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她推开他，退后了两步。
栾子襄拧眉，“你是汝华。”
明齐怔了片刻，“皇姐，你就是汝华。”
“我是汝华？”摊开双手，她挣扎着多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明齐忙追了过去，可人已经走远。
她回眸瞧了栾子襄一眼，“你怎么不拦住她？为什么让她走了？”
栾子襄无言转身，径直离开。
他有机会拦下，却做不到。
她要走，他有什么资格阻拦？
当年，若不是因为他轻信了楚先生，若不是他质疑她是否清醒，一切都不会发生。
到底都是作茧自缚罢了。
明齐握紧双拳，目光灼灼，满是不甘。
她冲着离去的背影大喊，“你能逃到哪去？大皇姐！只有南魏凉州才是我们的家！”
没有人理会，明齐怒其不争的跺了下脚，转身追随栾子襄离开。
……
汝华离了将军府，顺着密道，径直返回太子府。
“咣当”一声，明寰殿殿门被她推了大开。
“林将军？”宫人们忙跑了过来。
“他回来了吗？”汝华惘然一笑，目光沉如寒星。
宫人答：“未曾。”
“我去找找。”她淡淡的点头，转身径直要走。
宫人大惊失色，“将军，殿下在皇宫中，你怎么去找？”
汝华回眸，“有马吗？”
宫人踯躅，见她去意已决，咬牙点了点头。
“好。”汝华翻身上马，一骑绝尘，直到了宫门外。
皇宫守卫的人已经换了一批，见是她来，愣了半天才上前行礼。
“林将军，陛下重病，不见任何人。”
汝华极缓一笑，“我不见陛下，我来见太子。”
“这……”守卫犹豫。
“不行吗？”汝华侧眸。
守卫与身边人低语了一句，弯腰道：“将军，稍等。”
汝华抬眼望了下，面前紫阙高楼，果然一望千里，居高临下。
不一会儿，许狸从宫门中走出。
“这边来。”他当前领路。
汝华一言不发，随他进宫。
“殿下暂且脱不开身，特让我带你到凤藻宫见赵皇后。”许狸笑眼一眯，推开了凤藻宫的殿门。
汝华眼底一抹幽深，偏了偏头，“你不姓许？”
许狸笑意一僵，极快的恢复如常，“不姓许姓什么，狐狸吗？”
汝华没有理会，她径直入殿。
殿内熏着合欢香，赵皇后捧着宫扇坐在美人榻上，目光若有所思。
“皇后娘娘千岁。”汝华行了一礼。
赵皇后半醒不醒，侧眸看了她一眼。
“你就是辞儿的太子妃？”恍惚了一下，赵皇后扔开手中宫扇，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笑的合不拢嘴。
汝华点了点头，“太子让我来找你。”
赵皇后问：“辞儿呢？”
汝华拉着她的手向外走，“我带你去见他。”
赵皇后心智半失，愣愣的跟着她向外走。
直到到了，一座破废倾颓的宫殿。
上元殿。
汝华拽她，赵皇后却再也不肯挪动一步。
“太子就在这里。”汝华没有强迫，只是漠然看向赵皇后。
赵皇后缓缓自袖中拿出了一把剪刀，尖刺锋利。
她没有再抗拒，跟着汝华走进了上元殿。
大殿塌了一半，抬头就能看到苍天。
汝华拉着赵皇后停在黝黑的机关前，地上一口大洞。
里面冷箭森森，一块巨大的滚石堵在上边。
“太子就在这座宫殿里，他死了。”汝华眼底不着一丝感情，声音冷淡。
赵皇后被身上的凤袍绊倒，捂着脸失声痛哭，歇斯底里的尖叫。
汝华眯了眯眼，转身离开。
赵皇后捂着嘴，一把拽住了她，神智已经清醒正常，整个人颤抖的像风中凌乱的枯树。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她色厉内荏的质问。
汝华伸手摸了摸她的发，目光中带着怜悯与期颐，“你总不能永远活在梦里，我不会杀你，你也不要问我。”
转身离开，她并不费力就找到了冷宫。
伸手一把捏断锁链，汝华一间一间的开门寻找，终于在最角落的一处地方，看到了目标。
潮湿倾颓房子里，露出了半个人影。
是四皇子。
汝华迈步走进了房中，目光却顿了下，出乎意料的看到了另一个人。
是名衣着整洁的女子，鸦鬓如墨，一只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
