一切从简,但是一切都是高继冲亲手做的。
他亲自去砍了一株数百年的金丝楠木。亲自打造棺木,没日没夜。然后亲手为妻子整理遗体,连肚子上的刀口也重新缝合了一遍。穿上最具有后世风格的衣服。然后把她放进棺木里面。亲自钉棺材钉。然后背起沉重的棺木一步步挪到山脚下。
很多人都不忍心看,都只是默默地流泪,没敢哭出来。
因为整个过程高继冲没有哭,脸上没有悲伤,而只有死一样的沉寂和坚持。
大多数医生没有时间看这一情形。她们都在暖房里紧张地救治和喂养小郡主。那个不足月,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高继冲回来的时候要去暖房看看,却被护卫们拦住了。
“王爷,您好几天没睡了。还是去休息一下。而且老夫人下令,您不得接近暖房。”
“我不会对自己的女儿做什么,让开。”高继冲非常疲惫,几乎走路都拖不动了。
护卫非常讲原则:“老夫人下令,而且这也是我们的意思。”
高继冲叹了口气,就在暖房的门口的地上很没形象地坐下来,并很快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两天一夜。
高继冲醒过来时下意识地去摸身边的人,但是没有,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王婉容已经走了,她的灵魂很可能已经回到未来去了。他睁开眼睛,双手放在以前王婉容睡觉的地方。
他一直就这样愣着。
很久,他才听见房门响了一下。抬头发现屋里并没有人。或者说应该是房间里以前有人,但是这个人出去了。门口有人在低声地哭泣。
高继冲起身,发现什么都不对劲。他失魂落魄地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个人。因为总是靠在身边的那个女人不见了。他的手下意识地在下面捞了捞,但是什么也没有。
他站在梳妆镜前,原本他现在应该是给王婉容整理头发。看着她化妆。
梁夫人听说儿子已经醒了,连忙从暖房赶过来,发现符金定坐在门口在掉眼泪,还没说话,就听见屋里发出了惨痛的哭声。那是一种能够把人的内心全部搅的粉碎的,男人的哭声。
哭声传递得很远,连飞鸟也四惊而起,在空中久久地盘旋。
护卫们静静地站立着。
海上,战舰纷纷响起了汽笛声。港口很空旷,因为因为封锁消息的缘故,这里没有以前的繁华。
因为小郡主的情况不好,旅顺号战舰过来,把高继冲和小郡主接回旅顺。旅顺号上有最好的暖房和隔离空间,敬梁他们怕再出什么事高继冲就真的崩溃了。所以才把旅顺号派过来。
王婉容的墓地太过匆忙,所以总理府派人过来进行修缮,建立陵园,安排守陵人。
十月,小郡主总算是脱离了危险期,和正常的小孩子一样了。
清瘦了很多的高继冲一直把小郡主兜在怀里。不可能交给任何人,当然更加不可能请乳母。所以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王府只能在旅顺收集很多妈妈的母乳送过来,交给高继冲自己喂。
符金定没有留在高继冲身边,虽然她很想留下来,而高继冲也没有拒绝她留下。但是以前高继冲眼里还有符金定这个人,但是现在看她的眼神很空,非常空。就好像她这个人不在一样。何况符金定总感觉王婉容的灵魂还在高继冲身边,在怪她想要夺走最心爱的东西。
所以符金定实在待不下去,只能回到医学院,每天呆在教室里拼命学习。
十一月,柴荣再次亲征,拔贵阳,南汉举国震动。
南汉结交南唐和蜀国,策反五溪蛮,沟通辽国,要结势对抗柴荣。
辽国举兵溯州,勾结党项,逼迫定难节度叛周。而渤海,高继冲下令拒绝契丹牧民进入,因为大量的女真人和蛮人南下,不断袭扰混同江平原。高继冲说这是防止刺探情报的举措。
萧思温大吃一惊,这会让很多部族陷入绝境。但是高继冲冷着脸拒绝了任何松动。同时带着一师师部北山,准备和女真人打上一仗。
“王爷刚刚失去了王妃,心情非常糟糕,而性格变得冷清,不讲人情。以前从来不跟随军队行动。这次带着小郡主就上前线去了。大家还是忍忍吧。”室彷对前来请求说和的使者说。
“王妃不在了,现在老夫人骂王爷也没用。能够阻止王爷犯险的人已经没有了。这个时候招惹王爷是不智之举,渤海我们很清楚,王爷可能占领不了一个地方,但是打下一个地方用来出气,那是很容易做到的,破坏永远比建设要难。燕云十六州可谓首当其中。所以最好的办法,派有分量的使者来祭奠王妃是正事。”
使者犹豫了一下问:“男人何患无妻?渤海王难道不是要借此生事。”
室彷叹了口气:“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思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