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碧无数次想象,再见到她时该如何开口,但真见到时,反而四目无言。
他忽的一惊后转身,却又定在原地,寸步难行。
“成碧哥哥。”喊出这个名字,林芙乐从未觉得如此艰难过,这短短三个字,却让她满心都是疼痛与疮痍。
呐呐然上前,她只觉得才短短几天的时间,竟似隔世般遥远,恍惚到她第一眼都没有敢认面前的人。
他比从前清减了,眼里也失去了光彩,鲜衣华服穿在身上,却衬得整个人格外的落拓萧瑟,她知道他过得不好,但不知竟然如此不好。
她与他少年情意,青梅竹马,纵然隔了身份悬殊,隔了家人百般阻挠,这份心意,也从未变过。
她不是勇敢无畏的人,甚至比起别的女儿家来,更要懦弱胆怯,但这辈子,却有那么一件事,让她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那就是想要跟他长相厮守。
“你很不好。”她很想如往常一般,飞蛾扑火的握住他的手,但却只是痛如刀绞的抿唇。
李成碧随之一颤,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苍白,自责与心碎,交替折磨,他苦笑,“是,我、我不好,我做了不应该的……”
“我很心疼。”林芙乐咬唇,手中锦帕险些绞烂,在他惨淡神色中,丢盔卸甲。
“你过得很不好,我很心疼。”她鼓起全部的勇气,越过所有的不甘与挣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已经泪落如雨。
“我不要你这样,成碧哥哥,男儿三妻四妾,世上皆是如此,可我知道,你不是的,你说过你不会。”
“我信你,我从来相信你,哪怕亲眼所见之时,有多痛,有多恨,可我从未疑你怪你。”
“我不再见你,是害怕,害怕想起那一晚,害怕记起那些,可我现在不怕了。自从宫宴之后,母亲日日守在我的床前,我每日三餐难咽,全凭一盏汤药吊着。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离了药怕是立时没命了。可今日早晨,我知道你来了狩猎场的那一刻,这颗心忽然就活了过来,哪怕是怯懦着,害怕着,可它重新跳动了。”
她情至深处,已经在他怀里泣不成声,整个人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架子,若不胜衣,他一只手掌似乎就能覆上这整个腰肢。
李成碧百感交集,仍在浑浑噩噩中,七尺昂扬的男儿郎,却已显得手忙脚乱。
他从没惹她哭的如此凶过,不知从何下手去哄,只能摊开柔软的帕子,一遍遍替她揩拭泪珠子。
“乐儿,乐儿……对不起……”
李成碧低垂的眼睑,只觉得心已经跟着怀里的小姑娘跌进了沸水中,滚烫的疼痛,却又带着几分麻木的飘忽。
他不忍看她如此伤心,恨不能以身相替的承受这份痛苦,却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若无今日的相见,只怕他永远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再说什么,建功立业,许卿一世的诺言。
“无论如何,李成碧此生只林芙乐一人,生结夫妻,死归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