身怀六甲的姚王妃。
“林白溪！你来做什么？”四皇子披头散发的站在一旁，黯淡无光的双眼，顿时迸发出了无限的恨意。
“你与荣辞同流合污，陷害于我！贱人！哈哈哈，你给我偿命！”
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生锈了的砍刀，恶狠狠地冲着汝华扑了过来。
姚王妃无动于衷的一边，漠然嫌恶的瞧着四皇子。
汝华毫不费力的躲过了四皇子，她一脚踹飞了荣彦，夺下了他手中的生锈的砍刀。
“你恨他？”汝华淡淡的走了过去，目光看向面前已有身孕的女子。
姚萍温婉的挑了挑眉，伸手抚摸着腹中孩子，却没有太多的欣慰柔和之色。
“杀了他。”汝华把手中的刀递了过去。
姚萍没有接，“会脏了我的手。”
汝华没有多说什么，四皇子已经挣扎的跑到了院子。
汝华追了出去，脚步不疾不徐的停在四皇子的面前，淡淡的把手中刀，扎在了他的后心。
鲜血蜿蜒了一地。
姚萍倚门观望，缓缓的攥紧了手指，眼底有晶莹水光。
“我会告诉姚国公，你有了孩子。”
汝华眉心微动，扔掉了手中刀柄，关上了冷宫的门。
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宫墙，她缓缓的用后背贴在上边，眼底一抹沉寂。
须臾后，她转身顺着宫道离开。
却在路上撞见了行色匆匆的许狸。
许狸见到她目光一亮，赶紧追了过来，他刚刚感觉到不对劲，折回去凤藻宫的时候，赵皇后和林白溪都不见了。
他正着急着，宫中乱成了一锅粥，别再出什么意外，没想到正巧撞见了。
“你怎么来了这儿？不是说好了在凤藻宫等着吗？”他立在了她的面前。
汝华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目光落在面前宫道上，转身向回走。
许狸一边暗想，这人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一边却也不敢再离开，紧跟在她左右。
汝华撇了他一眼，“太子在哪？”
许狸皱了下眉，“我带你过去。”
“赵皇后呢？”他问。
汝华笑了下，“不知道，或许已经回去了。”
许狸磨了磨牙，觉得她这完全就是搪塞他，负气的不再说话。
他很快就把她领到了地方，“殿下就在里边。”
“你不进吗？”汝华略抬黛眉。
“我去找赵皇后。”他转身就走。
汝华不在意的回眸，她站在廊下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里边议论声音小了，有几名大臣走了出去。
“林将军。”几人见她具是讶异。
汝华淡淡的勾了下唇，余光落在身后的雕花门上。
她不想进。
“几位大人出宫吗？一道走。”
大臣们愣了下，面面相觑点了点头，“好。”
“哪去？”楚岚推开门，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大臣们自觉的退下。
“不是在凤藻宫，怎么来了这儿？许狸呢？”他带着她向里走。
汝华冷颤了下，目光深了又深，压制着心底寒意，心不在焉的答：“皇后走丢了，许狸去找她了。”
楚岚回眸看向她，“冷？”
汝华哑然摇头。
“那你颤什么？”他抬了抬眼。
汝华兀自笑了下，“我杀人了。”
她紧盯着他的双眼，却并未看出任何责备与不满。
“杀了几个？”楚岚淡淡的颔首，随手合上了案前折子。
“我把荣彦杀了。”汝华收回目光。
楚岚漫不经心：“就一个？”
汝华点头。
“杀一个人，这么让你害怕吗？”他持疑，伸手掠过她的下颌。
汝华退后了一步，躲开，“你忙着吧，我走了。”
她背对他，眸中泛起了淡淡的血红。
她不知道下一秒，恨意和恐惧，会是哪一个先将她击溃！
“都忙完了，走吧。”他拿起一旁披风，落在了她的双肩，微一用力抱紧。
“荣彦总归是要死的，你不动手，也会有别人。”他沉沉声音，附在耳边。
她僵直脊背微微一动，伸手缓缓握住他环在她身前的手。
眼底莹润有水光，“楚岚……”
她咬牙，却字字泣血，“你这辈子杀过的人中，有让你后悔的吗？”
纵然她背对着他，但他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澜起伏。
“没有。”楚岚眉心微动。
汝华似有若无的笑了下，闭了闭眼，湿润水光转瞬消失，“好。”
她转身，反手紧紧的抱了他一下。
“走吧，我跟你回去。”她声线细软，抬头看了他一眼，莞尔而笑。
离开了大殿，他握住了她的手，并肩走出了皇宫。
上了马车，四壁安静。
十指交握的两人，却心在异地。
“白溪。”楚岚侧眸掠过她的脸，轻喊了一声。
汝华回眸。
楚岚却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
他能感觉得到，她从宫中起，就一直在回避着他。
眼睛没有闪躲，心却在闪躲。
汝华蹙了下眉别开头，靠在一旁，缓缓闭上了眼。
他愿意看，她也不介意。
无非是难受一些，忍一忍也就过了。
可是她却没想到，他想要的不只是看看而已。
一抹温热的吻落在唇上，雪落红梅，炽烈烈的化开，心头酥麻。
汝华霍然睁开了眼，他已若无其事起身，只是仍然紧靠在她的左右。
玉山威逼，岿然不动。
“你做什么？”她质疑的看向他，淡淡的目光下，强忍着恼怒。
“确认你不是假的。”楚岚平静如水，搂在她腰间的手，微一用力。
汝华眯了下眼，没有说话。
“明日如何？”楚岚问。
她不能理解，“什么？”
“算账。”楚岚。
汝华目光缓缓沉了沉，晦明莫测，“怎么算？”
楚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略一思忱，“你先嫁过来。”
汝华头顶悬了一把刀，心中隐隐已有危机感，“为什么要是明天？”
“皇帝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婚事不能拖到国丧。”楚岚眼底一抹清寒，神色微凉。
周御医是他派过去的给盛宣帝诊脉的，药方也是动了手脚的。
他没有准备留盛宣帝的活口，却也不能直接下杀手，只能下了慢性药物。
等到皇帝咽气，只需伪装成重病不治，猝然离世即可。
汝华隐约想到了不好的地方，她看着他，“你对盛宣帝下了药？”
楚岚略一颔首，并未否认。
“他一定要死，却也不能死的太突然，药是掂量着下的，但左右不过几日的功夫。”
“所以，喜事定要赶在白事之前。”
他虽然原本就是这样计划的，但也没有想过这么仓促的定在明日。
一切都还是因为她，今天的她似乎有些不同，他想知道她的反应。
汝华略一拧眉，“那也不用非要赶在明天，时间未免太过急迫了。”
楚岚伸手按在了她的眉心上，微不可察的暗了暗神色，笑意淡淡，“孤以为你该高兴，皱什么眉？”
汝华垂眸笑了下，“是你定的太突然了。”
楚岚略一勾唇：“虽然盛宣帝已经被困在了宫中，但丽京城也并不是固若金汤，更何况如今还有栾子襄在。”
“他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我们早一日成婚，他就能早一日死心塌地的离开，这不是更好。”
汝华无言以对，她目光缓缓移在半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就明天吧。”
她心如止水的笑了下。
楚岚握住她的手，“你真的愿意？”
汝华含笑点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不愿意？婚旨不都已经有了吗？祖母也同意了，你就在我的面前，天时地利人和。”她垂眸掠了眼他交叠在她手背的手，偏头枕在他的肩上。
“你愿意，我就愿意。”
虽然听到了想要答案，可他的心底并没有丝毫的舒缓。
她的态度忽远忽近，他总觉得不够安心。
下了马车，到了太子府。
楚岚目送她走进殿中，回眸扫过左右宫人。
宫人关上门，低眉顺眼的行了一礼，“殿下有何吩咐？”
“明寰殿可来过什么人？”